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记

蓝 莓

南川有个大观镇，镇里有个大观园。园里百花争艳，蜂来蝶往。可人一去，它们都藏了起来，唯留下几缕花香，飘散在空旷的野地里。

我们去的时候，天已黄昏。傍晚的夕阳淡淡的，鎏了金，像民国时某个大户人家里千金小姐用过的梳妆台的颜色。在园子里走了两圈，地里的花朵很安静，甚至有几分忧郁，仿佛在集体等待春天似的。可惜，春天没来，我们却来了。人有时就是这么讨厌，不但制造不了丝毫情调，反而尽干些煞风景的事。

赏完花卉，我们正要离去，却突然发现野地右边，栽了一大片矮小的物种，上面挂满了蓝色的小果实，果实上裹着一层白灰。有人说那是“蓝莓”，价格很昂贵的。果然，在工作人员陪同下，我们来到一户人家。主人煞是热情，自称是蓝莓种植园主。刚进院，他便端出一箱蓝莓让大家品尝，脸上露出自得的表情。大家见状，开始兴奋地大吃特吃。不要钱的东西，吃起来总是那么令人开心。

看得出，主人靠种植蓝莓发了财。他极言蓝莓之好，营养价值之丰富。大家边吃边听他说话，不多一会儿，天色便暗了。起身走时，他让每人都带上一盒路上吃。大家果真就拿了，一脸坏笑。

据说，吃了蓝莓明目。但若眼睛亮了，心却暗了，吃又何益？

茶树王

称王是应该的。

它站在山头上千年了，经风沐浴，见了不少世面。我从未看到这么粗壮、沧桑而又挺拔的茶树。在时间的磨砺下，尽管它的树身裂开了一道口子，但仍顽强地活着。而且，活得越来越透彻，越来越淡定。

在微风细雨中，我围着树王默默对视良久，心中感慨万千。偶抬头，但见茶树上绽开无数嫩芽，惊喜不已。这是十足的“老树新芽”之相。

据介绍，此树年产茶量不多，故价格不菲，一般人是吃不起的，只能观看，比如我等。但这么老的茶树，已经老成精了，谁还敢吃？人的胆子就是大，什么都不怕。

跟随我们一同观看的，还有当地一位“老茶客”。他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他笑的时候，像个“奸商”;不笑的时候，像个“智者”。

拜毕茶树，我们来到当地一农户家品尝“油茶”。这是只有南川本地人才喝的一种茶，煮茶时，需要加入“猪油”调制，入口香而不腻。此种茶，因有提神醒脑之功效，故当地居民将之当作“功能饮料”，茶余饭后都要喝一喝。

遗憾的是，我们的肠胃都太娇气了。同行的好几位朋友喝了“油茶”后拉肚子，一路上都在折腾，边折腾边埋怨茶的不是。可这跟茶有什么关系，茶永远是好东西，只是城里人的胃被大鱼大肉填坏了，适应不了这野生之物而已。

人太过聪明，凡事总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草药王国

一进园子，即嗅到“遍地药香”。跟花卉比起来，它的香味更醇更浓，带着厚重感，是苦涩中的甘甜，风雨中的彩虹。这种香味时时提醒着你，真正的香，都是苦的，比如生活，抑或人生。

园子有个好听的名字：“中草药博览园”。正如每种药材都有个好听的名字一样，体现了古人命名的智慧——玄参、半夏、白芷、玉簪、金银花、天门冬、党参、泽泻、续断、栝楼、辛夷、大黄、柑梗、天麻、黄柏、杜仲……若将这草药王国里的众多兄弟姐妹放在一起，那无疑是植物界的“名旦荟萃”，个个都是“角儿”。

作为一个乡下长大的孩子，我对草药有种特殊的感情。那时家贫，一旦有人生病，家里人就只好上坡挖草药来熬水让病人服下，以缓解病痛。故只要得闲，我便约几个小伙伴上山采药。采回家后，挂在房梁上阴干，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岁月邈邈，往事如烟，我家乡的人们已不再采药，但那些中草药却随同野草一起，占满了山坡。思之，不禁感慨唏嘘。

我们在博览园里一边参观，一边聆听讲解员的讲解，真可谓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大多数药材，我们只知其名，却并未识其“真身”。这一株一株野草，看似普通平常，在关键时刻，却能救人的命。这也跟人世间很相似，看上去高大上的东西，往往华而不实，没啥用处。真正有用的，却是那些朴实至极，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事物。

如此说来，人嗅嗅药香也好。

吃药治病，嗅药治心。

责任编辑/张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