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之神

万小雪

侧 影

侧面的光，披在了寺庙身上，陡峭的指尖

引领了群山最初的脉络。山脊之上

安静的鹰翼，为大地投放了最轻的阴影

——那个人间的佛

顺着日月曳斜过来，唇齿间

静寂之美，点滴如钟磬拨动山河！

慈悲的树叶一浪高过一浪，把光里的黑

引领而来，把古老的信仰生长出来

围拢整个圣地的沙粒

在大地的佛龛里安放下一颗心

安放下一片悬崖，迷途和解药

昼夜书写经文的老者，古老的皱纹里蕴藏下

一个暗夜里闪电的烈焰

它腾空而起——

为一卷熟睡的壁画逃生

为一滴旷世的墨逃生

逃生的，还有那片山峦

在印度的恒河劈开万顷波涛

为救赎而逃生

渺小的光斑

倾倒在那些渺小的光斑里，明晃晃

亮起了叶脉的刀刃，切割天空的蓝，湖水的蓝

它分配秋日的圣餐，那些囚徒般

潦倒的爱，纷纷献出了自己的幼年，少年，暮年

一群羊分开了一群北风和另一群北风

它们像是筛选金黄的帝王，在胡杨之路上辨认

锯齿形的真理。那流动不息的金黄的辞藻

默默把向下的一部分根须隐藏

而秋天直指云天的优美动机，却丝毫

没有减轻一条路的修行

至此，能把一条路扛在肩上，举过头顶

把雪花捂热，把月色聚拢，把天下的风招募

大地啊，我已从你非凡的光芒里延伸出了

最细微的涛声，金色的意念如海

青山的风

把整个大地鼓荡起来的，似乎

就是这青山的风

它凌乱的鼓点，击打着秋日的湖水

似乎，就是这样的一群羊漫过了

午后的蓝

——多像是大地捧出的另一个蓝色的人寰

在静中捧出朴素的晨昏，朴素的影子

一面镜子，青山从自己的影像里看见了

世人对它的惊扰。那凡尘深处

总有悲苦之声盈耳掠过，总有柔软之音

遍布每一个夜晚的缝隙之处

——永不停歇的，闪电的风

就在对面的山岗上，一弯腰它就看见了

闪着蓝翡翠的慈悲，如灯火

如星辰，高举苍穹不朽的意志

乌 云

把天空降低，低临秋草和羔羊，和祭献之美

饱满的黑，饱满地铺排另一面天空

湖水倒映出了你最初的脸孔

无畏，黯淡

这是一次彻底的亵渎

你违背了神的意志

身背灰色的褡裢，捡拾人类的沙粒

你倍加珍惜这指纹和爱情，珍惜

永恒的残缺——

一个用影子赶路的人

你无法改变历史，无法让

清澈的未来验证我们生命的奇迹

除了混沌，一望无际的混沌，我们就在里面

日复一日和生命经历狂飙，苦痛和死亡的造访

我从未向爱情奉献过什么

我从未向爱情奉献过什么，在自然的季节里

低垂的果实从未说出秘密和火焰

亦如迅疾的风的蹄声，掠过我的屋顶时

月光，那永恒的昭示我也没有领悟出什么

就像我挽着你的手臂，从寂静的山峦

到另一座寂静的山峦

我们的语言已经遍布黄昏的雾霭

每一滴露水的微光

我也没有奉献过什么

爱情啊，我不忍说出你

怕在那巍峨的群峰之间

亵渎你不朽的面容和战栗的灵魂

亦如一些人间的书信

替未来把那个爱过的人

再爱一次，把那个无法修葺的心灵庭院

再修葺一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在替你把人间还原

让荒芜的思念重新长出嫩芽，你知道

这很难，而我在你朴素的风里一次次穿越

领悟死亡，静默在复活里

雨水，闪电

季节的手向你致意的每一个瞬间

都有我柔软的生命向你倾诉什么，而我从未

向爱情奉献过什么

亦如这白雪覆盖的大地，在你的怀抱里

也没有显露出蓬勃的生机，和向上的星光

但是，所有的一切在向你抵达——

向你未来的每一次春天，蕴含

每一次的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