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三年前,大四学生许涛为救身患白血病的父亲在网络上发文募捐,为父亲借钱治病, 并郑重承诺3-5年内还款。三年后,虽然父亲已经重病过世,但他仍旧践行承诺,寻找当年为自己捐款的好心人,将自己工作赚来的一点积蓄连本带息还给他们。最近,这件事因一篇长微博《被遗忘的承诺者》而引起关注,记者通过许涛的母亲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天降大难,
儿子为绝症父亲奔走呼救
2012年5月30日,天津市宝坻区新安镇郑家庄村的邓海霞陪生病的丈夫许立田入院检查,诊断结果让她如五雷轰顶:急性髓性M1型白血病。邓海霞不敢告诉丈夫,唯一想到的主心骨就是读大四的儿子许涛。听到母亲的哭诉,许涛很快赶了过来。
还没从慌乱中回过神,巨额医疗费便让母子俩一筹莫展:化疗费和骨髓移植费加起来至少需要40万元。为了凑齐这笔救命钱,邓海霞转让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养鸡场,又借遍了亲戚朋友,可是凑来的20万元在两次化疗后便所剩无几。虽然许立田参加了新农村合作医疗,可是七万多元化疗费只能报销一万多元。此后,他们求助于大病救助、新闻媒体和一些慈善机构,每次都失望而归,似乎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邓海霞几近绝望,愁得直掉泪。可是许涛并没有死心,求助无门后他想到网络求救,通过淘宝网店出售每份一元的爱心,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募得近三万元。可是,因为“出售违规商品”,网店只开了四天就被关停了。许涛一度非常泄气,他跟父亲商量:“爸,我不考研了,想找个工作挣钱。”一听这话,许立田额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我就是不看病,你也得给我去上学!”在父母的催促下,许涛只好回到了学校。
就在邓海霞以为只能放弃丈夫的治疗时,想不到“神通广大”的儿子竟筹到57万元。后来看新闻报道,邓海霞才知道儿子经历了怎样的焦急和艰辛。
回到学校后,新浪微博便成了许涛求助的主战场。他写了一篇《叫我如何回报您,我的父亲?》的长微博,里面不仅附上了求助信,还附上了自己的学生证、父亲的诊断报告、村委会证明等资料。他郑重承诺:以人格担保借钱,希望捐款人提供一个详细账号,自己会在3-5年内归还,每年支付5%的利息。他还特别声明:无论以后工作怎样变动,都会及时将联系方式和现状公开,不会让大家找不到他。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许涛白天上课,晚上经常熬夜到凌晨,打理着微博并不断@“大V”。一万多条微博终于引来作家慕容雪村、影视明星张卫健等“大V”的陆续转发,2000多位网民被他的孝心和诚意打动,将57万元善款打入许涛公布的账户。2013年3月,邓海霞用这些钱给丈夫完成了骨髓移植手术。
父亲去世,
儿子珍藏“爱心名单”
做了骨髓移植手术后,许立田一度康复良好。可是许涛因打理微博,几乎没复习过功课,参加考研结果数学挂了科。得知这个消息,邓海霞惋惜地说:“都是你爸这个病拖累了你。”许涛反而宽慰妈妈:“机会多的是,可是父亲只有一个。”
考研失利后,许涛很快参加了工作。在因筹钱走投无路时,他曾表示愿意“卖身救父”,如果有公司能提供治疗费用就愿意去该公司打工。结果,北京的一家化工企业一次性给了他八万元。按约定,他进入这家企业当了一名技术工人。
高昂的花费最终没能挽回许立田的生命,由于排斥反应,他的肺部出现严重感染。2014年8月18日,许立田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自从丈夫去世,邓海霞发现许涛回家的次数明显比以前频繁,每隔两个星期就会回家看看,时不时还会留下1000元钱,并劝妈妈不要那么操劳。知道儿子在外不容易,这些钱邓海霞都舍不得花,攒起来留着还债。
尽管邓海霞没去过儿子的单位和住处,但她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中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生活境况:新员工的月工资只有3000多元,转正后才提到5000元,而且工作非常忙碌,许涛为了多挣点钱还经常加班。公司总部位于朝阳区,由于房租太贵,许涛便在丰台郊区租了一个小房间,里面除了一张木板床便没有任何家具,夏天连凉席都是烫人的,冬天室内冷得无法忍受,但每月租金只要300元。从住处到公司有近20公里,坐公交、挤地铁不方便还要花交通费,于是,许涛花50元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许涛每次回家,邓海霞发现他身上总是穿着那一两套衣服。
见别人的孩子都领着女朋友回家,邓海霞心里也涌起一种希冀。她曾拐弯抹角地问儿子,不想儿子竟无意中透露了另一件事:参加工作后就有同事给自己介绍对象,可是他一律回绝了。知道他因为债务多不想恋爱的内情后,曾有同事劝他:“别太较真,当初掏钱的人就没指望你还钱,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要不,你得还到猴年马月呀?”许涛对此挺不认同。
邓海霞手里珍藏着一张爱心名单,那是本村村民为丈夫捐款的账目明细。她知道儿子手里也有一份名字更多的爱心名單,那份名单一直压在他心里。
反哺社会,
让爱心之火永远传递
邓海霞没想到,不久后,儿子许涛突然间又爆红网络。
2015年5月9日,智美控股集团战略规划部总经理曾鹏宇突然接到许涛的还款电话,经过提醒才依稀记起2012年自己好像捐过一笔钱。确信这个年轻人并不是骗自己后,他连连推辞,许涛却坚持让他一定要收下。挂掉电话后,曾先生接到银行短信:那笔钱已经存进卡里,同时多出来的还有10%的利息。
一个收入应该不多的年轻人,却能连善款的利息都堂堂正正地归还,这是一种何等的勇气和信念啊?曾先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将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写成长微博《被遗忘的承诺者》。微博一经发表,网友们瞬间被感动,不到一天的时间,阅读量就超过1200万次,获得17万次转发和20万次“点赞”。一时间,许涛成了一诺千金的好男儿……
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一切的邓海霞急忙打电话询问儿子,许涛这才告诉她:从2015年3月起,他就开始陆续联系当初的好心人逐一还钱,两个月时间已经还了一万多元。
经过网络迅速的传播,许涛的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可是邓海霞发现,儿子并不喜欢出名,他的手机开始经常关机。询问后才知道,原来许涛担心,眼下还有很多没有能力还钱但也需要帮助的人,如果自己还钱的事被过度关注,会对他人形成一种无形的约束,社会的爱心因此而萎缩怎么办?
2015年5月的一天,许涛突然开心地告诉母亲:他结识了有“网络首善”之称的慈善家钢子,两人一见面,钢子就想帮他还钱,许涛婉言谢绝:我已经欠了太多好心人的人情,何必再多欠一份呢?虽然没要钢子的钱,可是他却加入了钢子创建的“钢丝善行团”。这是一个纯公益的民间慈善组织,通过“钢丝”们每天捐一块钱的方式去救助那些困难家庭。许涛很认同这种“微捐”理念,每次他都会将自己参与帮助的对象在微博中公布,希望引起更多好心人的帮助,比如意外跌入开水锅的男孩、急需轮椅的残疾老人……
从被救助变成奉献爱心而助人,邓海霞为儿子的成长欢欣鼓舞,却也担心儿子会因此承受更大的压力。许涛对母亲表示:虽然当初有很多好心人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导致善款无法归还,但是他不能放弃寻找。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用那些款项建立“成人白血病救助基金”,把爱心继续传递下去。
(邱宝珊荐自《家庭》2015年第15期 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