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烽火中的年夜饭

“从‘地狱到‘天堂！”只有从死亡边缘走过的人才有资格发出如此感慨。而当93岁的吴德绍与我们谈到他心中的春节记忆，我们听到了这样的感叹。

1944年的那个春节来临时，吴德绍刚刚被组织调回他的老家蓬莱市村里集镇炉上张家村，带领周围村庄的民兵与鬼子据点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地雷战。春节临近，因为担心日军的骚扰，村里人早早就已经盘算，躲到偏僻的山沟里过这个中国最隆重的节日。然而，让乡亲们意想不到的是，在吴德绍和民兵们发起的地雷战的威慑下，日军龟缩在据点内，没有了骚扰村子的勇气。乡亲们陆续从山沟里回到了村子，像往年一样置办起年货，准备过一个舒舒服服的新年。而吴德绍和他带领的民兵时刻提防日军的突袭。

年三十下午，一位本家奶奶在街上遇到吴德绍，抓住他的手再也不放开。“好孙子，鬼子刚来时，你说你的骨头是硬的，能挡住鬼子。你骨头硬不硬我不知道，如果现在没有你们的地雷挡住敌人，今年全村人这年还不知道到哪儿过去呢。这下好了，家里年货也准备周全了，你赶紧跟我回家吃口热年饭。”

93岁的吴德绍身体依然健硕，只因年轻时被地雷的爆破声损伤了听力，耳朵不太灵光，但对于那个独特的春节的记忆，依然清晰。吴德绍担心鬼子的突袭，还要指挥民兵布雷防卫，一再推辞。终于，奶奶不高兴地念叨着回了家。可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大碗饺子和简陋的饭菜。奶奶劝不动吴德绍，就抓住了村长吴佩礼：“小伙子们不去家里，那就得收下饺子，就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成，还咋当村长？”

村长拗不过奶奶，只好收下了饭菜。可乡亲们一看村长收下了吴奶奶的饭，都纷纷跑回家。不长时间，家里的过年饭都被送到了村公所。这家送，那家送，村公所里被放了个满满当当。吴德绍和民兵们最终也无法说服乡亲们收回那热腾腾的年饭。

在那个并不寒冷的冬夜里，在日军的窥视下，吴德绍与乡亲们一起在村公所过起了年。吴德绍记得所有的民兵都喝了老大爷敬的酒，大爷说，“不会喝也得喝，哪能不喝胜利酒！”

在蓬莱那片他熟悉的土地上，吴德绍与民兵们一起，在钢铁不足的情况下用石头制作地雷，而他发明的“反起雷”更是在胶东军区赫赫有名。也是在1944年，吴德绍被胶东军区授予“胶东爆炸大王”称号。

几十年过去了，退休的吴德绍在部队干休所过着安静的日子，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副照片，阳光洒在一栋破旧的土坯房上，木门上的对联早已失去了色彩，那是吴德绍在炉上张家村的老房子。他指着照片说：“那时候过春节，现在过春节，那就是从‘地狱到‘天堂！”

吴德绍始终记得那年春节，村里大爷敬的那杯酒，“那杯酒是最大的奖励，比颁发的所有奖章都重要。那是我一辈子都用不完的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