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之道

[美] 阿伦·瓦兹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我们现在身处网络时代，能够最快捷地掌握来自各角度、各层面的政经、文化、娱乐信息，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股掌之间。可是，在你为过着看似便捷、轻松的生活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脑袋其实已经不再是你自己的了，它正为泥沙俱下的信息所裹挟、窒息。为了消除焦虑，这样的代价对一个自由的心灵来说真的值得吗？

瓦兹的《心之道》，再次印证了这个观点。

在这个喧嚣纷繁的文明世界里，越来越多的时间，人们模糊了“信仰”（faith）和“信念”（belief）的界限，或者人们根本就没发现两者之间的界限。这样的盲目让现代人为世俗的利益纠葛，自以为聪明地与事实、与理想、与信仰相悖逆。他们缺乏信心、神经过敏，却自名为“现代人”。与具有沉默而平静的老派信教者不同，他们擅长用自己的“聪明大脑”进行创造——“如果上帝不存在，那么有必要发明出他。”可这被发明的上帝是否能给他们带来“光”呢？即使有“光”，这“光”真的能照亮黑暗吗？还是只不过给人耀眼的幻象。如今，信仰永恒变成了奢望，人们让自己在间歇性的放纵中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欢乐。这样的欢乐是短暂易逝的，在得到浅层的满足后，人们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继续前行，结果是因为无法长久拥有欢乐而患得患失。欢乐与痛苦又是对孪生姊妹，在得到越多的快感后，失去的痛苦也越强烈，这强烈的对比被大脑牢记，成为经验。人们心甘情愿地活在失败的经验中，并将它不断细化、强化，当它们超出可承受的限度，这样一种生活也就垮台了。

这一切喜怒哀乐及至死亡，在作者瓦兹看来，就是人们心中固执保有的“我”，只有认识到“我”的虚幻性，现代人才能不被焦虑的年代圈囿。他一再强调的一个例子是，“你不能将一条河放在桶里带走。”如果你痴迷于此不能自拔，只能说你有坚定的“信念”，而你的一切努力都跟“信仰”无关。很多时候对上帝的信仰，因为掺杂了对偶像的崇拜和先入为主的看法，阻断了心和头脑通往现实的道路。这一阻碍也适用于其他信念。

瓦兹的生活经历很复杂，他的思想受到铃木大拙的影响，他不局限于东西方宗教和哲学的某一领域，由此他成了二十世纪最具原创性、最“离经叛道”的哲学家之一。可以说，他是在以自身的经历告诉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西方人，只有抛却对未来的虚幻憧憬才能拥有一个可选择的人生。

阿伦·瓦兹不是一个单纯的信教者，他致力于从心灵的角度向世人传播一种思想，一种逆转关于人类现状的思想。他推崇禅修，这种出自佛教的修行方法让人向自己的内心去寻求安宁——因为，焦虑和不安，追逐和执迷都是心灵的问题。这种方法可以追溯到一千五百年前中国禅宗初祖的安心之道，它是禅法的基本理念。然而，瓦兹讨论问题的视野却并不局限于禅宗。在《心之道》中，读者还能发现有关佛陀“四圣谛”的内容。与此同时，科学、基督教教义、经院哲学、印度吠陀教教义等也尽在其中。这些纷繁而颇具用心的展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我们明白无论过往、未来，终究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而重要的只有安心地活在当下。

如果想通过阅读《心之道》，获得消除焦虑的“神奇处方”，可能会让人有些失望。瓦兹并没有给出克敌制胜的具体方法，他一心要做的是努力纠正人们的妄念。在书的结尾，他援引了埃德温·阿诺德爵士的叙事诗《亚洲之光》的一个片段：“你们因自身而受苦，没有其他力量迫使你们，没有其他力量掌握你的生死，或转动轮回的车轮，或拥抱并亲吻它的苦恼之轮辐、它的眼泪轮箍、他的虚空之轮心。”既是如此，我们不妨安下心来，检阅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