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嘉理(Gary Haugen)指出,世人的同情心,让全球贫困人口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来不断减少。然而,尽管全球不断提供救济全,但仍然存在着一个非常普遍的问题,正是这个问题让贫困依然盛行。侯嘉理在讲课中揭露了这一贫穷成因。
说实话,从性格上来讲,我并不是一个容易流泪的人。但考虑到我的职业,能有这个性格是件好事。我是一名民权律师,我见过一些发生在全球各地的可怕的事情。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美国处理警察滥用职权的案子。1994年,我被派往卢旺达,领导联合国种族灭绝调查组。我发现,当你调查种族灭绝的惨案时,泪水派不上多大用场。那些我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那些令我感触深刻的故事,都难以名状。
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的是:卢旺达种族灭绝是缺乏同情导致的全世界最大的惨案之一。“同情”这个词来源于两个拉丁词汇:cum和passio,其含义是“同甘苦”。目睹卢旺达的惨案,我感受到了那里的人们所承受的苦难,这让我落下泪水。我多么希望整个世界可以在一切惨案发生前就投以同情。不单单是落下同情的泪水,更要切实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
维纳斯案和格丽泽尔达案
我不记得是什么让我第一次了解到贫困问题,但我记得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次经历。那一次我见到了Venus,她是来自赞比亚的一位母亲,一个遗孀,有三个孩子。她走了大概12英里才到达我们碰面的地方,她穿着唯一的一套衣服来到首都,向我讲述她的故事。她坐着跟我聊了好几个小时,让我深刻体会到了贫穷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样。她向我描述着一幅幅贫困的画面:煮食炉火的煤烧尽、凉透,最后一滴食用油消耗殆尽,尽管她极力节衣缩食,依然耗尽了最后一口食物。她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小儿子Peter遭受营养不良的折磨,他的双腿渐渐萎缩,丧失了行走的能力。他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直到最后,他的身子变冰冷了……
35年前,我快要从高中毕业的时候,有数据表明每天有四万个儿童死于饥饿。今天,这个数字下降到一万七千。全世界生活在极度贫困状态的人数——极度贫困的定义是每天用于糊口的钱不超过1.25美金——已经从世界人口的50%下降到只有15%。我们应当为此而感到自豪吗?因为我们能够见证同情迸发出的力量如何解救了数以百万计的人们。
但后面这个数据你们可能没听说过。如果把贫困线稍稍上移,设为一天2美金,你就会发现世界上仍然有20亿人生活在极度贫困的状态下,我上高中时有这么多人,35年后的今天依然是。
为什么呢?为什么有好几十亿人深陷贫困的深渊?让我们再回到Venus的故事。数十年来,我的夫人和我出于同情帮助孩子,资助小额贷款,慷慨地支持国外援救行动。但直到我亲身跟Venus谈话后,我才知道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切中要害,以致于她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孩子死去。“本来我们过得挺好,”Venus告诉我,“直到Brutus开始惹麻烦。”Brutus是Venus的邻居,“惹麻烦”是指Venus丈夫去世后的第二天,Brutus将Venus和她的孩子们赶出了家门,掠夺了属于Venus的土地,抢走了值钱的东西。暴力让Venus陷入贫困。
这让我突然间意识到,我的儿童资助、小额贷款、传统的抗击贫困的运动,都无法阻止Brutus,因为所做的一切都没切中要害。
当我遇到Griselda后,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住在危地马拉一个贫困不堪的社区。根据过去的经验,我们认为让Griselda和她的家庭走出贫困的最有效的办法,或许就是确保Griselda能够完成学业。专家称之为“女孩效应”。但当我们遇到Griselda时,她并没有上学。事实上,她几乎走不出家门。
在我们遇见她的几天前,当她离开教堂,跟家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光天化日之下,她所在社区的几个男人把她从街道上拉走,强暴了她。所以,Griselda并不缺少上学的机会,只是上学的路上太不安全了。Griselda并不是唯一面临这个问题的孩子。全世界,在15到44岁之间贫困的妇女和女孩中,因日常家庭暴力和性暴力侵犯而丧生或残疾的人数要超过因疟疾、交通事故、战争而死亡或残疾的妇女数量之和。真相是,全世界的穷人都深陷暴力的牢笼。
法律援救“贫困”的新方向
如果没有法律保护你,会发生什么?俄勒冈州的一名女子最近就有过这样的切身经历。在一个周六的夜晚,她独自呆在灯光昏暗的家中,此时一名男子试图撬门而入。这是她一段噩梦般的经历,因为就在两周前,这个男子袭击了她,让她受伤住进了医院。惊慌失措中,她拿起电话,像所有人都会做的那样:她拨打了“911”——但却发现她所在的郡县为节约资金,周末并不提供警力援助。不幸的是,这名女子在自己家里被残暴地殴打、强奸、窒息。这就是生活在法律保障之外的情形。这就是数十亿穷人所生活的环境。
具体是什么样的呢?比如,在玻利维亚,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性骚扰,从统计数字来看,他被逮捕的概率还没有洗澡跌倒致死的概率高;在南非,如果你奴役一个穷人,你更可能遭到雷劈,而不是被逮捕。日常暴力如瘟疫般席卷着穷人的世界。这让我们为帮助数十亿穷人脱离贫困线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你可以倾尽所有,为穷人提供救济品和服务设施,但如果你不遏制抢走这一切的暴徒,你所付出的努力会让你失望透顶。
因此,抗击全球贫困的头等要事是解决发展中国家最基本的法律实施问题,但调查显示却让人扼腕叹息。国际援助的审查者发现,穷人的援助金中,用在帮助穷人摆脱暴力方面的部分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一个纯净水援助组织讲述了一个揪心的故事,女孩们在打水的路上遭到强暴,然后便为在她们家附近修建了水井,解决了她们长途取水的问题而沾沾自喜。一切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压根儿就没有提到活跃在她们社区的暴力分子。如果我们这有一个女大学生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遭人强暴,我们绝对不会赞扬将图书馆移到宿舍附近的解决办法。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对于穷人而言,这种办法却是可行的。
如何才能彻底根治这样的“无奈”呢?前方要走的路非常清晰。
第一,我们必须让抗击暴力成为抗击贫困斗争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事实上,如果在谈论贫困时不涉及暴力问题,那必然就没有抓住问题的实质。
其次,我们必须大力提供资源和专家援助,帮助发展中国家建立新的公共保障系统,这样才会尽可能保障每个人的安全。最近,盖茨基金会资助了在菲律宾第二大城市的一个项目,当地的积极分子和法律工作者成功地改革了腐败的执法系统和不作为的法院,在短短的四年间,针对贫穷儿童的性暴力事件就有效地减少了79%。
有了前车之鉴,最说不过去、最令人无法容忍的事实就是同情心的丧失。因为,历史之镜会照出我们的良心,我们的子孙后代会质问我们,“爷爷奶奶,你们那时在千什么?爷爷,当犹太人逃离纳粹德国,却在我们的海岸线遭到拒绝时,您在哪儿?奶奶,当那些非洲裔美国人只是因为想要获得投票权而遭到殴打时,您在哪儿?”诸如此类,当我们的孙辈问我们,“爷爷,奶奶,当世界上最穷的二十亿人遭受日常暴力却得不到法律保障时,您在哪儿?”我希望我们可以回答说:我们赋予了同情心、发出了呼吁,我们这一代人都为之动容,也尽力去制止了暴力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