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河西走廊天空愈发高远和沉静,蓝得纯粹而令人眩晕;阳光浓烈而分明,尘土和果浆的香味扑人口鼻。早上多睡了一会,醒来就误了班车,只能从酒泉绕。我的目的地是清水镇,为酒泉市下属的一个旧朝气息和现代文明交集得有些怪异的小地方。下午的日光在祁连山光秃的根部迅速向上,一派焦黄与星绿相间的大地开始灰暗。下班车,步行到每列客运必停的清水火车站,正要进入尘土飞扬的站台去接人,忽然看到临街的街道口有一家小亭子, 灰苍苍的玻璃上悬挂着一些文学期刊封面。
这似乎很少见。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作为时代主流和人民生活主题的经济已经显示出它无坚不摧的威力。文学的萎缩不仅体现在书籍愈发萎缩深闺,更体现在人们对文学及其作者的态度上。当然,成名者依然受到一定程度的追捧,无名者则陷入一种不被理解甚至被扭曲歪解的尴尬境地。我所在的单位,算是一个高科技知识分子汇集、知识和技术真正发挥“生产力”的群体。加入不久,我就大张旗鼓地宣称自己热爱文学,并且付之以实践。忽有一日,一些令人气馁和刺耳继而脸红的言语传来。我才恍然顿悟,在持续物化的年代,文学乃至一切的精神追求和理想早就贱如废纸了。
但我依旧热爱。
小亭子的主人是一个头脸灰苍苍的中年男人,头发微黄且发卷,脸庞瘦削,眼睛有些发蓝。看到那些杂志的瞬间,我惊奇地哦了一声,自我感觉声音很大,震得耳膜都隐隐作疼。三步两步奔过去,急急地说,把那个给我看看。还有那个和那个……一顿乱指,老板面无表情地把《飞天》《人民文学》《中国西部文学》《小说选刊》《诗刊》《绿风》等杂志摞在我手里。翻开,扫一眼目录,再看其中的诗歌,不到两分钟,我决定全部买了。掏钱付钱后,抱着一大摞文学期刊跑到进站口。
这时候,我要接的人早就出了站。
请她们吃饭,就是嘴动和嚼食的声音,几乎没说一句话。然后找地方住下。清水镇已被黄昏覆盖。我把自己关起来,开始读那些杂志。我从中第一次记下了如下一些诗人作家的名字:李存葆、莫言、昌耀、周涛、章德益、高平、李云鹏、老乡、何来、张承志、陈永春、叶舟,等等。
夜晚的风如猛兽狂奔,樯倾楫摧;小旅店的黄土房屋似一个打哆嗦的受难者,土腥味呛人,呼吸艰难。而灯光是明亮的,尽管它实质上虚弱得连自己都难以照亮,但在它那一抹微弱的光照中,我却进入到了一个幽秘而丰饶的世界。读完一首诗,我就想,他怎么会写得这样好呢?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写出这样的诗歌?然后叹息、沮丧。盯一会儿尘土苍苍的黑屋顶,只觉得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悲哀情绪,堪比十万黄沙,让我全身发僵。
转念又想,我才十九岁,我一定会的!
这可能是我真正的文学写作的开始。此前,在学校和老家,我也断续读到过一些文学名著如《复活》《巴黎圣母院》《飘》以及《林海雪原》《红岩》《铁道游击队》和《十月》《中篇小说选刊》《人民文学》等杂志。从华北到西北后,只见天地高渺深广,放眼望去,不是奇峰突兀如天界,就是荒寒无际,大地无疆。城镇和村庄常年沉浸在沙土和流风之中,古旧、低矮,生机只是一些沙枣、红柳、杨树和杂草荆棘,庄稼茂盛时才可以找到。更多的时候,西北一如贫穷少年的命运前途,卑微、迷茫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一种温暖与激越的存在。
诗歌写作显然是一种通神行为。对我个人来说,写诗的缘起似乎只是为了取悦那位暗恋的女同学。用一小段貌似浪漫的话,一首现在看起来酸腐透顶的小诗,妄图成就一个堪比神仙眷侣的爱情佳话……这必定是失败的。那个年代,即使在乡村,“物质”、“权力”与古老的“门第”再度成为人和人之间的至高标准。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荷尔蒙爆发初期的一种懵懂和莽撞行为,包含了本能、梦想和祈愿世俗美好的单方面奢望。十八岁兵车西行,草芥一样容身于巴丹吉林沙漠之后,忽然之间,又萌发了写诗的欲望。这种欲望就像是一种持续发作的毒药,亢奋的不仅是心灵和精神,还有肉身行为。
