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语境下的碰撞与交融

2015-04-20 09:17陈莹
上海戏剧 2014年7期
关键词:迪马阿兰学生

陈莹

阿兰?迪马尔(Alain Timar)于1983年在法国阿维尼翁(Avignon)创立“中央市场”剧院(le Théatre des Halles)并担任艺术总监,同时从事导演、舞美和造型的工作,是法国著名导演、优秀的舞美设计师和美术家,曾获2003年“法兰西文学艺术骑士勋章”和2008年“法兰西国家功绩骑士勋章”。迪马尔在国内外执导过40多部戏剧作品,不断发掘新作家的新作品和经典作品中新的创作角度。他曾执导过多部尤内斯库、贝克特的作品,也很欣赏捷克剧作家瓦茨拉夫?哈维尔等人的作品。

2014年,他受上海戏剧学院邀请,在表演系执导尤内斯库名剧《皇帝正在驾崩》,该戏于6月在上海戏剧学院首演,并将于7月参加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

对于颇见过“世面”的上戏表演系学生来说,外教早已不是新鲜事,他们对每一位外教都有自己的批判性认识。学生对于阿兰·迪马尔(Alain Timar),这位来头颇大的法国阿维尼翁知名导演给他们排演尤内斯库名剧《皇帝正在驾崩》的接受过程也可谓一波三折。

“开始时有点担心,不知道导演要干嘛”,这是一位第一次与阿兰导演合作的演员的第一印象。不同于大部分国内导演,阿兰一上来没有带领大家阅读剧本,而是带着大家去服装间和道具间转悠,并几乎把服装间、道具间搬空。借来的衣服和道具摆放在排练厅里,每天尝试不同的组合,而最重要的剧本是距演出还剩两个星期时才定下来,这让演员们起初很担心最后没有固定剧本,由此也对导演工作方式产生了质疑。

在创作之初,习惯于“人物”、“情节”、“故事”的学生并不理解尤内斯库的这部作品,他们对剧本中古代与现代,飞机大炮与宫廷礼节的并置感到非常迷惑,不知何从下手,也不知何从寻找人物感觉。皇帝扮演者王科说,自己一开始的时候一直拿范儿,试图寻找国王的感觉,但是导演说不对,认为他在刻意地“演”;后来他又尝试给每句台词加上一点搞笑的语气词,导演还是认为不对,尤内斯库作品不是“搞笑”,不要把自己当做劣质的电视明星。由于找不到人物的感觉,对导演对自己都产生怀疑的情绪曾经弥漫在排练厅里。

对于这一切,导演阿兰·迪马尔非常淡定,他认为这是创作过程的必经之路。阿兰喜欢将自己放入不确定的情景之中,不给自己设限,看重在过程中尝试各种可能性,并认为人越是陷入脆弱的、冒险的境遇,越能激发真正的创造力。作为深谙尤内斯库作品精髓的导演,阿兰在多个场合强调尤内斯库不是荒诞派,拒绝用“荒诞”这个定义来桎梏丰富的尤内斯库。在他看来,尤内斯库的写作方式与思想都不荒诞,就是在讲世界、社会与身处其中的人,是逻辑的、理性的、智慧的、敏感的。而对于导演来说,则是要发掘出经典名著与当下社会,尤其是与创作者本身的联系。

据说,尤内斯库这部名剧在国外都是由四五十岁的演员来演,所以这次用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中国学生来演出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毕竟剧中“死亡”的主题离他们太遥远了,年轻的生命还没有过类似的体验。为了帮助学生更好进入规定情境,于是导演设计了一个戏中戏,那便是一群年轻人,出于对戏剧的喜爱,某一日溜进剧场后台,在舞台上排练《皇帝正在驾崩》这出戏。这样的设计让晦涩的剧本与学生本身的生命体验勾连起来——每个人都曾经有过“过家家”的经历。于是,学生的任务便成为认真地在台上“过家家”、“玩游戏”。这让年轻的演员们放弃“扮演”的念头,让台词自然而然从心底流淌出来的。导演正是在这里打破演员对“荒诞”,对尤内斯库戏剧、对扮演人物的思维定势,“你们不是在演‘荒诞,你们不是在扮人物,你们演的是人生,是生活。”

对于演员来说,因为戏中戏的结构,就需要他们呈现不同人物特点以及角色“跳进跳出”的感觉,于是前期搜集的服装道具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为配合戏中戏,演员在舞台上换了五次服装,每一次换装恰好与情节的递进有关。而布娃娃、瑜伽球、饭勺、大针筒、钓鱼竿等几十种道具也很好地营造了尤内斯库戏剧梦境的氛围。演员也终于明白导演迟迟不定剧本的原因,是希望他们加入中国特色、时下流行与他们喜欢的表达方式,让说台词成为交流而不是背书,于是我们听到了爱新觉罗皇帝与叶赫那拉皇后等人“寂寞、空虚、冷”的生动对话。

诚然,这部由阿兰导演的作品并非无懈可击,事实上,很多观众在第一遍观看时,都会被稍显复杂的形式感,频繁的换装,不计其数的小道具分散注意力。然而一旦有机会第二、第三遍观看时,却会不由惊叹尤内斯库剧作的逻辑与精致,导演的处理手段,并为舞台上的表演叫好。中国演员演外国戏,很容易在舞台上演成“做状”,缺乏体验与交流。然而在这一版《皇帝正在驾崩》中,角色的内心世界,角色的独白,角色之间的情感交流却是能打动观众的,这与导演的理念及其对学生的要求自然是分不开的。

而对学生来说,从一开始对阿兰·迪马尔的怀疑到曲终人散时的恋恋不舍,他们最大的感动是在导演这里收获了尊重。演员们说:“演完这个戏后,我觉得自己最大的收获便是‘有想法了,也‘敢于做出来了。”不能说阿兰·迪马尔带给我们什么新的启示,反而是他提醒了我们一些看上去简单,实则本质,却慢慢被遗忘的传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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