史上差别最大的双胞胎:我是弟弟我是“爸”

2015-05-14 11:57秋千
知音·下半月 2015年10期
关键词:吉他哥哥爸爸

秋千

15年前,一颗肿瘤让90后双胞胎兄弟再也不能一起“长大”,哥哥因病定格成6岁“萌娃”模样,弟弟健康长成帅气男子。弟弟本可独自高飞,但他发现只有给哥哥也插上翅膀,他才能安然踱往远方。于是,弟弟背上哥哥去了北京,在那里他们的梦想双双绽放。史上最迥异双胞胎讲述一段青春与手足情的传奇……

1994年夏天,我和双胞胎哥哥降生于湖北石首市调关镇,爸爸妈妈给哥哥取名夏仁珍,给我取名夏仪珍。周岁过后,爸爸妈妈外出打工,我俩由爷爷奶奶照顾。4岁我俩在电视台幼儿歌唱比赛获奖成了童星。

6岁,我和哥哥在披甲湖村小学读二年级。半学期后,哥哥被发现看不到黑板的字,换到第一排也不行。爸妈紧急返乡,带我俩到石首市人民医院做体检。体检后,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前往武汉。原来,哥哥长了脑瘤,压迫到视神经、抑制了生长激素分泌,他不仅再也看不到清晰的世界,而且永远也不会长大了。

爸妈对哥哥的病守口如瓶。一个月后,哥哥回来了,他的头被纱布包裹,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甚至嫉妒我能满世界撒野,每次见我疯玩得满头大汗,就往我身上摔东西。我不知哥哥患病,还回敬他:“你不能玩,还不让我玩了?”

2001年,7岁生日那天,我买了个小蛋糕送给哥哥,被他一把摔到地上说:“你要提醒我离12岁又近了吗?”“你又发什么神经,我再也不理你了!”我拔腿就要走,哥哥哭了!我心软了。哥哥说:“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可是我真的好怕死。我脑袋里长了肿瘤,摘不掉!在武汉的医院,医生跟爸妈说,我顶多活6年!”

漫长治疗让家中欠了不少钱,爸妈再次出门打工,爷爷奶奶在田间操劳。我上学时,哥哥只能蹲着跟蚂蚁说话。我写作业,哥哥总会不经意偷偷瞄上几眼。我佯装不会,叫哥哥来讨论,努力回忆上课的内容,学着老师把上课的内容重复一遍。哥哥不再乱发脾气,每天耐心等我放学,我成了他与外面世界的唯一链接。

虽然哥哥很幸运,病情没有再恶化,爸爸妈妈挣钱带他南下北上遍访专家,得到的结果都一样:只能控制,无法根治。爸爸安慰哥哥说:“你只是不能长大,视力下降点,其他都正常。你永远这么可爱多好?爸爸可以给你买好多小警车玩!”只是妈妈不停地流泪。

渐渐,我个头超过了哥哥,他想重回校园,可顽皮的同学戏称他“小矮人”。我和那些同学恶斗了一场,鼻青脸肿地告诉哥哥:“谁再敢喊你外号,我就用拳头让他闭嘴!”受辱后的哥哥再不肯踏出家门半步。

2004年,我和哥哥在照生日合影时,影楼工作人员在哥哥的脚下垫了张板凳。不久,爸爸妈妈离婚了。2006年,哥哥奇迹般地度过了医生判定的“死亡之年”,6年间,他只长高了几厘米相貌依旧稚气。而我已是12岁的瘦长少年,我因为哥哥常被乡邻指指点点。

2007年,我考上石首调关一中,叛逆期让我不再像年幼时那样纯真地时刻为他握紧拳头,而是避免和他一起出门,在同学面前假装自己是受宠的独苗。爸爸倾全家之力为哥哥治病,常年在外打工,学校开家长会,我甚至请过街头摩的师傅假装成爸爸参加。开学时我要硬着头皮到校长办公室,诉说家庭窘境,请求减免学费。因为哥哥,我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只要放学放假我就要帮爷爷奶奶看护哥哥。

2010年,我以优异成绩考入石首市南岳高中。住校后,我开始想念哥哥,这才发现十多年,我俩几乎化为一体。第一次放假回家,哥哥远远站在门口等待,见到我时蹦得高高地。我鼻子酸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但哥哥的世界就只一个我。爷爷奶奶老了,爸爸常年在外打工,我的家空空如也。而哥哥每天清晨开门,端坐在门槛前,看着远方,守卫着我们的家。

我在哥哥枕边发现一本日记,字迹透着淡淡忧伤:“弟弟去市里上学,我早知弟弟有天要离开,一直努力做好心理准备,可是依然很伤心。”“我曾通过发脾气来吸引弟弟的注意,很后悔,一点美好的记忆都没有留给他。”我红了眼圈。

