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牛��
《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全景式展现了1976~1984年间,曾经历政治上“三落三起”的邓小平带领党和人民拨乱反正、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冲破重重阻力,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刻画了以邓小平、叶剑英、陈云、李先念等为代表的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带领国家结束十年动乱、实行改革开放、走向民族复兴的壮举。
作为一名导演,很荣幸能参与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的创作,因为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个时代。我曾是一名初67级的中学生,经历了全程“文化大革命”,1969年1月17日,作为全国首批插队落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1976年北京天安门的“四五运动”波及整个中国,我在四川也间接地参加了这场运动。恢复高考后,我于1978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成为了一名“新时代”的大学生。《历史转中的邓小平》这部大剧描绘的1976~1984年正是这个令人难忘的、惊心动魄、波澜壮阔、可歌可泣、可喜可贺的“新时代”,它不仅是中国的“新时代”——“邓小平时代”,也是中国人民的“新时代”——改变了中国命运,改变了中国人民命运的时代!我为能够将这一段恢弘壮丽的历史搬上荧幕而激动,因为它不仅是一段历史或故事,也是一份我们这代人对于这个时代深刻的情感记忆,也可以说是我们的致青春。
《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触动了我,甚至是撞击了我,时至今日,中国改革开放的每一个脚步,每一次跨越,时代的呼吸,人民的心跳,都历历在目,声声回响。我希望把这些记忆,这些情感,把那个时代的爱与恨,喜和乐,伤痛和眼泪,细语与呼喊统统与我们这部电视剧要描绘的时代与变革融为一体,同步交响。
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革命历史题材”,而是一部全景式地表现改革开放,是一部“当代人写当代史”的深刻的现实主义作品,是一部史诗般的鸿篇巨制。和所有的“重大题材”一样,它具备很强的政治性,政策性……但我同时也认为:这一次,和以往“重大题材”不一样的是一定要有鲜活的人物,动人的故事以及深刻的思想和感情。我要求自己尽可能,调动一切可用的艺术手段,尽全力拍成一部具有相当震撼力以及艺术感染力极强的影视作品。
长期以来,在我国“重大题材”、“红色题材”的影视创作中,甚至在其他艺术形式的创作中,都已被“仰视”,“文献片”或“纪录片”式的直奔主题被格式化了,很多作品基本都是大同小异,千篇一律。细细分析,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这里面也不乏“样板戏”的一些余毒。必须指出这是我们今天创作《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的第一个障碍。一部文艺作品如果没有受众的思考和感情介入,创作者与受众如果没有交流,没有互动,那么,这部作品就一定会失败。因此,我们必须打破这种旧有的格局,努力寻求人物塑造,思想意义的表达与叙事手法和角度的匹配,寻求风格样式服务于人物与思想等等方面的突破和创新。 我在1984年写过一篇文章,是我第二部电影《喋血黑谷》的艺术总结,文章叫做“在失重中寻找平衡”。那篇文章在《当代电影》、《电影通讯》、《北京电影学院学报》刊登。那部片子是个惊险样式。作为一名电影学院刚刚毕业的充满理想、激情的导演,突然接到厂里的任务要我拍一部惊险样式的电影,你怎么去处理它,怎么拍得和别人不一样。实际上,这次我遇到的情况跟三十年前是一模一样的,要拍这样一部“高大上”的主旋律电视剧,并且是这么宏大的国家题材。怎样才能让它好看,让观众喜欢,引起大家共鸣,这些都是摆在我面前的课题,通过思考,我认为在创作中,要寻求多种风格样式的综合,寻求各种流派的整合。这样才能够把艺术创作的各种元素圆润有机地综合在一起,千方百计让这部电视剧生动、好看、深刻,抓人、吸引人、感染人。