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翘的十八岁眼泪

黄巧慧

晚上十点零七分。

刚上完晚自习的楚翘独自一人骑着单车行驶在种满梧桐的路上，北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还好有路灯的昏黄光晕让她在冬夜感到温暖。

这周周考的理综试卷已经发下来，此刻它正安静地蜷缩在楚翘的书包里——143分，一个并不令人满意的分数，排在班级倒数第三名。

“妈，我回来了。”楚翘打开门，脱下鞋子。

“回来了呀，外面冷不冷？快把牛奶喝了，刚热的。”妈妈赶忙从厨房走出来，把热牛奶递到楚翘手里，顺手摸了摸她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

“天这么冷，骑车也不知道把口罩戴上！”妈妈有些心疼。

“知道。”楚翘一口气把牛奶喝完，连嘴角的奶渍都没来得及擦一擦，转身走进书房，“我去写作业了。”

楚翘坐在书桌前，把揉作一团的理综试卷轻轻展开、抚平，上面那鲜红的分数依旧刺眼。明明已经努力听课，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为什么理综成绩还是没有任何起色？难道所有付出都是徒劳？这样想着，楚翘感到有些气馁。

手机的提示音把楚翘从思考中拉出来，是来自林夏的短信。

“唐婷要出国了，去英国，坐星期天上午的飞机走。咱们一起去送她吧！”手机屏幕的光有些刺眼，楚翘一怔，随即回了一条短信过去：“好。”

楚翘、林夏、唐婷三个人是初中同学——她们从前一起学习，一起回寝室，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上体育课……总之，她们干什么都是一起的，是稳固的“铁三角”。而且，初中三年里无论寝室怎么更换，她们三人始终在同一间寝室——用唐婷的话来说，三个小姑娘能够同寝三年真是三生有幸。

然而，凤凰花开，骊歌唱响，离别悄然而至。三人中家境最普通的楚翘考到了市区的一所市重点中学，学习成绩最好的林夏考到了省城的一所省重点中学，而家境最好、成绩最末的唐婷选择了直升本校的高中部——就这样，原本形影不离的“铁三角”走向了分离，只能在寒暑假时聚在一起。

化学课上，化学老师叫楚翘起来回答问题。楚翘望了望满黑板的化学符号，又翻翻手中的化学笔记本，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化学老师叹了口气，又点了楚翘的同桌。

同桌苏静顺畅地说出了答案与解答过程，化学老师十分满意，向苏静投去赞赏的目光：“不错不错！两个都坐下吧。”

下课后，楚翘站在长长的走廊上，用手托着腮，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灰暗的天空，连苏静走近都没有察觉。

“嘿，想什么呢？”苏静伸出手拍拍楚翘的肩。

“觉得自己挺没用的，那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楚翘回想起刚才化学课上的那一幕，虽然化学老师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总有些想法吧？

“哎哟，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苏静一手搂过楚翘的肩，一手挥舞着刚拿到的英语测验卷，“你看，你的英语成绩还不是甩出我们的一大截——140分，了不起呀！”

“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努力完全没有效果，上课全神贯注，弄懂老师讲的每一道题，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成绩依旧没有任何起色。我真怕自己考不上心仪的大学……”楚翘尝试将自己的不安、困惑、担心讲给苏静听。

“不要怕。”苏静轻拍着楚翘的肩，“当你觉得你已经尽全力但成绩还没有起色时，一定是你的方法出错了。多跟老师交流，不要自己闷着。生活不会辜负你向前走的每一步，你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会在某个时刻得到回报的。”

听了苏静的话，楚翘那颗原本焦躁不安的心被安抚下来。

“吴老师。”楚翘怯懦地走到物理老师的办公桌前。

“这道题我不太懂，能不能麻烦您给我讲讲？”这是楚翘第一次拿试卷来办公室请教老师，物理老师有些惊讶，要知道楚翘在物理课上向来少言寡语。

物理老师耐心地解答三遍之后，楚翘终于弄懂。

“谢谢老师。”楚翘弯下腰来鞠了一躬，她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办法道谢。

“不用客气，有不懂的问题尽管到办公室来问。你啊，学习态度没问题，就是方法不对，做题不会举一反三，多练练就好。”

“嗯！”楚翘把摇摇欲坠的眼泪逼回眼眶，原来课堂上严肃的物理老师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厉。

“楚翘，赶紧来我家吧，一起去机场！”星期天早上七点，还在睡梦中的楚翘接到了唐婷的电话。

“我约了林夏直接去机场呢！”处于迷糊状态中的楚翘皱着眉头回答。

“林夏今天不去，这丫头去参加大学自主招生考试了，她没跟你说吗？”

“她没有跟我说呀！”楚翘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

不跟我说，是怕我难过吧——楚翘心想。

“应该是她准备推荐材料太忙，忘记跟你说了。你现在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去机场。”

“天呐，大小姐你是要带多少东西去呀？”楚翘看着唐婷卧室里的三个大箱子，以及床上还未来得及打包的各种杂物，感慨道。

“你看，这副手套得带着吧？这是你送的，你知道，我最怕冷。”唐婷拿起一副“悠嘻猴”手套，“这些你们写给我的纸条呐、信呐，我都小心收着呢！这件我们一起买的大衣，三人姐妹款，必须得带着吧？还有这个，我们毕业时一起拍的艺术照，必须得带着，想你们了还可以拿出来看看呢……”

离别的愁绪也感染了楚翘，她依偎在唐婷肩上：“要是我们永远十五岁该多好，没有高考，没有离别，永远年轻。”

“傻瓜！”唐婷转过头，亲昵地捏了一下楚翘的脸，“这世界要真如了你的意还得了？”

“对了。”唐婷像是想到什么，“听说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怎么回事？”

“这你都知道？”楚翘有些惊讶。

“当然啦，我是谁啊？超级无敌、无所不知的美少女唐婷是也！”唐婷露出骄傲的神情。

“别臭美了！”楚翘抬手揉揉唐婷的头发，“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看不懂物理题，记不住化学公式……有时候，回家看到我妈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想着理综周考糟糕的分数，觉得挺对不起她。我也不想这样，我真的尽力了……”说到最后，楚翘有些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唐婷轻轻拥抱楚翘，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尽力了就不后悔，我相信阿姨也不会怪你的。”

目送唐婷走进安检区，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楚翘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过，她不再彷徨、迷惘、失望，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长，就算身边的朋友一一离开，就算理综成绩依旧不让人满意，就算思考很久还是没能解出黑板上的物理题……她都不会放弃，因为走过十八岁的她知道：生活，就是用一颗期待如意的心，来战胜百般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