从此,我开始拼命节省生活费,四个月后,买了把崭新的吉他送给哥哥。打开琴盒,哥哥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我这样子能学琴吗?”“你肯定行!以后这把吉他就代表着我,有它陪你,你就不会孤单了。”我又打工挣钱,给哥哥报吉他班。哥哥每天背着吉他,坐三小时的公交车往返学琴。老师很快发现他很有音乐天赋,指法一学就会,哥哥很快便能弹出完整曲子。

不久,哥哥到广东探望妈妈,见到处地铁广场都有人弹吉他卖唱,他也鼓起勇气弹唱一曲《常回家看看》,乐声引发围观,热心人先后放了45元钱在他的吉他箱中。哥哥倍受鼓舞,打电话给我报喜:“我卖唱也可以挣钱了!”我在电话这头竟有些哽咽。哥哥生病后,历经冷眼和嘲弄,不愿面对陌生人,如今,他已找回勇气。此后,不管课业多繁重,我总会陪哥哥去广场唱歌,感受来自社会最单纯的陌生善意。

2013年,我高考成绩达到二本线,爸爸坚持让我填报好就业的理工科专业。哥哥为我高兴之余,又黯然神伤。他总在小房间里默默弹唱:“不怕天黑只怕心碎……只要有你陪……”哥哥的歌声牵动着我的心,我走了以后哥哥该怎么办?我不想让刚刚重拾信心的哥哥,再次封闭自己,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决定报考艺术院校,一边学习,一边为哥哥寻找机会。

因未参加过艺术类联考,我报考艺术院校几乎录取无望。我仅仗着高中期间参加演讲和主持比赛获得过优异成绩,大胆报考了老师推荐的北广播音主持艺术学院。凭借个人才艺和扎实的演讲主持功底得到招生老师的肯定,加上优异的文化课成绩我被顺利录取。

暑假,我兴奋地带着哥哥去了北京,要他亲眼看看我将要学习生活的地方。我们抛开烦恼尽情在北京游玩。离别前夜,哥哥望着窗外的繁华落泪了:“老弟,我也好想和你一样活得精彩!我多想继续看着你长大,过上我期待中的幸福人生!”哥哥的话让我潸然泪下,他本有权利和我活得一样精彩,不,是更精彩。

第二天,我独自敲开北广播音主持艺术学院张文星校长的办公室,向张校长倾诉了我和哥哥的成长故事。我向校长请求:“我哥从6岁起,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但他从没放弃过,他勤奋学弹吉他唱歌,渴望拥有一技之长,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您能给他一次机会吗?我们可以挤在同一张床铺上……”

张校长感动不已,他提出让哥哥以非正式生的身份旁听播音主持专业的课程,并减免了全部费用。得知我和哥哥都可以上大学,爸爸和爷爷奶奶不免担忧:“你能照顾好哥哥吗?”我以生命起誓:“只要有我一口饭就不会让哥哥饿着!我会好好地照顾他,保护他。”

2013年国庆,我牵着哥哥的小手来到位于北京昌平区的学校报到。我们哥俩住进同一间寝室,哥哥睡下铺,我睡上铺。离开校园13年,哥哥摇身一变成了大学生。起初,我们兄弟俩的奇妙组合引来很多议论:“带儿子来读书的?”听到这话,我俩哭笑不得。我不厌其烦地解释:“我们是双胞胎,哥哥小时候生病,才会这样。”哥哥不乐意总被人提及是病人,不久,他和我出行就刻意保持距离。我理解哥哥,尊重他的决定。但我总会悄悄跟在哥哥身后,担心他视力不好会发生意外。

课堂上,哥哥也麻烦不断,口音的困扰让他不敢开口讲话,常常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他看不清老师的板书,口述也记不过来,纷繁的学业让他一度相当沮丧。他开心不起来,变得自卑,抗拒与人交流。

我没有责怪他,而是学着他的样子,唱起了《虫儿飞》:“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熟悉的旋律让哥哥落泪了。我替哥哥擦去泪水:“哥,希望有一天,我能再次和你同台演唱!再次获得潮水般的掌声!这样的未来其实离我们并不远,你说是吗?”