这部电视剧是一部正剧,通过对小平同志的刻画,对国家和人民命运的描绘,为国家形象服务,为改革开放和时代服务,为中国的未来服务。如果这部电视剧没有扣人心弦的故事,曲折动人的情节,细腻饱满的感情,深刻的思想,波澜壮阔的时代印象,鲜活丰满的人物形象,那我们艺术上的一切追求都要泡汤。所以,在这部电视剧的叙述上,结构上,样式上,凡是对这部电视剧有利的艺术元素都要用上,比如惊险样式:第一集就非常惊险刺激,粉碎“四人帮”之夜,一定要让观众看得喘不过气。充分运用惊险样式的手段,各种创作元素的渲染中和,比如风雨雷电的渲染,短促快捷的多角度多景别镜头运用,犀利的场面调度设计,这些都是惊险片的风格。当然,这部剧也有很多温暖写意的爱情戲的段落,如:小平同志全家搬家那场戏,当他看到自己和家人如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使他回忆起革命年代他和卓琳在延安相知相识的感人情景,这些都浓浓地表现出他对卓琳的爱,对孩子、孙子们的爱,这都是典型文艺爱情片的风格。电视剧里还有喜剧和悲剧的元素,如:田志远和曹慧,他们俩的感情和命运就具有悲喜剧色彩,一开始就是悲剧,两口子由于政见不合离了婚,但彼此又痛苦和纠结地爱着对方,跟那个时代的苦难是同步的。后来随着剧情的深入,就出现“白头翁”、“田源他哥”、“曹慧烫大波浪头”等具有喜剧元素的桥段,一直到他们幸福的复婚等等。这些处理都是本部电视剧所需要的多种元素综合和不同风格流派的整合。
这一切手段和方法作用于这部剧的创作,是为了让它更吸引人,更感动人,更有力,更震撼,这么做的目的,亦是为塑造小平同志服务。塑造好小平同志是本剧创作的一大课题,我坚持一点:“让雕塑活起来”,让伟大人物走下神坛,真实,生动,自然地生活和穿行在每一段历史篇章中,贴近人民,融入生活,与此同时,作为创作者或是作为观众都尽可能地相信我们精心营造的时代氛围,历史环境,使小平同志能得以和我们一道,或是我们以及观众能得以和小平同志一道,尽可能真实地生活在那个时代,那段历史中。我们在叙事角度上、在表现手法上、在戏剧结构上、在镜头运用上、在语言环境中……让我们代表观众的视角,千方百计地贴近小平同志,与他老人家“零距离”地接触,在剧中很多场合,很多事件中,体察他的喜怒哀乐,聆听他的心跳,体会他的爱与恨,体察他的感情……当我们以及观众与他心心相印时,当我们因为剧中的事件,国家与人民的命运而共同呼吸时,我们便能摸到时代的脉搏,身临其境,与小平同志一道愤怒,一道感动,一道激动……这是我们去追求的效应和结果。一个举重若轻、深思熟虑、一言九鼎、大气磅礴的国家领导人,同时也是一个慈祥幽默、充满大爱的平凡老人。在“解放知识分子”、“恢复高考”、“两个估计”、“两个凡是”、“中美建交”、“中英谈判”、“深圳特区”等等重大原则问题上,他爱憎分明,坚决果断,毫不留情;但对普通百姓,民间疾苦,却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在家里,对妻子和孩子们却是一个朴实平常的丈夫和父亲,真实可爱,伟大又平凡。因此,我们要千方百计让小平同志走出神话,破除迷信,让小平同志在荧幕上真正生动和鲜活起来,永远活在人民心底里。
作为导演,对于本片的创作倾入了很多感情,我全程经历了那個时代。比如高考,剧中人物田源的经历和我表哥的情况是相似的,1977年高考因为家庭出身问题没有录取,1978年再次高考,成为地区的文科状元,但仍未进入他心仪的北京大学中文系,最终被勉强录取到西南师范大学。我和剧中的夏建国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情景也很相似,打开通知书那一刻他在陕北塬上奔跑呐喊,我在四川的江边上一个猛子扎进江中让自己冷却下来,这种情感的记忆是非常强烈的。小平同志的出场是端着一盆热水给高位截瘫的大儿子擦背作为影片的开始,这种处理是对十年“文化大革命”强烈的控诉。在这“十年”当中许多党和国家领导人、国家干部、知识分子、普通的老百姓均受到迫害,还有很多人被夺走了生命。这是历史的事实,谁都抹杀不了。当时小平同志本人的处境和他大儿子在“文革”时的遭遇,观众是非常熟悉的。为什么我一定坚持要把这场戏放在电视剧的第一场,把小平同志“放在”胡同里一个平凡老头的角度;是一个家庭里普通的父亲,正在悉心照顾自己伤残的儿子……这绝对不是煽情,而是控诉。“文化大革命”时期我的父母也受到了冲击,我姐姐因此生了病。小平同志给儿子擦背的情景,跟我父母照顾我姐姐的情况是一样的。小平同志和当时千千万万的受害者一样要去面对和照顾自己的孩子。这些情节具有强烈的带入感,因为它是当时无数普通老百姓家里真实发生和存在的。所以他的出场如果没有对这种苦难时代强烈的控诉,就不可能有全面拨乱反正,更不可能有改革开放。这些场面都是我刻意想要表现的,也必须要这么去处理。由这些创作理念呈现出的场景和段落在这部电视剧里比比皆是。比如,小平同志与参加全国科教座谈会那些受尽迫害的知识分子们,比如,小平同志去广东农村时那“三只鸭子”的故事……
