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远方来

张春风

8年前，杨阳从红城辞职，回乡在一家服装厂当会计，日子过得挺滋润。这天，领导突然让他出差对个账，目的地正是红城。杨阳喜出望外，刚好可以跟以前的老朋友聚一聚了。

不过，杨阳8年没进城里了，除了老同事田园，其他人早就不来往了。说起田园，当年，他可是杨阳最铁的哥们。杨阳决定给田园一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打电话告诉他要去红城的消息。

在红城安顿好后，杨阳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哥们，知道我在哪儿么？”电话那头，田园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在红城吧？”杨阳兴奋地说：“你猜对了！我不远万里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你，3天后才回去。”田园愣住了：“你……你真的在红城？哎呀，真是太不巧了！我去外地旅游了，一周后才回来。你应该提前打招呼，我说什么也要等你呀。”杨阳失望极了：唉，早知道这样，就提前通知他了。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傍晚时分，杨阳漫步在大街上，心情很郁闷。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小饭馆。抬头一看，杨阳不禁笑了，原来，这家小饭馆叫“宁陵王”。想当年，他和田园都是刚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兜里也没什么钱，经常在这里点几个小菜，一边喝酒，一边畅想未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宁陵王”还在。杨阳大踏步地走进饭馆，老板竟然还认得他：“哟，是你呀？可多年没见啦。”杨阳感到心里暖暖的：“8年了，你竟然还记得我！”老板笑了：“那当然了！想当年，你几乎每天打电话订盒饭嘛。”杨阳点了点头：“嗯，你们的订餐电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啊。”老板哈哈大笑：“现在还是这个电话。”寒暄几句后，杨阳坐到了当年常坐的那个位置，不禁感慨万千。

一个人也可以怀旧，于是，杨阳点了几个熟悉的小菜，又要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半杯啤酒下肚，突然有人喊道：“你是杨阳吗？”杨阳一抬头，见有个穿工作服的小伙子，肩上扛着一桶纯净水，正一脸惊喜地望着他。杨阳一时想不起他是谁，小伙子放下水桶，兴奋地说：“不认识我了？我是高宏呀！”杨阳顿时想起来了。当年，高宏也是他同事。不过，高宏学历低，只是一个打杂的，平时两人也没有过多的接触。

很快，高宏自顾坐了下来，招呼道：“老板，再加两个好菜，今儿我请客。”杨阳也很高兴，终于在红城遇见一个老相识了。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当年的往事。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醉意了。高宏涨红了脸说：“我记得当年在公司你跟田园最要好了，这次来你跟他联系了吗？”杨阳苦笑了一下：“他不在红城，去旅游了！”高宏愣住了：“不对呀，我刚才还遇见他了，开着一辆宝马。”顿时，杨阳的酒醒了一大半：“真的？”高宏拍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不过，人家现在升官了，听说现在已经是副总经理了。”杨阳不说话了。为什么这些事田园都没跟他说过呢？看来，物是人非啊。现在他突然找上门，田园一定以为有事求他，当然不敢见了。杨阳越想越郁闷，真没想到，田园是这样的人，还比不上眼前这个泛泛之交呢。

两人继续大口喝酒，聊起了现在。杨阳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辞职的？”高宏嘿嘿一笑：“那种单位，整天夹着尾巴做人，待着特没劲。而且，我学历低。你辞职不久，我也跟着撂挑子走人了。现在，我给人家送送纯净水，又自由又快乐。”

啤酒喝得太多，不一会儿，杨阳就想上厕所了。杨阳用清水洗了把脸，定了定神，不再晕晕乎乎了。想想今天的事情，杨阳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不经意地，杨阳望了望远处的高宏。此时的高宏穿着脏兮兮的送水工制服，一副寒酸相。

突然，杨阳的脑袋一激灵：当年，我和高宏也没什么交情，今天偶然遇见，他竟然这么热情。无事献殷勤，看他的样子，是越混越差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个打杂的。莫非，要跟我借钱？虽然我没田园那么有钱，但是在当地也算中上工资水平了。以后要是被他缠上，那可不得了。想到这里，杨阳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觉悟得早，可以全身而退。杨阳赶紧摸了摸钱包和手机，东西都在，赶紧开溜，还能省下一顿饭钱。

杨阳悄悄走出饭馆，跑出很远，才拨通了“宁陵王”老板的订餐电话。电话那头，杨阳告诉高宏，他临时有急事，先走一步，很感谢他今天的款待。不等高宏说话，他便匆匆挂了电话。

两天后，杨阳办完公事。临走前，他又来到“宁陵王”，想再怀旧一下。刚进门，老板就笑眯眯地说：“你跟高宏以前一定关系很铁吧？”杨阳狐疑地问：“怎么了？”老板说：“那晚，高宏后来一个人喝醉了。他不停地跟我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8年的朋友了，人生能有几个8年啊，只可惜，没能跟你喝尽兴，也没来得及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杨阳尴尬地问：“高宏现在靠送水生活，日子挺艰难的吧？”老板摆了摆手：“哪儿啊，他可不是什么送水工。3年前，他自主创业，开了一家送水公司，现在有房有车，全市有好几家分店呢，日子过得可滋润了。只是他这个人闲不住，老喜欢穿着工作服亲自给熟客送水，联络联络感情。瞧，这是他的名片……”

杨阳听罢，脸一阵红一阵白。什么是朋友？这才是真正的朋友！长久以来，他把“朋友”两个字的含义想得太复杂了。明天就要回家了，今晚，一定要请高宏畅快淋漓地喝一顿酒。想到这里，杨阳拿起手机，拨通了高宏名片上的电话。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