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唱那首年少的歌

趴趴熊

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说过那句话，是不是我们之间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只是，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一万句真话，都挽不回一个谎言。

我从蛋糕店出来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转头便又扎进了旁边一家音响店里。音响店正放着一首歌，那是我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我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

我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唱这首歌，还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我们高中毕业，一起去KTV唱歌庆祝，你说，我们就像这首歌里唱的，一个像秋天，一个像夏天，所以我们一直都要这样好好的，永不分离。我们还约好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一起交男朋友，一起结婚，一起生娃娃。

那个时候，班上的同学看到我们，都说我们好得像连体婴，吃饭一起，做操一起，逛街一起，连上厕所都是一起。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高一分班，大家早早就去新班级占位置。我到得很早，于是在看好的位置上用粉笔写下大字宣示主权，之后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买零食。我没想到，等我再回来时，我看好的位置被人坐了，那个人，就是你。

我记得我们为此吵了起来，战况无比激烈。要不是班主任及时赶到，我想我们大概会打起来。

结果没想到那个差心眼的班主任不仅无视了我们之间的水火不容，还直接将我们硬性安排做了同桌。

然后我们从此开始了三八线的同桌生活，就这样我们互相看不顺眼地度过了整个高一。如果不是你后来主动对我伸出援手，恐怕我们就会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直到毕业。

高二有次上课我胆结石发作，痛得死去活来，脸色发白。当时我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我以为会这样痛死过去。就在我头晕眼花的时候，我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老师，W好像生病了。”

我微微侧头看你，就看到你焦急的表情，很生动，就像正在经受苦难的那个人是你。心里一直坚硬的壁垒就这样裂出了一条缝。你跟着几个男生一起将我送到医院去，那一路上，我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大概是那个时候我的样子太恐怖，确实吓到了你。后来我问起你当时是不是一直喊我，看到你别扭地点头时，我忽然觉得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反而很可爱。

再后来，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三八线就在我们的频繁互动中一点点消失。我们互相学习，一起组织复习小组，我们倾听彼此对未来的计划，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放月假一起去学校外面采购日用品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小破影音店里的歌，正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你站在门口不走了，我回头去找你的时候，才发现你正在听这首歌，然后你冲我笑。你说，你就是夏天，我就是秋天，虽然我们不同，但我们却总能把冬天变成春天。

我们约好毕业的时候送彼此一张CD，你一张，我一张，来纪念我们的友谊。

有一次你过生日，我早早地便开始为你准备礼物。那个时候都是穷学生，钱不多，每天除了早餐费，几乎都没有额外的零花钱。我每天只花五毛钱啃馒头，剩下的全都存起来。导致我后来看到馒头就要吐，你皱着眉骂我浪费粮食，我也不跟你计较，只是傻傻地冲你笑。你便也跟着我笑，将你的牛奶分我一半。

就这样，我足足存了三个月，才凑够钱给你买了一件衣服，那是我看了很久，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适合你的衣服。我还记得你当时收到礼物的时候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

那天晚上，你跑到我的宿舍抱着我睡，你说，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你好过。我拍拍你的肩膀，告诉你，以后除了我，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对你好，于是你又哭了。你总说我是热情如火的夏天，而你是冷漠干燥的秋天。于是你用坚强伪装自己，用冷漠保护自己，跟所有人保持距离。人人都说你高冷，可是只有我知道，你并不是，你看，你这么容易满足，你在我面前总是轻而易举地卸下所有防备。

你有时候对我特别严厉，尤其是在我想要偷懒，不愿意认真学习的时候。你总会拿着一沓试卷，陪着我做到很晚。你说，我们以后是要上同一所大学的，我们以后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你不断对我说这句话，让这句话像是个承诺在我心中生根发芽，长成蔚然大树。我理所当然觉得，我们以后会永远像现在这样要好。

我没想到，那个时候，我会遇见另一个人。我简称他为Z先生，我特别特别喜欢他，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Z先生身上。

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骂我。

我瞒得千辛万苦，可是后来你还是知道了。

你不说话，只是拿着我给Z先生写的一沓情书哭。我当时正在庆幸我的情书上没有署名，你不会知道是谁。没想到你的眼泪，就像是千斤巨石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也许是你很少哭的缘故，也或许是我本来就很心虚，当你用最冰冷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时，我几乎要被悔恨没顶。

你说，W我对你太失望了，我不想问你那个人是谁，我只想问你，我和他，你选谁？

亲爱的姑娘，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你是你，他是他，如何选择，怎样选择呢？

可是那个时候，我看着你通红的双眼，我说，我当然选你。

为了友谊，我选择放弃了Z先生。

我们顺利地高中毕业，我们在毕业聚会上哭得声嘶力竭，我们愉快地上了大学。当我得知Z先生跟我上了同一所学校时，我兴奋得几乎一整晚都没有合眼。我拉着你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跟Z先生的故事，说我们的相遇，说我心里的小欢喜。我唯独没说的是，我只是一直在暗恋Z先生。

Z先生从来不知道，我给他写过情书。

大学生活丰富多彩，你似乎也找到了你的舞台。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你就像是一颗被打磨好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我看到你挽着Z先生的手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这是你的男朋友时，我听见我心碎的声音。

这世上最狗血的剧情发生在我身上，而我还要强装镇定，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我才知道，我的Z先生来这个学校，是因为他一直仰慕着你。

晚上，我们一起去KTV唱歌，唱的还是那首歌。

你大概太开心了，拉着我和Z先生喝酒。后来你喝醉了，你迷蒙着双眼问我：“W，你告诉我，你一直喜欢的Z先生是不是他？”

我该怎样告诉你呢？说是，你痛苦，说不是，我痛苦。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我一个说谎。所以我对你撒了这辈子第一个谎，我说：“怎么可能？”

看到你放松下来的眼神，我的心却越来越紧，我想哭，却没有眼泪流出来。只觉得那些酒越喝越苦，到最后我已经记不清我喝了多少。

我只记得我对你和Z先生说：“祝你们幸福。”

我说了一个谎，然后用了无数个谎去圆，到最后，我发现，那些谎言连我自己都骗不了。

而你，肯定也发觉了我的谎言，否则后来你又怎么会跟Z先生分开呢？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是我们太年少无知，还是后来岁月太过无情，抑或我们心里对彼此都有了芥蒂。

总之我们两个渐渐走到了分岔路口，然后背对着彼此，渐行渐远。

只是，街角那家音响店里还在放，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总能把冬天过成春天……

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