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逐鹏鸟高高飞

张英华

它铺展开翅膀来，有几千里广！

几千里有多广？我点开百度地图，在起点与终点处分别输入北京与海南，显示的距离为2725.9公里，也就是将近6千里。如果这里的几千里大约为6千里的话，那么这鸟的翅膀铺展开来，便把从北京到海南的整个天空都给遮住啦！

这鹏鸟从哪里来？

庄子说，鹏鸟由鲲鱼变化而来。庄子说，鲲鱼住在北海，鲲鱼本身所占面积就有几千里广。当然啦，海洋原本就是极其广阔的呀！在广阔的海洋里住着一条有几千里广的巨无霸式的鲲鱼，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倒也可以理解：海大了，啥样的鱼不可能有？不过问题是这条巨无霸式的鲲鱼竟然不安分守己地在大海里待着，竟然想要变成一只鸟！竟然要摆脱自己可以自由自在游弋的大海！竟然要跃向空中感受另一种生活方式！其实有这样浪漫不切实际的想法倒也没什么，谁没有过做白日梦的妄想呢？然而，这条鲲鱼哪里只是妄想？它竟然让妄想变成了现实！

庄子轻描淡写地将它的变化过程简缩为四个字“化而为鸟”，实际上庄子只用了一个字“化”，就让它变成大鹏鸟啦！别被庄子这一个“化”字糊弄过去呀！想想看，一条鱼要经过怎样的矛盾斗争才能下决心摆脱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环境？再想想看，当它经过矛盾斗争决绝地要化成鸟时，它还需要多么久的准备与多么痛的裂变，才能让鱼的身体构件，如嘴呀、鳍呀、鳞呀等，化成鸟的喙、爪、翅翼与表皮？跟外在的裂变比起来，或许内部器官的变化更是充满无与伦比的痛楚与折磨！想想吧，要让适应了那么长时间水中生活的内脏，去面对完全不同的空气世界，该经历何等艰辛的裂变？若非一番痛彻骨，哪能由鲲变成鹏？又岂能让鹏翔于天？鹏鸟就这样从庄子的北冥飞向了比海洋更为广阔的天空！

而鹏鸟，其实是庄子的想象。

要有怎样的襟怀才可以想象出如此庞大得不可思议的鹏鸟？这样思接天外的想象之源，必然拥有不可思议的能量，而拥有这样不可思议能量的襟怀，也必然非同于世俗之中牵制于物欲抑或名利的小肚鸡肠。

所以，有着无与伦比之襟怀的庄子，正在让他的鹏鸟把我们的内心带离世俗之外！看到了吗？这鹏鸟已乘着旋风向九万里外的高空直冲而去啦！

九万里有多远？大气层的上界距离地面也不过6400公里左右，大概也只是鹏鸟飞翔高度的七分之一！或者说，鹏鸟能飞到大气层上界以外七八万里远的太空中呀！

需要多么高远的志向才可以将目标定位到如此之高的太空？需要多大的风力才可以让这样巨无霸型的鹏鸟一飞冲天？庄子借助《齐谐》这本记载怪异现象的书告诉我们，鹏鸟的高飞首先从击打海面开始，它有力的双翅上下拍击，三千里范围的海面上，必然是水花四溅，波翻浪涌，然后就有旋风刮起。想那旋风定然如旋转的巨型桩柱，力大无比。而鹏鸟凭借着这旋风就直接腾跃而入九万里外的高空中啦！

能飞那么高，当然是想飞那么高。不是什么鸟都想飞那么高的呀！看，庄子说了，蜩呀，学鸠呀，斥鸟呀，都想不明白鹏干吗要飞那么高。它们都认为在蓬蒿之间，或者在榆树上，在枋树上，飞那么几下，就挺好的啦。它们都觉得鹏鸟很另类。它们认为，有必要那么累吗？家门口的风景也很不错的啦！飞那么远有什么好的？

然而鹏鸟不在乎这些蜩呀、学鸠呀、斥鸟呀之类的不理解，不在乎它们的冷嘲热讽，不在乎未知世界的挑战，它勇敢地让翅翼舒展到了不可思议的高空！高空的风景岂是蓬蒿之间与榆枋之上所能相比的？更何况，鹏还完成了从北冥到南冥的地域转换，自然也感受到了迥异之地的迥异风光！

志向高远、坚毅勇敢的鹏鸟啊，从此之后，便常常在九万里的高空之外俯视芸芸众生如蜩、如学鸠、如斥一般在方寸之地苟且偷安，便常常在九万里的高空之外招引那些如它一样的志士们，让它们的心灵伴随自己的翅翼翱翔于同样的高空！

你看到那些追逐着鹏鸟高高起飞的心灵了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是谁的内心被那只能够高飞九万里还能“簸却沧溟水”的鹏鸟吸引？是那有着如鹏鸟一般高远的济世之志的李白！虽然直到生命的尽头，他也未曾实现济世之壮志，然而，他的灵魂已经追逐着鹏鸟高高起飞，他留下来的飘逸不凡的诗歌彰显的就是“鹏”的魅力！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是谁要追随鹏的翅翼到神仙居住的仙山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哦，是处于北南宋之裂变时期风雨飘摇、战乱动荡之中的女词人李清照。在那漂泊无依、凄苦无告的痛苦当中，词人何以安放自己诗意的灵魂？唯有让灵魂随鹏鸟高高起飞，飞往想象中自由的世界……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是谁借鹏的眼光看向人间被吓倒的“蓬间雀”？是新中国的创建领袖毛泽东！若非有鹏鸟般高远的志向与坚毅的勇力，他如何能让中华民族谱写崭新的乐曲？

让心灵追随鹏鸟高高起飞吧！

现实的“蓬蒿”与“榆枋”固然足以安身，然而灵魂呢？如何能将它拘囿于小小的空间，满足于狭隘所见，纠结于物欲与名缰利索之中不能舒展？

庄子说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在缺水的环境里生存的鱼，无论如何“以湿”“以沫”相助，都很难让对方从容自在地存活呀！只有广阔无垠的江湖才可以让鱼们自如地活下来，感受生命的美好！即便那时曾经相助的两条鱼都忘记了对方，又有什么呢？毕竟生命都在，自由都在！

而自由的翅膀需要的是宽广的空间！

海洋是宽广的！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宇宙，比宇宙更宽广的应该是人的内心呀！鹏鸟能摆脱已经足够宽广的海洋去追寻更为宽广的天空，我们的内心为何不能摆脱层层桎梏，飞向灵魂可以达到的高度？

当有一天，你的内心追随鹏鸟高高起飞，你从心灵的高空俯瞰，将会发现，蜩与学鸠们的空间在广阔的宇宙中算得了什么呢？心灵的视野原来可以无比宽广！你将会发现，有一种快乐真的叫逍遥！属于心灵的逍遥！

让心随鹏鸟高高翱翔吧！

（本文获2014年“文心杯”全国中学师生作文大赛教师组一等奖，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