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频
舟山地处东海,是中国唯一以岛群组成的城市,共有1392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如撒在东海之中的一串明珠。这些岛屿,连同岛上的生命,终年被波涛与风暴所包围,与广淘的大陆相比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情感形态与想象方式。在这种“孤岛”般的生存环境中,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有一群年轻人热爱并厮守着他们的海洋家园,以诗歌为载体,用生命的激情抒唱着爱情与劳动、感悟与思考,执着而坚定地走过了一条值得骄傲的诗性追求之路,这种诗性的坚持,从整个的时代文化背景来讲,也因为见证了中国八十年代曾经最为喧哗的一页,而被《诗歌报》“1989中国实验诗集团显示”称之为“舟山群岛诗群”。
尽管受地域环境等因素的限制,群岛诗群个体创作实力、作品的数量以及知名度等无法与那些“先锋”诗派们一争高下,但他们凭着团结、忍耐、执着的精神,立足海岛,不懈探索,终有所成,尤其在那个主义杂陈、思潮涌动的时代,群岛诗群坚持自己的诗歌主张与特色,保持海岛的元素与气息,使得文学的质地更为纯朴,显示出不同于众的清新与内涵。在海洋诗的创作上,更是勇于探索,敢于超越,用不同的视角,从不同的层面,展现了一个多姿多彩的诗的海洋,体现出群岛诗群别样的创作个性和厚重的诗歌力量,《诗刊》、《青年文学》、《诗选刊》、《诗歌月刊》、《东海》、《萌芽》、《文学港》、《城市人》、《浙江作家》等国内十多家刊物都先后辟出专栏展示其作品或作专题评论,《中国青年报》、《文艺报》、《文学报》、《浙江日报》、浙江卫视等媒体都相继对诗群创作活动进行过报道;2011年,群岛诗群被授予舟山市政府文化奖(集体奖)。
考察新时期的浙江诗歌园地,海洋诗歌无疑是其重要的一翼,而舟山的海洋诗歌创作更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论说浙江海洋诗歌,“群岛诗群”无疑具有相当的典型性。海洋诗歌与生存境遇的关系,其内在的意涵、生命意识与海洋诗歌的美学追求,在“群岛诗群”不断展开的创作日历中都有集中而清晰的展现。时光已翻过了二十多年,外部世界已发生了深刻变化,人的内心世界的变化更是令人称奇,但“群岛”诗人的脚步依旧年轻,艺术的歌声依旧真挚嘹亮,这其中的奥秘无疑值得令人称奇。
探究“群岛诗歌”的发展缘由和轨迹,大致可以从以下几个因素来考虑:一是本真的生活体验。“群岛诗群”是典型的海洋诗群,他们生命的根深深扎在大海的土壤上,一切的欢乐与痛苦全来自大海的恩赐,而这种生命诚实的体验不是来自书本或教科书,而是经年累月存在于海域的个体与群体之共同经历而又历经冶炼的结晶。他们面对动荡辽淘的海洋,就是直面自己无法回避的命运。这种生命意识的不断沉淀,便形成了鲜明独特的“岛屿意识”。其诗歌创作已不单单是一种艺术表达,更是一种有思考有担当的存在方式,其痛苦与忧伤、欢乐与幸福,已成为海洋文化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二是生存境域培育了群岛诗人的“岛屿式”思维。他们的创作直接受孕于海域风物与岛民的日常生活,其喻意和寄情多与物象直接相关,例如礁石、波浪、船、铁锚、灯塔、港口等。那些动荡的波浪、辽淘的空间、漂泊的鱼族,带给他们丰沛的想象和跳跃式的片断灵感,这些平凡的物象一旦被诗思激活,便焕发出奇异的光彩。三是相对而言的隔绝与封闭状态。与大陆相比,舟山群岛诗人们不可能及时参与不断变换的文化、文学思潮的发展进程,显示出非常孤独的写作姿态。但从积极的意义上说,这种隔离与孤独状态也使得群岛诗人们较少受到外来文学思潮的影响,没有了取舍选择上的摇摆困惑,可以潜下心来,最大限度地按照自己的内心需要进行艺术创作,使得海洋诗的内涵意蕴更为丰富、更为复杂、更为深刻。四是群体之间的和谐氛围与自由探讨的精神。群岛诗群真正达到了“以诗会友”的氛围,各自的个性与艺术趣味得到了充分尊重;通过不间断的沙龙活动和作品研讨会,思想与艺术的多向交流和批评得到体现,诗人间的相互关系十分亲密和谐;以《群岛》杂志为平台,与全国各地诗友达成了最为广泛的交流,并以集团方式推介和发表会员作品。从整体上看,群岛诗群在人生感悟与文学追求上保持了一种基本趋同的路向:对故乡风物与历史的依恋,沉重的忧患意识,强力的生命意志,以及对个体经验的超越性提炼。但在诗歌风格的追求上,因了不同的性格气质和不同的艺术禀赋,他们的创作又存在明显的差异,各擅胜长,各具风采。个性化的发展与差异性的竞争,正是群岛诗群得以坚持与壮大的重要前提。
近三十年来,舟山群岛诗群始终保持了旺盛的生命活力。在他们那里,写作不仅仅是个体才情在纸页上的诗意驰骋,而且是美好生活的强大精神支撑,更是证明自己人生不断超越的鲜明路标,或者说,群岛诗群已内化为一种诗性的生存方式。在一个物欲肆意扩张的消费时代,在一个机械和工具主宰心灵、人性不断被遮蔽的时代,群岛诗人们始终坚守着家园,坚守着自己的精神高地,不能不令人感动与敬佩。在他们的眼中, “水是最辽淘的道路”一一这道路通向他们的心灵深处,并将生命带向了未来更为辽阔的海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