创作这部电视剧我一直心系一个原则:必须把握好一对辩证关系,即:再现与表现,这是艺术美学问题,也是创作哲学问题,更是《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这部剧必须去研究的完美结合和统一的创作需要。所谓再现,就是尽可能真实地还原历史原貌,尽可能准确地还原1976~1984年的时代气氛和历史变革的时代环境变迁,它体现在画面中所有的影像元素中,大到建筑,小到化、服、道、时代的音响、环境的声音……以及衣饰的细节,陈设道具的考证,哪怕是一张纸、一支笔、一枚邮票、不胜枚举!通过我们的制作让今天观众看到那个时代中国面貌的变化,人民的生活变化和人物命运的起伏。“表现”就是要把人民的恩爱情仇,人民的思想,通过再现的基础去表现出来。这是观众对时代的情绪记忆,要唤起50后、60后、70后对那个时代的回忆,需要很多艺术手段来表现,我运用了20多首时代歌曲,作为背景声音处理,这些歌曲全是那个时代情绪和感情的记忆,比如:《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人民公社社员之歌》、《大庆石油工人之歌》,剧中人物拉手风琴唱的三套车和很多苏俄歌曲,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插曲,包括剧中后面出现的罗文、罗大佑、邓丽君、包括彭丽媛的《在希望的田野上》……让观众看着那个时代慢慢地渐变,慢慢地浮出亮色。产生我们特定场次戏剧要求的环境气氛,和人物塑造必须的物质气氛。“一部没有气氛的电视剧,如同一盘没有放盐的菜,寡然无味”。可见气氛的营造是多么重要,但这仅仅是基础,仅仅是我们为表现小平同志,表现时代,表现各种大大小小的事件,表现各种情感和各种思想的需要,前者是为后者服务的,再现是为表现服务的,“唯能立意,方能造景”。从一开篇就要把观众带入1976年10月的那个夜晚,只有真实地再现那段历史,才有可能让我们的故事生动,精彩地讲叙下去,并最大限度地吸引观众,震撼观众的心灵,才能生动地表现小平同志伟大的历史功绩和他卓越的贡献。
这部电视剧还有一个重要的创作重点就是在写好领袖人物的同时,一定要写好时代,写好人民,一定要写他们的命运。如果不把人民的命运写好,就写不好时代的变化,写不好时代,就写不好小平同志的丰功伟绩。他们彼此息息相关,不能分割。创作中所有的篇幅、比例、笔触,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浑圆的主题来表现小平同志,也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个戏拍得好看、扎实、深刻、有思想。
一部好剧的诞生,除了一个好的创作集体、好的故事之外,应该还有一个强大的制作团队,这个制作团队包括制片团队、有创作诚意的投资方和创作人员一起共同去完成一个使命。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一心一意、同心同德以赤诚感人,全组上下思想感情、创作态度,对国家的感情、对民族的感情、对老百姓的感情都是真挚的,充满激情的。只有这样,这部片子才能打动人,我想我们这部电视剧做到了这一点,在这里我要表示真挚的感谢。
《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是一部中国的主旋律影视作品。在这部作品中,我们努力突出中国人民的家国情怀和对祖国的深情大爱,以及在风起云涌的时代中坚定不移走改革开放道路的强大精神力量。八年的岁月,是历经艰难,伟大光荣的改革伊始。在邓小平和无数鲜活生动的人民身上,看国家和人民的命运大转折。改革开放对中国人民来说,是一次新的革命。这部戏按媒体的话来说是大国大剧。如何讲好国家的故事,如何让更多的观众喜爱这部剧,关注国家的命运,需要我们打破过去主旋律作品单一的讲述形式,打破文献式的、纪录片式的、雕像式的套路。在艺术形式上需要进行各类艺术风格样式的整合,进行各种艺术类型的综合,调动一切可行的艺术手段为主题服务,使我们的故事变得更加精彩好看,更加动人,更有感情,更能与观众心心相印,产生互动,与剧中人一同流泪、欢笑、激动、思考……从而一道憧憬更加美好的明天,去追求更伟大的梦想。
(责任编辑 廖子夏 谢静 王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