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民
1942年 4月 20日,中国远征军在缅甸取得仁安羌大捷。这是清朝中叶以来,中国在境外第一次挫败日本军队的辉煌战役。而当年领导远征军新38师113团,以不足一团的兵力浴血奋战,立功异域的刘放吾团长就是我的父亲。
说起来,我和戴老还有一段奇缘。那是1961年,我刚从高中毕业,正要进大学。有天晚上,我在台北牯岭街一家旧书摊上,看到一本纸张粗糙、颜色泛黄、印刷不清楚的旧书,但书名《我们怎样打进缅甸》引起了我的好奇。封面有“随孙立人将军远征纪实,贵阳中央日报丛书,戴广德著”等字样。我随手一翻,立刻被这本书深深地吸引住了。因为我从小在家里就看到父亲的书架上有一本孙立人侄儿孙克刚写的《缅甸荡寇志》,还有其他几本有关“仁安羌之役”的战史书籍和画册,但在这些书里,带兵指挥、实地作战的都被记载为师长孙立人,而对与日鏖战三昼夜的刘放吾团长却只字未提。这一战是113团一个团打的,让人怀疑团长到哪里去了。现在,在我面前这本戴广德先生的书中竟然提到团长的名字,虽然文字不多,但已让当年才17岁的我,站在一个旧书摊前,心头感到震撼和温暖,内心深处升上一股仰慕的暖流。我在想,不知道哪年哪月哪日才能够有缘和作者见上一面。尽管在那个60年代,这个想法是完全不切实际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31年之后的1992年10月,我终于在上海见到了戴广德先生。戴老给我的印象是一位诚恳而忠厚的长者。他一再表达对刘放吾将军的景仰之情,并于翌年11月接受我的邀约访问美国。他说能在我父亲生前的最后时光见到他,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荣幸。见面的时候,父亲只问了他一句话:“这本书孙将军有没有看过?”戴老回答说:“我写这本书的资料,很多是反攻缅甸的孙立人将军的侄儿孙克刚提供的。我写完后给孙将军过目,他一个字都没改,只要求我将书中第三人称“他”改为“我”。父亲听后,沉吟半晌,点点头,没有说话。
中国远征军前后两次入缅。戴老当年并没有亲身经历第一阶段的“仁安羌战役”。他在1994年7月11日给我的一封信上写道:“拜读了大作《刘放吾将军与缅甸仁安羌大捷》,其中许多资料未曾见过,大开眼界。”我今天为戴老的书再版作序,展读旧书,思潮起伏。戴老的长者身影生动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想象着戴老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凭着充沛的精力和想象力,写就了这本书,将中国远征军这部波澜壮阔、血泪交织的历史,用一个个故事,穿起了整个时空,构织成一幅灿烂的图画和美丽的诗篇。实在可敬!实在可佩!
如今我父亲刘放吾将军与戴广德先生都已谢人世。斯人已远,怀念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