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

2015-04-29 00:00:00王维新
北京文学 2015年2期

许多年以来,狂人一直活跃在我们的周围,想起他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作派,人们很快就想起他的模样和嘴脸。狂人之狂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因此而著名,人们在唾弃和咒骂他的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担心他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疯狂事情来。

狂人取得如此显著的成就不是偶然的。说来也怪不得他。他父亲原来是一个鸡贩子,领着他到农村去收鸡,再卖给城乡接合部的烧鸡锅子。当他看到屠夫用刀活活地剁掉鸡头的时候,他吓得缩着脖子藏在了父亲的身后。狂人起初并不狂,和普通人一样,后来在社会上混,他发现人不厉害就会受欺负,他要变成混混,把自己变成一个魔王。狂人剃了光头,买了一副漆黑的墨镜,在自由市场花几块钱买了一个假玉石戒指戴在手上,在人多的地方吹一吹,学着港台影视剧中黑社会老大的样子,嘴上叼着雪茄,走到哪里都是大大咧咧的,还带着几个跟他混酒喝的小喽啰。一天,狂人的母亲给他打电话:“我是你娘……”他立刻回敬:“我是你爹!”他娘叫着他的小名骂他,他才知道真是他娘。他自言自语道,他娘的,我以为是哪个女人骂我呢。

狂人写作。狂人想在世上冒个泡,在人间留个名。有一天,他突然对写作有了兴趣,疯狂地写,疯狂地寄,写了5年,发出去的稿子都石沉大海。他去找一位高人求教。高人告诉他,要想发表作品必须要有知名度,写得好坏是次要的。是啊,狂人一想也对,自己是无名之辈,人家连信封都不拆,谁看你的东西?于是,他给自己冠以中国一号作家,世界作家,著名的文学大师。这些自封的名号让人耻笑。他还是没有成功。怎么办呢?他想我总要开朵花。

狂人当官。狂人在写作上吃了败仗,没有当上作家,他想调整一下思路,他想当官。他知道凭他的学识、能力,要想当官几乎不可能。他听人说有一条捷径,只要肯出钱就能买官。他走上了贷款买官,受贿还贷的仕途,5万元买了一个县官,爪哇县县长。他上任以后,疯狂地胡整,想干出一番政绩来,升官发财。他搞了一个万亩广场,耗资两个亿,可惜没有人到那里去。他规定凡是领工资的人,每天必须到广场去一次,那里有专人登记,去一次每人发补助10元。他要建造天下第一龙,长9公里,高500米,又是两个亿。他讲究排场,给自己买了一辆加长林肯车,选了美女司机,在自己的住处设立了岗哨,吃饭的路上也是警车开道,摩托护卫,好不神气。有一天,他突发奇想,给武装部长安排组织排练,他要阅兵。武装部只有几个人,地方没有驻军,哪里有兵可阅?但是,他是管钱的领导,不敢得罪他。部长想了想,他和教育局长商量,组织初中以上的学生穿上迷彩服,让县长过一把瘾。他站在用吉普改装的敞篷车上,踌躇满志地笑着,两个脸蛋红红的,挥动着短粗的手指头,活像一个卡通人物。他的这些举措十分搞笑,有人在下面议论说,不是国家元首还阅兵,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听到这个闲话后很不高兴,决定要把爪哇县改成爪哇国,他就可以当总统了,我阅兵,我做主,你还有什么说的。他安排下属拿出方案,要找人创作国歌,设计国旗、国徽,紧锣密鼓地实施他的狂妄计划。这个远大的目标还没有来得及实现,他受贿事发,被戴上了手铐,走进了他曾经视察过的监狱,成了史上最疯狂的著名犯人。

狂人坐牢。狂人灰溜溜地走出监狱的大门,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他要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疯狂进行到底。有一次,几个明星来本地走穴演出,狂人大驾光临,前往剧场出席晚会,走到门口被收票的拦住了:“你的票呢?”“没有票!”“想白看,没门!”“你知道我是谁?”“我管你是谁!”“老子刚从里面出来。”“原来是前科犯啊。”“什么?你狗眼看人低。”说着拳头上去了,那个小伙子眼窝青了,门牙掉了,鼻血也流出来了。很快有警察涌上来。他被定罪为破坏公共秩序罪,又被关进去了。狱友看见他笑了:“这么快又回来了,坐牢也上瘾啊?”狂人作出一个扭捏的姿势,满不在乎地说:“天当被,地当床,我潇洒,在苍黄,老子依然很疯狂。”狱友说:“看不出你的文采不错啊。”狂人骄傲地昂着头得意地说:“可惜你才知道,老子是著名作家。”“作家?”狱友摇了摇头,显然有些不相信:“怎么没有看到你的作品啊?”狂人沉醉地说:“我的作品接近曹雪芹的《红楼梦》,那家伙是供不应求啊,还没有轮到你这里就没有了?”狱友心想,吹吧,吹牛暂时不纳税。

狂人挨打。狂人走在大街上乜斜着眼睛,擤擤鼻子闻街上的香味。他走到一个卖烧鸡的摊子跟前,问老板:“你卖烧鸡你幸福吗?”老板笑着说:“我挣到了钱,我当然幸福。”“那你给我一只吧!”“为什么?”“我来分享你的幸福。”老板往外推着他:“擦了鼻涕玩去!”狂人转过身瞅着那香喷喷的烧鸡,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老子当年发达时,你如果能请我吃一口,你八代祖宗都感到无上光荣。现在老子落难了,别说吃你一只鸡,你送给老子都不要,你知道我是谁吗?等我以后东山再起,先杀了卖烧鸡的。”

狂人走进茶馆,看到那里人多就挤过去神秘地说:“某某某你知道吗?她是世界名人,是我的密友,刚才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他左盼右顾,在察看别人的反应,他感到火候还不到位,接着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她电话吗?不知道吧,她一定会拜访我的,我准备接见她,和她会晤。”旁人只在旁边笑他。大家在窃窃私语,哪里来的神经病!不知天高地厚。他又喋喋不休地高谈阔论,鼓吹要建立公共帝国,他说他要破除婚姻私有制,实行资源共享,他已经把妻子租出去了,号召大家积极响应。有人说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疯子,把他打出去。几个小伙子走过来把狂人抬起来扔到了门外。正好一个打牌输了钱的人走过来没有地方出气,朝他猛打一顿,狂人摸着嘴角的血迹骂道:“哪个孙子打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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