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爸爸,觉得他就如漫画里的超人,永远不会老。觉得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他可以轻易拿起我眼中重若大山的东西,可以轻易举起我,抛向天空,再接住我。赶集的时候,他把我放在肩上,我如坐在平地上。在我嘴馋的时候,他总是变戏法般从兜里掏出诱人的糖果和鲜美的肉饼。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父亲经常要出去,他说出去找宝藏,等找到宝藏,就给我买漂亮的洋娃娃。我满心欢喜地答应他。等到了车站,我扯着他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那个车站有一段长长的阶梯,父亲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我在下面,被母亲拉着,拼命向上挣扎。父亲走两步又走下来,亲我一下,我哭得更凶了。他没办法,最后狠心把我交给妈妈,头也不回,直挺挺地向上走去。我呜呜地哭,汽车也跟着呜呜地哭。我好恨那长长的阶梯。我好希望超人爸爸把那阶梯掀翻。
和爸爸聚少离多,我开始渐渐地学坏了,一个人的时候想超人爸爸会不会回来拯救我。终于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我高兴极了,但即将见面的喜悦却被害怕被爸爸责骂的恐惧淹没了。可是父亲知道后,什么也没有说,几天之内把我转进了一所新学校。
报名那天,我满心欢喜地跟在父亲背后,父亲提着我的东西,健步走在前面。
那天学校运来一批新床,可是工人不在。学生如果想用新床,就需要自己搬进寝室。很多家长说就用旧床算了。父亲一声不吭,把新床扛在身上,一步一步向我的寝室走去。寝室在四楼,他弓着腰,双腿颤抖,如秋之落叶,扑簌于风中。
我突然发现,超人爸爸老了,那个说自己年轻时候能够扛起三百多斤东西的超人不见了。我跟在他身后,无能为力地看着他,那么沉的东西,压在他身上,压在我心上,我的心尖颤悠悠的。我想起一首歌:“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只是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
我鼻子酸酸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父亲放下东西,摸摸我的头:“你,比一切都重要。”我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觉得自己一刹那长大了。
十年一瞬,时光不息,时光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一点一点染白爸爸的头发,一点一点褶皱着爸爸的皮肤,他让我的超人爸爸变老了。
父亲为了我们,坐飞机去一个遥远的国度。送行那天,看着他满头的白发,褶皱的皮肤,我再也抑制不住。父亲拍拍我的肩膀:“你,比什么都重要。你看,爸爸年轻着呢。”他潇洒地挥挥手,昂首挺胸踏上飞机的阶梯,沉稳地向上走去。
【点评】
剪裁恰当,结构精巧。文章用“不老”串文,保证文章选用的材料不枝不蔓。文章可写的事例很多,作者依据“不老”选材,保证文章事例典型而精巧。
语言有味,情感真挚。“哭得稀里哗啦”“直挺挺”“双腿微颤,如秋之落叶,扑簌于风中”等用语精巧,读来颇有味道。在这些语言中,既体现出作者细致的观察力,也表达了对父爱由衷的感激之情,情感细腻而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