1992年10月中旬,又是报刊订阅时节。我想了很久,找了管这事的一位领导,建议把几份时尚类的杂志换成《诗刊》《飞天》《人民文学》《十月》。他看着我说,这些杂志枯燥无味,几乎没人看。我一时语塞,脸色涨红。他看我生气,笑着说,《诗刊》就算了。现在的诗歌写得像鬼画符,你看以前的“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多通俗,气概有多大!然后又说,《人民文学》《十月》这些可以,还有小说和散文,其他同志估计也没啥意见。《飞天》嘛,本省的,就算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生气。
一个不注重人文素养的群体,怎么能够有更强大的精神支撑和文化支撑?而精神的坚持和笃守,文化的传承和创新,这才是人类之所以文明进步且精神明亮的不二之道。思想了一夜,我决定自费订阅《飞天》《读书》《当代》《散文》《小说月报》和《诗刊》等几份杂志。一大早,怀揣几百元钱,冒着尘沙饱满的冷风奔赴邮局,却被告知,目前还没开通个人订阅这项业务。我看着邮局业务员姣好的脸庞、忽闪的眼睛、冷凝的表情,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当场落下。低着脑袋往宿舍楼走的时候,悲伤如刀如割,好像有一个可怜的孩子在心里嗷嗷叫喊,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蜷缩在灵魂里放声号啕。
沙漠的风是硬的,撞得人额头疼,也是尖锐的,似乎薄冰贴满肉身。我抬头看看碧蓝如洗的天空,几朵洁白如丝绸的云朵挂在祁连山上空。我笑笑,对自己说,杨献平,你一定要好好写,把自己写成诗人。然后你再多多赚钱,把世界上的文学杂志都订上,所有的书都买上!
单位是一个大办公室,上班时间众声嘈杂,下班之后四壁空空。我只能在无人的夜里和周末时间独自享用。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晚和周末都窝在那间大办公室内,读书、写东西。起初写诗,也只能照葫芦画瓢。读到一首自己喜欢的诗歌,就想,他是怎么写成这样子的?我怎么才能写得比他更好?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一首与之不相关的,或者来一首同题的,然后比照。大多时候是沮丧的。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写得太臭不可闻了。沮丧之后,又是不服输,不信这个邪!如此两年之后的一个夏天,我工工整整地誊抄了四五首自己的诗歌习作,寄给了《飞天》编辑部。
注定是毫无音讯的。甘肃是诗歌大省,诗人之多,诗歌之旺盛,都很引人瞩目。林染、老乡、何来、杨文林、高平、李云鹏等一批诗人诗歌创造力正值成熟期,在全国乃至华人地区都有影响。后起者如阿信、桑子、叶舟、王若冰等等皆为当时翘楚。与我年龄差不多的一些诗人如师永刚、马萧萧、张日堂、张春燕等军旅诗人也在军队内外获得广泛声誉。至于我这样的一个习作者,作品稚嫩甚至臭不可闻,不引人重视也是情理中事。
和许多喜欢责怪报刊编辑有眼无珠和只重人情私利的作者不同,我一直以为,文学乃至一切世俗的东西,看到的都是别人的,梦想的也只是镜花水月,唯有拿到手里并与自己的身体、意志、精神和灵魂发生深刻关系的,才能说成是自己的。因为多次投稿无果,沮丧之余,也不免对自己的诗歌天赋、能力发生怀疑。尽管,此前我也在《河北文学》发表过一首诗,但那首诗严格地说不是诗。之所以能发表,是当时的《河北文学》主编王洪涛老师照顾我这个小老乡,才在《河北文学》停刊并改为《当代人》的最后一期,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鼓励。
有很多年,我一直想,回河北探家的话,一定要去拜访王洪涛老师。可每次回去,大都是因为路费紧张,手无余钱,买个小礼物都吃力。另外,自己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青年,去石家庄见王老师,总是唐突的、汗颜的。然后狠狠心,安慰自己说,以后有了一定的钱财,再去拜谢王老师不迟。可没想到,当我能够拜谢王洪涛老师的时候,却听河北的朋友说,王老师于2000年去世了。
每每想起这件事,就有些心痛。不是做作,而是异常真实。对于一个贫穷的农家孩子来说,本没有多少文化熏陶,写诗,也就是凭着一腔热情的虚妄之为,能得人鼓励和扶持,好比是登天有人给了第一把阶梯。若不是王洪涛老师发了我那首处女诗,我随后可能不会写诗,也可能从二十岁起不再与文学有任何的瓜葛。
