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去活来》中的宿命意识

2015-05-11 03:36芦亚波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5年5期

芦亚波

内容摘要:《死去活来》作为韩思中的代表作,不仅探索了重大变革时期的社会风貌和人类最原始最纯真的本性,而且流露出作者超越自我的人生观,呈现出一个有着人民感情、时代良知的知识分子的魄力。本文主要围绕作品《死去活来》中的宿命意识的体现、形成原因及其深层的思想内容展开探讨。

关键词:沈玉兰 宿命意识 《死去活来》

《死去活来》是山西作家韩思中的又一力作。作者以其独特的生活体验,从新颖的视角出发,以民间传奇故事为题材,凭借佛家文化中的“转世”思想,通过多线索的结构,准确地把握故事的特征,将时代背景、生活经历、性格特征、甚至连性别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沈玉兰和隐藏在她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前世张浩融合在一起,叙述了在双重性格、两个灵魂主宰下的女子传奇的一生,从而将黄河流域碛口镇的风土人情、社会变迁以及下层人民的内心世界等表现得淋漓尽致,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本文主要对作品《死去活来》中宿命意识的体现、形成原因进行分析,从而探讨其深层的思想意义。

一、宿命的书写

随着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的纷纷涌入,“宿命意识”这种神秘的思想意识在新时期创作中成为普遍现象,尤其在中国社会的转型时期,人们的生活逐步与既定的运行轨道脱节,生活没有目标的漂泊感强于以往的任何时候。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宿命意识是人类无法抗拒命运之神的操纵而产生出的一种生存策略和智慧。正是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韩思中以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原生态的乡村,将生命的不可捉摸性作为他摄取人生的最佳角度,以一颗尊重生命的悲悯之心,抒写着芸芸众生的生存状态,探索着人生命运的奥秘。作品《死去活来》中宿命意识主要是通过以下几方面体现出来的:

(一)传奇式的故事情节

宿命意识作为作品《死去活来》的主旋律,通过传奇的故事情节细致地凸显了宿命这种神秘力量的不可抗拒性。正如作品中的荀不二弹唱的“人的命,天注定,如何硬得过命中定”,故事中主人公沈玉兰传奇性的一生便是最好的诠释。

前世的张浩,注重义气,身负绝学,在历经家族兴亡、兄弟背叛后,依然没能逃脱命运的掌控,生命过早陨落于尘烟。但似乎冥冥之中尘缘未了,他又转世为女子沈玉兰,在滚滚红尘中开始了或前世或今生、或男或女的双重人生旅程。但转世为女子后上天也并没有放过她,她在妓院度过童年,在不谙世事的豆蔻年华阴差阳错地嫁给了亲生父亲焦世勋作妾。在父亲命化风烟后,儿子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推进黄河,而自己又反复陷身于妓院。在经历了与焦家一系列恩怨纠葛后,嫁给所谓“抗日英雄”常万春,又开始了与常家的人情纠葛。更具传奇性的是她不仅在七十岁死而复生,而且身体发生了变化,甚至连前世记忆也越来越清晰。死而复生后的沈玉兰,子孙都离她而去,只有转世为山羊的儿子和转世为骡子的父亲陪伴着她,在黄河岸边的窑洞里消磨着今生的最后时光。作品《死去活来》中深重的宿命论思想就是通过沈玉兰这传奇的一生体现出来的。通过传奇性的故事情节,将民间传奇与现实生活融为一炉,充分体现了宿命这种神秘力量的不可抗拒性——总是在冥冥之中主宰着人的命运,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二)诗意的景物描写

《死去活来》中栩栩如生、总是充满象征意味的景物变化描写贯穿于整部小说,而作者对太阳、老河、雪、冰雹等自然景物更是给予了浓墨重彩的描画。作品中每一次奇异事件的发生,都伴随着神秘大自然的变化,似乎一切早已预知,却又是无可奈何。

作者书写沈玉兰悲剧命运中关键的一幕——在县城里笔试成为魁首时,就给予了邪恶力量的代表——冰雹以特殊的描写。首先,对冰雹来临之前太阳的变化进行了诗意的描写;然后,冰雹就在无风无雨的情况下,忽如其来地从天而降。通过把“乌云”比作“乌龙”进行了活灵活现的描写,体现出了邪恶力量的神秘莫测,也暗示了沈玉兰官运的断送。果然在这种不祥的预兆下,沈玉兰的身份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焦宝盛揭穿,又重新回到了妓院,县长之梦似海市蜃楼般短暂而虚幻。这里的冰雹可以解读为邪恶力量,它的出现葬送了沈玉兰的官道,也为她一生的悲剧命运做了铺垫。

(三)巧妙的表现手法

在《死去活来》这部作品中,作者巧妙地运用了一系列巧合,充分体现了宿命这种具有“必然”性的观念,却是在一个个“偶然”与“巧合”的连缀中形成并表现出来的。正如沈玉兰富有戏剧性的一生,总是有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的偶然,而每一次巧合与偶然,都将沈玉兰推向了更深一层的悲剧深渊。

沈玉兰的出生就是偶然,这从根本上决定了她悲苦的一生。她是焦世勋和从老河里捞出自寻短见的女子沈姑娘的私生女。作为私生女的她,命运之神却总是捉弄她,将她一次又一次地推向痛苦的深渊。沈玉兰的母亲在离她而去后,曾多次回来寻找她,却好像命中早已注定似的。每一次都因为各种原因而错过,这也正为她嫁给父亲作妾作了铺垫,也正是这一一次的偶然错过最终导致了她一生的悲剧。如果不是这么巧合老是见不到母亲,也许她就不会嫁给亲生父亲,也许就不会再陷妓院,也许就不会认识督学身份的焦宝盛,也许她就真的就当上了县长,也许她的命运真的就从此改写了。可是巧合无处不在,她偏偏没有见到母亲,她悲剧的一生也就不可逾越地注定了。

