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交际行为,译者作为翻译活动的主体,其翻译活动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而呈现出个性化的特征,在这些影响因素中民族文化传统及审美心理对译者个性化翻译的作用不容小视。探析民族文化传统及审美心理与译者个性化翻译之间的关系,不仅能使我们更加深入地认识个性化翻译,还能让我们通过译者的个性化翻译来进一步理解翻译中的创造性叛逆并思考文学翻译中异质文化间的交流与碰撞。
一、个性化翻译受民族文化传统的影响
表面上看,翻译是两种不同语言之间的转换,而语言作为文化的一部分与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语言如同一面镜子,透过它我们可以窥见其背后多姿的文化形态,因此,翻译不仅是语符表层指称意义的转换,更是两种不同文化的相互沟通和交流。译者作为翻译活动的主体,有着与自己民族文化传统相对应的风俗习惯、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这些无不影响着他的翻译活动,因此,译者的个性化翻译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民族文化传统的影响。
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生活习俗、宗教信仰、思想观念和表达习惯,这些民族文化传统造成的差异是个性化翻译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在霍克斯对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翻译中,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民族文化传统对译者个性化翻译的影响,由于中西方在饮食习惯上有很大差异,所以霍克斯将“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 翻译为“Even the cleverest housewife cant make bread without flour”,因为主食不同,所以在西方国家即使没有大米,巧媳妇也可以做出像样的饭来,若将“大米”直接翻译成rice,会令西方人难以理解,所以霍克斯把原文中的“米”和“粥”换成了西方人的主食“面包”和“面粉”,这符合西方读者的生活习惯,使他们能很好地理解原句的意思;再如对于“世人都晓神仙好”一句的翻译,“神仙”出自中国的道家思想,若将其直译为immortals,西方信奉基督教的读者就很难理解原文的真正含义,因此霍克斯在翻译时考虑了西方读者的宗教背景和接受心理,将原文中的道教概念归化为西方的基督教概念即将“神仙”译作salvation“拯救”(基督教徒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有利于西方读者的理解和轻松顺畅的阅读。
受不同民族文化传统的影响,中西方在思想观念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为了解决这些影响读者接受的差异,译者就必须要根据译语文化传统的特征采用目的语读者所认可的表达方式和语言规范来传达原文的内容,由此而形成了富有个性化的翻译。例如朱生豪先生将《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He made you for a highway to my bed;But I,a maid,die maiden-widowed” 譯为“他要借着你作牵引相思的的桥梁,可是我却要做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女而死去”,对照原文和译文我们可以看出,译文语言优美,“牵引相思的桥梁”、“独守空闺”、“怨女”,不仅表达简洁,而且极为传神、富有感情色彩,其中最值得关注的一点是朱生豪先生将“to my bed”译为“相思”,这无疑是受到了中国传统思想观念的影响,受封建文化的影响中国人的思想观念趋于保守,若直译“to my bed”很多中国读者难以接受,为了迎合中国读者的需要朱生豪先生将其做了委婉的翻译,“相思”不仅符合中国人的思想观念,更使译文富有中国传统的朦胧含蓄之美。
二、个性化翻译与民族审美心理的关系
一个民族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不仅逐步形成了本民族特有的文化传统,也在不断构筑着其内在的心理模式,形成有别于其他民族的审美心理和审美意识。
自古以来,中国处在封闭式的大陆自然地理环境中,较少受到来自大自然的压力,因而缺乏认识改造自然的外倾冲动,形成了具有较强内倾性的文化传统,然而,英美民族由于相对恶劣的海洋环境而孕育了注重空间拓展与武力征服的外向性文化传统。内倾的中国人总是注意自我与外物的交融,注重对具象的感受和体悟,领悟多于理喻,含蓄多于直露,而外向的西方人总把心力倾注在外物上,追求一种对客体的真实描绘。在不同思维模式的影响下,汉民族逐步形成了讲和谐含蓄、重体悟表情的审美心理和意识,而英美民族则形成了重理智分析、善写实逻辑的审美心理和意识,东西方民族在审美心理和审美意识上的差异对译者的个性化翻译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汉民族讲和谐含蓄、重体悟表情的审美心理和审美意识,反映在翻译中就表现为一种“重神似”的翻译观,这种翻译观反对把原文按字面意思硬搬过来,而强调保存原作的精神和美感特征、传达原文的神韵,对于译者的个性化翻译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如对Max Weber的写景小诗《Night》的翻译,原文如下:
Fainter, dimmer, stiller each moment,Now night.
辜正坤译: 一刻比一刻缥缈、 晦暗、 安宁, 于是夜来临。
郭沫若译: 愈近黄昏, 暗愈暗, 静愈静, 每刻每分, 已入夜境。
两种译文相比,辜译用三个偏旁部首相同的形容词来翻译原文中三个形容词的比较级,可谓用心良苦,虽然形似但缺乏一种意境美、朦胧美;而郭译虽未保留原文的“形”,却再造意境,更具神韵诗味,原诗的情景美、心境美、意境美全跃然纸上,达到神似化的境界。郭沫若先生这种不拘泥于原文字面形式,而重在传达原文神韵美感的个性化翻译,与汉民族讲含蓄、重表情达意的审美心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文学翻译受到了民族文化传统和民族审美心理的影响,因此译者不仅要有扎实的文化功底,对原文和译文所采用的语言及其所赖以存在的民族文化传统有充分的了解,还要在翻译过程中融入自己的审美感受,用心体悟原文中的韵味,发挥主体性去实现原文所包含的形象和意义的整体再现而达到一种形神兼备的境界,在这个意义上来讲,译者的个性化翻译无疑是一种再创造。正如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皮所说,“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叛逆”,“说翻译是叛逆,那是因为它把作品置于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参照体系(指语言)里,说翻译是创造性的,那是因为它赋予作品一个崭新的面貌,使之能与更广泛的读者进行一个崭新的文学交流,还因为它不仅延长了作品的生命,而且赋予它第二次生命”,译者的个性化翻译正是这样一个创造性叛逆的过程。
如果说翻译是两种文化之间沟通交流的桥梁,那么作为翻译活动主体的译者无疑是这座桥梁的建造者,他的翻译活动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翻译桥梁所连结的两种不同民族文化传统及民族审美心理的影响而呈现出个性化的特征,这种个性化的翻译不是简单的再现而成为一种融入了译者丰富的文化阅历、独特的审美感受与情感体验的再创造活动,其中所包蕴的异质文化间的交流与碰撞使译作具有了不同于原作的独特魅力。
参考文献:
[1]罗新璋.翻译论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2]刘宓庆.翻译美学导论[M]. 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2.
[3]毛荣贵.翻译美学[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5.
[4]包惠南、包昂.中国文化与汉英翻译[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
[5]吴志杰.中国传统译论专题研究 [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作者简介:高景兰,山东滨州人,现任山东省北镇中学教师,中学一级教师,学士学位,现专注研究语文教学与高效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