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
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里,那里没有街道上鸣着喇叭的车辆,没有工厂里冒着黑烟的烟囱,也没有夜市的灯红酒绿。那里有的只是绿得发亮的草、翠得滴水的树、艳得耀眼的花,还有印在我记忆最深处、映着我童年的那口泉。
顺着山沟走下去,草木就变得茂盛起来了,清脆的鸟叫、响亮的虫鸣,都盖不住那潺潺的流水声和偶尔掉落溪水的土块敲出的咕咚声。顺着响声走去,是一缕碎银般的流水,它就像一个快乐的小精灵,欢笑着、跳跃着穿过树林,经过山谷,不知要跑到哪儿去。沿着小溪向上走,不多时,便看到了它的源头——那熟悉的泉。
泉直径约一米,四周是砖砌的围栏,却仍堵不住那溢出的泉水。溢出的泉水汇到一起,欢快地奔流而下。凑近去看,泉眼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出水口,“咕噜咕噜”,清澈甘甜的泉水便从那儿冒出,于是家乡人亲切地叫它“冒冒眼”。
“嘿,晓得不,那可是我当年找到的!”爷爷靠在炕墙上,捋着花白的胡子,神气而又自得的样子,“我和几个要好的娃娃下沟挖野菜,就寻到了这么个好地方,那可真是……”说完,爷爷拿起那根掉漆的旱烟斗在鞋底上磕了磕,添了烟草点着,美美吸上一口,神色像是享受,却又像是怀念,思绪早已乘着那一个个烟圈,随风飘散……
小时候出去玩,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那泉附近,那里树木多,花草盛,无论是爬树,还是捉迷藏,都实在是个好去处。因为靠近水源,这里小动物也很多,于是掏鸟窝、捉蚂蚱、逗弄小蛤蟆,也都成了那个时候最喜欢的游戏。玩累了,便爬到泉边,“咕咚咕咚”地喝一通泉水,不一会儿就又生龙活虎了。
稍大点,我和哥哥便能下沟挑水了。按住肩上摇晃的水桶,与哥哥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便到了泉跟前。摸摸头上的汗,每人先美美喝一捧,清爽的泉水顿时冲去了身上所有的疲劳。随着一瓢又一瓢的水舀入水桶,心也和水桶一样变得充实。挑起担,回头望一眼,便一颠一颠地离开。一路上水桶左晃右晃,欢笑声随着水滴洒落了一地。
前段时间回去过一次,情不自禁地又想去泉边看看。由于通了自来水,村民们不肯再到这里来挑水了,而村里的孩子也大都被送到城里读书了,昔日热闹的泉边就变得安静起来。蹲坐在泉边,望着眼前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切,听着风中树叶、小草发出沙沙的声音和不时传来的几声虫鸣,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夕阳下,孤独的泉平添了几分暗淡,安分下来的流水默默地淌着、淌着……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些天真的孩子围在泉四周疯疯地玩耍,略带稚嫩的清脆笑声在山谷中回荡不息……
【点评】
一眼泉,成了一曲怀念乡村文明消逝的挽歌。文章开篇在偏僻山沟里的老家和灯红酒绿的城市对比中,自然而然地引出了熟悉的泉。作者不惜大量笔墨,描写泉周边的景色,那泉还是作者童年的乐园,在泉边爬树、捉迷藏、掏鸟窝、捉蚂蚱等等,玩累了,泉水既解渴又解乏。一切景语皆情语,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山村也通了自来水,泉边少了前来挑水的人,还有那些可爱的孩童也去了城里读书,作者对泉的怀念之情,溢于言表。当再一次回到泉边,孤独、暗淡的泉流水依旧,逝去的,不止是作者童年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