偶然中的巧合,冥冥之中带有了浓重的宿命色彩,预示了生命的不确定性,体现了作者韩思中的悲悯意识。他无法给生活在痛苦中的人们找到出路,却又不愿放弃对痛苦中挣扎的人民群众的拯救,怕其失去斗争的意志,从而只好通过巧妙的手段将一切悲剧的发生归结于近乎病态的巧合。

二、宿命形成的解读

改革开放以来,西方资本主义纷纷侵入,不仅传统的社会格局被打破,原生态的乡村受到严重的冲击,而且社会也出现了各种严重的问题。面对这些沉重的社会问题,关注着底层人民生活的知识分子韩思中,找不到一条可行的解决办法,于是他将对人民的关心的满腔热血投注于《死去活来》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沈玉兰这个底层妇女的缩影的身上,深入展现出在转型时期人民的痛苦与悲凉的挣扎,充满了浓郁的宿命色彩。

(一)家庭环境的影响

无论是沈玉兰的前世还是今生,家庭环境都对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前世的她出身在一个绿林世家,可是却遭到了家族的灭门,为了重振家业,她过早的涉世,过早的感受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今生的她是个私生女,从小寄人篱下,后又反复陷身于妓院,在不谙世事的少年时代就承载了太多的苦难和太多的不公。正是这样不完整的家庭背景,使沈玉兰看淡了世态纷扰,学会了从容面对一切。任世界如何变化,依然每天守护在老河边,看着老太阳东升西落,消磨着生命最美的时光。也正是这样悲哀的人生观,使沈玉兰的自我主体意识逐渐丧失,成为了一个性格不健全的女人,从而将一切归结于“命”。

(二)社会背景的投射

双重身份的沈玉兰,跨越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时光,穿越了清朝、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三个历史朝代,经历了资本主义列强的侵略、民国的混乱、国民政府的批斗、文化大革命的风潮等具有深刻历史意义与重大现实意义的历史事件。这不仅反映了社会的黑暗与腐朽,而且从侧面深化了沈玉兰的宿命意识。文中在写到在文革期间,焦宝盛因批斗再次见到沈玉兰时,问到沈玉兰是否真的嫁给了傻子常万春时,沈玉兰莫名的叹息声就真切地刻画出了沈玉兰的无奈以及身不由己的悲哀。沈玉兰的宿命意识就和社会背景紧密联系着,无论如何挣扎,却始终都逃不出时代与社会的枷锁。可以说,社会背景的影响是沈玉兰宿命意识形成的催化剂。

三、宿命的超越

作品《死去活来》中尽管处处充溢着浓郁的宿命意识,但这并不代表作者有悲观消极的思想,相反,作者韩思中具有着积极入世的人生态度,正所谓承认宿命却并不消极。在作品《死去活来》中作者 凭借传奇的故事情节,巧妙的表现手法、诗意的景物描写,将微观的人物内心融入其中,在达到宏大与细小的完美融合的同时,站在普通底层人民的立场上,直面现实,直面人生,寄予了作者深刻的思想内容,具有重大的社会意义。

(一)渴望人与自然的和谐

韩思中借《死去活来》这部充满宿命意识的传奇史,流露出了自己对大自然的关注,同时对人类提出警告——尊重大自然,保护大自然,否则会遭到深重的惩罚。作品中的老河不是泛滥,就是干涸,间接地暗示人们该注意自己的行为了。春生为了暴利捉蝎子,结果被蛰死,看上去是“报应”,实则是从侧面警告人们不要为了达到自己的欲望,破坏生态平衡,否则会遭到大自然的惩罚。作品中转世为狗为羊为骡的动物和沈玉兰同处一室,狗为了拯救孩子咬死乌鸦、羊会主动替人开门、骡子会在主动趴下为沈玉兰驮水等这些细节描写,似乎是虚构的,但作者正是借这些虚构的充满灵性的动物,揭露现代社会的虚伪,表达了对社会现实的不满,流露出了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渴望。

(二)呼唤亲情的回归

在亲情逐渐疏离的今天,作者在作品中以佛教文化中的“转世”、“因果报应”为核心,借沈玉兰传奇的一生,表现出其对亲情回归的憧憬与渴望。文中焦宝成将同父异母的弟弟推进了黄河,结果遭到了报应,在批斗中被自己的亲弟弟焦宝盛枪毙。而焦宝盛也没有逃出宿命的安排,在文革中被批斗,后死于厕所。这一连串的事件都围绕着“因果报应”展开,但是却隐含着一条内在的线索,这便是“亲情”。焦宝成和焦宝盛都忽视了亲情,结果都遭到了报应,作者正是借此告诫人们应该重视亲情。作品中沈玉兰的晚年只有转世为骡的亲爹、转世为狗的儿子陪伴着她,作者在这揭示了当今社会老人无人赡养的问题,批判了新时代子孙的冷漠,体现了对亲情回归的热忱召唤。在故事结尾,作者又把希望寄托在焦常两家新一代人常树根和焦倩倩的身上,如焦倩倩放下对沈玉兰的鄙视,提出要去看望沈玉兰,暗含了作者对新一代子孙能重新拾起疏离的亲情的强烈的愿望。

综上所述,作者韩思中作为山西文坛上的“新锐”作家,他从现代都市文明脱身而出,投身于原生态乡村,俯视百媚人生,纵览尘世纷扰,把其独特的思想意识诉诸于作品《死去活来》中神秘的宿命观上,呈现出了黄河流域的风土人情,挖掘了人民的心灵秘史,实现了对社会现实的超越。

(作者单位: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