1995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收到一封《飞天》杂志的来信。字迹很清亮,也非常的恬静和自在。因为收到退稿多,每次收到信件,都下意识地看看薄厚。厚的一定是退稿,薄的可能是留用。那封信是薄的。攥在手里,转身到卫生间小心翼翼拆看,果然是习作留用的通知,落款是何来。当时,何来老师是副主编,又是诗歌编辑。另一位诗歌编辑是李老乡。我似乎记得,起初先给老乡老师寄了一组诗,没有音讯。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了新的习作,就寄给了何来老师。这有点转投的意味。但对于一个新作者来说,乱投也是一种常态。
自此之后,何来老师发了我很多诗歌。每次信件往来,对我的那些习作赞赏有加。当然,也有批评。何来老师是一个温和、宽阔的诗人。对于我的诗歌习作,他从不一棍子打死,也不捧入云端。他只是说我哪一首有新意,有想法;哪一首有些不好,或者处理得不够圆润等等。何来老师只是建议,不把自己的观点和诗歌想法强加于任何人,这使我异常感动和欣慰。因为,一个新作者遇到好老师,一个年轻人得到长者的扶持,且建立并有这样的一种温暖感觉,是人生幸事。
可以说,我的诗歌成绩最重要的得益于《飞天》和《解放军文艺》杂志。之所以有写下去并且写得更好的激情和信心,应归功于何来老师和刘立云老师。还有,时在河北《诗神》杂志任副主编的大解老师、《绿风》杂志的曲近老师、《阳关》诗歌编辑林染老师和孙江诗友、《星星诗刊》一位至今不知名的责编老师、《十月》的金蝉老师、《延河》的苑湖老师、《北方文学》的刘云开老师、《西北军事文学》的马萧萧老师……是他们,在九十年代和新世纪之初那段时间,给予了我最大的诗歌“奖赏”和文学动力。
那时候,《飞天》几乎每年都发我一到两组诗歌,责编就是何来老师。相对于其他杂志的力度,《飞天》和《解放军文艺》对我诗歌的“厚爱”是无以复加的。由此,我至今还坚定地认为,是《飞天》和《解放军文艺》成就了我最初的“诗歌基础和道路”。这句话包括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这两家刊物和两位师长给了我最开阔的“诗歌舞台”,让我兴奋而拙劣地在他们那里表现了我至今看起来尚有许多拙劣之处的“诗歌姿势”;二是何来和刘立云老师对我和我诗歌的无私提携,使得他们所供职的刊物成为了我诗歌写作乃至坚持至今的起跑点和“发祥地”。
1998年,《飞天》杂志再次集结了十位本省诗人,继1988年推出叶舟、王若冰、阿信等十位甘肃优秀诗人之后,再一次整体展示了甘肃新诗人的风采。我有幸忝列其中。这是《飞天》给予我个人的一个“极致的荣耀”。
在此之前和之后,虽然多次去过兰州甚至多时会住一两天,也早就知道《飞天》杂志社就在东岗西路558号,但始终没有勇气去。其实,那时候,只要一提到兰州或者到兰州,就想到何来老师和《飞天》杂志。觉得那是一个圣洁之地,也是诗歌的大本营和一个通达八方的大舞台。因为,《飞天》的诗歌一直享有很高的声誉,在全国的影响相信很多人记忆犹新。究问根源,《飞天》有李云鹏、何来、李老乡、马青山这样的好诗人,还有名闻遐迩的“大学生诗苑”栏目,很多学院派诗人都是从那里起步并获得最初声誉的。
直到有一年夏天,我去兰州公差,先到上级机关去了一趟,见了一直待我很好的刘立波老师和军旅诗人蒋海将。他们中午留我吃饭。我喝了点酒,辞别刘立波老师,打车去了东岗西路。何来老师正好在,老乡老师也在。何来老师果真如我所想,是一位忠厚长者,他让我想起三国的鲁肃。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我至今还保持着这样的一个印象或者看法。见到他的时候,很激动,不知道怎么表达。何来老师给我倒水喝,还给烟抽。说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话,我告辞,打车赶赴火车站,差一分钟没赶上车。
几乎与此同时,《飞天》还发表了我几篇散文,责编是莫天老师。有一段时间,心里惴惴。觉得,同在《飞天》发作品,却是给了另外一位老师。这样做可能对何来老师不够尊敬。有次在书信里与何来老师说起。他说,完全可以的,诗人写散文,也是拓宽自己的路子,好事。2000年,何来老师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他要退休了,嘱我好好写诗。还鼓励说,我的诗很不错,还有一些发展的空间。我回信请何来老师留下家里电话和地址。我虽然不能做什么,但可以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问候他,祝福他。何来老师却说,不需要的,有心就是万福。