那天之后,哥哥变了,他开始积极主动地想办法融入到新生活里。他说:“与其逃避议论,不如大方告诉全体同学。”我俩将自己的成长经历写成故事,投稿到校广播台。很快,节目播出后,不少同学向我俩表达曾经失言的歉意。课堂上,同学们也开始主动帮助哥哥,邀他参加练习、排练小品。哥哥的勇敢一击收获良多,我也为他喝彩。为了共同进步,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我都拉着哥哥6点半准时起床练声晨读。

寝室里,我给每样物品贴上标注拼音的便签。练习到“走火入魔”时,哥哥说梦话都在重复着卷舌和翘舌音。业精于勤,哥哥的专业课很快有了立竿见影的进步,而我在帮助哥哥的过程中,也更加专业。

大学宽松的环境让哥哥少了约束多了自由,孩子气的他迷上了手机游戏。我平时一直鼓励哥哥尝试新鲜事,可我很清楚哥哥的身体状况,玩游戏会摧毁他右眼仅有的视力。为此,我毫不客气地对哥哥说:“你再沉迷游戏,就趁早滚回家玩!我也不用照顾你了,我不是咱爸!”“我觉得你早就是我爸爸了,小爸爸!”哥哥惭愧地说着笑话,立马听话地把手机游戏卸载了。

第二天下课后哥哥没有和我一起回宿舍,而是去泡在图书馆。我欣慰又心疼,回宿舍清洗我俩的衣物,将开水瓶灌满开水,好让他回来能泡个脚。哥哥的读书笔记端正地摆在书桌上,他的字迹已经练得那样工整。我翻开,扉页上写着:“终有一天,我将一个人生活,不能拖弟弟的后腿,我必须早日独立!”

那天晚上,哥哥向我道歉:“老弟,对不起!谢谢你骂醒我。这些年我靠家人养活,明明你是我弟,可你像爸爸一样为我操心。你可以一个人去过青春飞扬的生活,却为了我每一步都走得那样沉重。”一夜无眠,我也反省自己,我虽是担心哥哥的身体,但脾气也太急躁了。

此后,我变得温柔了。我的笔记不再龙飞凤舞,方便课后哥哥补习。“弟弟,啥叫台本?我只听说过‘本台。”哥哥提出的问题幼稚,但我从不表露出来而是耐心鼓励他:“你的问题太棒了,我也才刚弄清楚……”

表演课上,老师每次点到哥哥,哥哥都找理由婉拒。他告诉我:“我跟不上老师的节奏,没看清示范怕出丑!”哥哥的视力影响到了上课。为此,每天下课后回到宿舍,我都会有模有样地将老师在课堂上的示范模仿给哥哥,对于哥哥的出色表现也会大大地鼓励。

2014年中秋节,专业成绩优秀的我,应邀成为北京大学总裁班中秋晚会的主持人。我将哥哥带到晚会现场,并向导演推荐哥哥登台演唱。哥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可是在北大啊!”深知哥哥“实力”的我,耍赖地说:“哥,你要不上场,我也不主持了!”

最终,我如愿以偿向观众介绍道:“请听我心目中最优秀的哥哥给大家带来一曲《我是一只小小鸟》。”哥哥上场时,观众席里发出一片惊叹。很快,哥哥的吉他拨弦和极具感染力的童音在剧场里飘荡,掌声如潮。那晚,宿舍的人都睡了,哥哥仍沉浸在兴奋中:“我从来没想过,我这样一个怪样子的人可以在中国最好大学的舞台上唱歌,还有那么多人为我鼓掌。”哥哥的心情也是我的心情,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哥俩能在这样一个舞台同台竞技。有了这次成功经验,我广泛参与各种社会活动,不断推荐哥哥参与表演。我俩一个主持,一个唱歌,获得了无数的掌声和唏嘘。在一次次的登台中,哥哥不再怯场,表演实力逐渐精湛。

到2015年的春天,我们哥俩在北京高校的演出界已经小有名气了。5月初,知名音乐人老猫在一次活动中,认真听了哥哥的演唱后,表示愿意收他为徒,指导他进行更系统的音乐学习。得知这个消息,我比哥哥还要激动,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像一个父亲一样心潮起伏,为他各种谋划。与此同时,我不禁问自己:“爸爸倾尽半生之力,想要治愈哥哥的病,如今,爸爸老了,能否由我来接力完成他的夙愿呢?”

2015年暑假,我拿出积攒的生活费和演出报酬,带哥哥到北京协和医院复查。脑科专家告诉我俩:“核磁共振显示,脑瘤已经钙化了。这可能就是他活过6年生命极限,且到现在还能正常生活的原因。”我激动地询问:“那是不是可以做手术,把钙化的脑瘤拿掉?”然而,医生说:“脑瘤的位置太特殊,没办法手术。”

此时的哥哥,早已没了儿时的惶恐,他在京城的天空下把自己锤炼得勇敢自信,对生命充满了热爱。反倒是他劝愁眉不展的我:“老弟,肿瘤君被我的脑组织打败,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你不觉得我是人生赢家吗?”

那天返回学校的途中,我牵着哥哥的手,我们一齐唱着儿时的歌曲:“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我似乎看见哥哥身后正扑闪着一双隐形的翅膀,我亲爱的小宝宝哥哥已经拥有了飞翔的力量!而我,正因为背负着哥哥,让我也拥有了一双无比强壮的翅膀。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双飞下去,像歌里唱的那样“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编辑/钱艳 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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