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觚与青铜尊均是商周时期常见的青铜礼器,也是青铜酒器的重要组成器类。作为青铜器学习尚未及门的文物保护本科生,笔者与同学们常常仅凭孤立的线图将觚与觚形尊张冠李戴,虽然对博物馆中的实物尚可釐清二者,一旦离开实物却又处于游疑不敢置喙的苦恼中。将觚与觚形尊进行一番综合的类型比较不仅是深入学习中求真解惑的需要,于学术分析亦应不无小补。笔者在浩如烟海的学术资料中涉猎了考古发掘出土的觚与觚形尊,在形制划分与统计的基础上尝试类型比较。虽然自己也感觉有些不自量力,愚者千虑或许终有一得。
一、青铜觚与青铜觚形尊分期类型
(一)商周铜觚的发展历程
商代早期后段,即二里冈上层文化期,青铜觚产生并初步发展。青铜觚有粗体觚与细体觚两类,与其配套的酒器主要是铜爵和铜斝,到偏晚阶段,还有尊、罍、盉、卣等。束腰微鼓的器型是以后三段式觚的较早原始器型的滥觞。
商代晚期偏早,由二里冈上层向殷墟过渡期和殷墟一期,最晚至武丁前期,铜觚大发展。后世流行且占主导的觚型很多都由此发端,三段式的铜觚基本定形。组合的酒器为爵、斝、尊、卣、罍、瓿等。
商代晚期中段,即殷墟二期和三期,由盛而衰。殷墟二期器物庄严肃穆,充分体现了商朝的鼎盛,是铜觚的成熟期。与其组合的酒器种类很丰富,除了以上已经出现的,又增加了觥、觯、方彝等,说明商代酒礼器制度的完善。但到殷墟三期青铜觚开始呈现盛极而衰的势头,明器觚不断增多,素面或是花纹装饰简单者己见于一些小型墓葬。
商代晚期后段至西周早期,即帝乙帝辛至武王成王之际,青铜觚衰势已很明显,明器觚在这时大量出现,许多墓葬用铅和锡甚至陶器制作的觚来代替铜舰。与其组合的酒器主要是爵、觯、角、盉、尊、卣、罍等。仿铜陶容器组合中觚爵均不成套,流行觚、爵、觯共同构成的酒器组合,或是完全是爵、觯组合。到西周早期,铜觚的数量剧减,在墓中已罕见,多数是在级别比较高的墓葬中才可以见到,并出现了束腰极细的新器型。在这之后铜觚在墓中基本见不到了。
(二)青铜觚形尊的发展历程
殷墟三期开始出现了细体的觚形尊,同时也出现了粗体觚形尊。但粗体觚形尊腹部较细,尚处于最初阶段,圈足底部开始出现台边,纹饰较简单,基本上为简化兽面纹。
殷墟四期细体觚形尊和腹腰较细的粗体觚形尊非常流行。此期细体觚形尊与觚非常相像,仅腰部比觚略粗,其装饰手法与觚的装饰手法有时几乎完全相同。装饰分两种情况,一种有扉棱,且扉棱出戟,通体饰有纹饰,器物显得华丽精美,如山西灵石族介村出土的尊,另一种无扉棱,纹饰较为简单,如殷墟西区M2579: 08。此期的粗体觚形尊腹腰仍然较细,腹部曲率较大,有一部分腹腰开始变粗,曲率变小,器物有的素面,如殷墟西区M1713: 47,但多半腹足饰有细雷纹衬底的兽面纹,兽面纹较为柔和。
此后觚形尊基本消失,但到春秋时期的南方一带竟又获重生,但器物显得较为呆板,腹部非常鼓出的觚形尊非常流行,纹饰以棘刺纹为主,除个别器外,很少有铭文;所有的器形都表现出一种走向没落的迹象。到战国到西汉时期觚形尊很少,其地方特征更为典型,器形变得较为夸张,圈足的高度大于颈的长度,腹壁尖突,器物均为素面。
二、觚与觚形尊的分期比较与类型分析
由前文分期简述不难看出,觚形尊也常与觚有着大致相同的器型演变规律与纹饰组合等共同特征,但觚与觚形尊在发展时间上有一者衰落一者兴盛的交叉点。铜觚始见于二里冈上层期,到殷墟三期发展到鼎盛,殷末周初走向衰亡,西周早期偏晚逐渐消失。觚形尊在商代晚期后段到西周早期乃至中期比较流行,至春秋晚期又有短暂的复兴。
综合而言,青铜觚是商周尤其是商代文化发展的一个极具表现力的线索,单就一个由觚爵组合到被爵觯组合排挤的历程而言也是毫发毕现,完全可以说,来的明白,走的清楚。相对而言,觚形尊的表现力就没那么幸运了。觚形尊迟至殷墟三期才姗姗而至,所以尽管细体觚形尊与觚极为相近且有一段颇为不短的共同繁荣历程,但商代鼎盛的觚形尊不可能完整地表现商代文化筚路蓝缕的历程,更不遑论其早期文化气质了。觚形尊时代的先民可能难以想象,与此觚形尊形体相近的越来越细的觚曾有过粗体的历程。若将“不知有汉,何论魏晋”戏谑地反着说“不知魏晋,何论秦汉”,倒是非常贴切。不惟如此,觚形尊只是尊的一个分支,即使就鼎盛时期的组合而言,亦不可能做到完全象觚在酒礼器组合中的普及程度,所以它只能是局部的。虽然觚形尊有东周秦汉一缕绵绵不绝的余音,但其地方特色过于浓烈,且数量实在稀少而分散,从这个角度而言,它更是局部的,还是有限的。所以相对于青铜觚活灵活现的纹理,青铜觚形尊只能是羞答答地犹抱琵琶半摭面了。
若就青铜觚与青铜觚形尊共同经历的文化时段而言,亦不难发现两者存在交融的文化线索。细体觚形尊与觚的形制、纹饰留给人们的共同印象由于前文材料已经铺就,笔者附件绘有详细的《觚与觚形尊对比图》可参阅,这里不再赘言。殷墟三期粗体觚形尊气质较为质朴,相对于富丽张扬的整体文化氛围而言,蛮有返朴归真的味道,后人若将其独立出来细细观察,难免臆断它的存在是对粗体觚追忆,虽然这一点也只能停留在视觉上而已。觚与觚形尊在殷末周初的式微过程固然表现途径不同,但实际上同时受到一个共同的文化敌人的拑制,那就是觯。
觚与觚形尊在宏大壮观的青铜文化中不失为两个活跃的典型代表,时而错落,时而重合,时而独奏,时而协奏,看似貌合神离,却是青铜文化这部愧丽的交响乐中的合声。面对这样的尤物,笔者这样门外汉眼花缭乱,墙里秋千墙外望,难免挂一漏万,贻笑方家,只是求知若渴,不敢哗众取宠。
本文系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大学生实践创新项目“觚与觚形尊的类型比较”,项目编号LC15011。
(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