我觉得遗憾,但也理解。何来老师是真的淡泊,施恩不图回报,宁静守心,境界辽阔。他做诗歌编辑不拘一格,是好诗就留用和刊发,对每一种写作方法和姿态都有兼容与鼓励之心,是极为难得的。不是那种非我族类不予理睬的诗歌编辑,也不是那种专宠某个学生或作者的偏狭之人。他的大气、包容的诗歌观念和切实作为,使我深为敬仰。
几个月后,何来老师真的退休了。我几次向诗友问起,说,何来老师现在北京,偶尔回兰州。每次问及和想起我都深深感动,有这样的一位恩师,我何其有幸啊!自此有三年时间,我没在《飞天》再发一首诗。直到2004年在张掖的一个文学活动上遇到马青山老师。我清楚地记得,当时,马老师在另一个房间喝酒,我和几个朋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刚进门,就传来高亢激越的歌声,只见一位长相儒雅的男子在引颈高歌。唱的好像是花儿,也好像是陕西一代的民歌。
我进去喝酒,敬马青山老师。他一饮而尽,毫不黏糊,一派君子之风和大家风度。趁着酒意,我说,《飞天》不发我的诗歌了,散文也是。他哈哈笑着说,你给我稿子,我才能发不是!回到巴丹吉林沙漠之后,我就打印了一组诗歌,给马青山老师寄了去,没多久就刊发了出来。收到杂志之后,看到扉页上印有“副主编,马青山”几个字,我还愣怔了一会儿,觉得这不可能。因为,那时候的马青山,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开外的样子。
可以说,我早期的诗歌写作和文学道路是与《飞天》绑定在一起的。是《飞天》让我在甘肃乃至全国的诗歌界有了一点小名气,使得我一直与甘肃文学,尤其是诗歌,始终有着一种密不可分的关系。这种关系是隐秘的也是公开的,是曲折的也更是明亮的。可能对于培养了无数作家诗人的《飞天》无足轻重,可对我个人来说,却是恩比天高,泽及终生。
2010年秋季,受静宁朋友邀约,去参加他们的笔会,见到马青山老师和郭晓琦等诗友。自那次张掖见面后,马老师多次刊发我的诗歌,但我的个人兴趣已经由诗歌转移到散文随笔上了,写诗极其少,也很少投稿。偶尔写几首,就给马老师。他也没有多余的话,就是发表。马老师做主编后,我的诗歌大都给郭晓琦,评论给辛晓玲,散文给赵剑云。但赵剑云至今一次都没能谋面。郭晓琦倒是见了一次又一次。最难忘的一次是,2010年去参加省作协会员代表大会,与郭晓琦等人喝得翻江倒海,不知今夕何夕。晚上和他胡乱扯淡。第二天,我开始想和王新军、梁积林一起走,他俩却说一早就走。上午离开宾馆之后,一个人在火车站附近游荡,郭晓琦打电话来问我在哪里。我如实说了,他说你等我啊。不一会儿,他就“玉树临风”般地来了。晚上和郭晓琦,还有兰州的好朋友潘丽君一起参加诗人于贵锋的饭局。却见王新军和梁积林也赫然在座。
在静宁,估计是我在甘肃玩得最好的一次,李新立、陈宝全、李满强、马永平等人都实在的好。还有宁夏的单永珍、王怀凌、马占祥。在参观一个红色圣地的时候,见马青山老师当场挥毫泼墨,大为惊异。凑过去看,只见他的书法苍劲雄浑,力透纸背,气度雍容且又韵致饱满。这是我没想到的,因为,在此之前,我只知道他也是一位诗人。次日在一所中学座谈。我那时候还是一个愣头青,会上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作为主持人的马老师看上去一脸的沉毅和稳重。那些天,无事的时候,与郭晓琦、王琰、李新立、李满强、陈宝全、马永平等人玩得不可开交。临行,以恭敬之心向马青山老师道别,好像还拥抱了郭晓琦等人。
2013年和2014年,《飞天》再次发了我的诗歌。与十多年前相比,我自觉还是有了一些小进步。每次收到《飞天》样刊,都觉得非常亲切,忍不住抚摸几遍。如今的《飞天》,封面和内文装帧,似乎还延续着老《飞天》的某种风格,很是熟稔和亲切。
每一个写作者都有自己的起始点,也始终有一个文学福地。这对于每一个人的文学道路乃至整个人生,都是有深刻影响的。
从本质上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孤单甚至贫弱的,都需要与人、与团体紧密联系。文学看起来是单枪匹马的事业,可它也最需要一个温暖的通道,更需要一些长满清水绿叶、铺满阳光的亲切的“抚摸”。因为,任何人和事业都不是独立存在的。在《飞天》六十五周年华诞之际,作为一个普通作者,我只能以一篇小文谨表对她的感恩之心,愿我的《飞天》老师们健康平安,愿《飞天》更卓尔不群,文学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