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刘平勇小说集《天堂邂逅》的悲剧意蕴

2015-04-11 13:37
昭通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天堂悲剧命运

张 伟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云南文学研究

略论刘平勇小说集《天堂邂逅》的悲剧意蕴

张 伟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刘平勇的小说折射出个体生存的悲哀与无奈,用悲剧的眼光道出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无论是人物的命运悲剧还是社会悲剧,都渗透着一种“悲感”文化,有着一种沉郁之美。

刘平勇; 小说; 悲剧; 理想与现实

一篇小说写得有没有深度,耐不耐读,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者的能力和洞察力。能力表现在能否把故事讲得精彩,洞察力表现在能否揭示人生的真相。因为,小说家在故事里传递给读者的不应是人人都耳详能熟的东西,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是小说家的失误。小说就应拂去那些遮蔽人心的俗见,显露良知的本相。而刘平勇的小说《天堂邂逅》独到之处就在于发现和穿透了世俗的识见到达了一个人性与良知的澄明境界。

读刘平勇的小说, 犹如聆听一支支的小夜曲,那舒缓的节奏、沉郁的音色,所展示出的是情真意切的旋律,让人体悟到的则是一种沉郁之美;在刘平勇的小说中折射着个体生存的悲哀与无奈,道出的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无论是《潜流》中的马成功,还是《天堂邂逅》中剥夺他人生命的张大鹏;无论是《今夕是何年》里的杨冬天,还是《恐惧》中的强子,你都会感受到一种哀婉的情绪;所以刘平勇的小说充满了独特的悲剧意蕴。

一、悲剧之眼——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悲剧是怎样产生的,古往今来人们都在对此作着各种探讨形成了不同的解释。在人类文明的早期生产力水平较低的时候,人们认为悲剧的产生或是命运或是神意的安排,是不可避免的。文艺复兴以后,由于人的觉醒和科学主义的兴起,人们从神本世界回到人本世界,人们再次把人本身作为重要的认识对象,相信人自身的力量,认为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样命运悲剧就转变成了性格悲剧。而到了19世纪,资本主义在获得空前发展的同时,社会不公问题日益凸显出来,很多人开始把人类生活中的悲剧归结于社会不公的存在。所以西方传统的悲剧理论就将悲剧分为命运悲剧、性格悲剧和社会悲剧三种类型。参照这种分类法,我们可将刘平勇的小说分作以《潜流》为代表的命运悲剧,以《恐惧》中的强子为代表的性格悲剧和以《天堂邂逅》为代表的社会悲剧。

在《潜流》的命运悲剧中,我们看到的是超人的社会力量和人物命运的冲突。《潜流》中主人公柳小秋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山区,八岁时,父亲死于车祸,母亲带她改了嫁,十二岁那年,却遭到了继父的强奸。这使她的身上笼罩着无法摆脱的刻骨铭心的苦难,当她遇到马成功后,似乎开始从命运的囚笼下得以解放,而当她在满怀憧憧地追求婚姻幸福之时,马成功却出轨了。于是为了那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幸福,她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使得这部小说充满了悲剧的情韵。

悲剧实际上就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一种矛盾冲突,作为个体的人总是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但外部的世界越来越成为一种无法驾驭的异己力量,人不能再主宰自己创造的社会,而是社会在全方位的主宰着人。在这种背景下,一种巨大的小人物的悲哀也就出现了,成了一种新的无法摆脱的命运——即是人追求更大限度的实现个体自由的愿望与社会道德规范、宗法制度之间的矛盾。在这种矛盾中,作为个体的人总是脆弱的,他的自由愿望在强大的社会机器面前会显得不堪一击。命运的悲剧也正是人在这种矛盾冲突面前的无尽的抗争和努力,直至献出自己最宝贵的生命。正如小说的结尾这样写道:“马成功,你是个坏蛋!你拯救了我,也毁了我。我恨你……”[1](P.61)说完这样的话后柳小秋服毒了。马尔雅科夫斯基曾说:“人生一死非难事,创造生活更困难。” 因此,这部小说感动人的不是死,而是在“死”中呈现出来的一种生命力和尊严。刘平勇《潜流》这部小说,正是以他那传神的诗笔精心地描画出了一幕凄凉哀婉的命运的悲剧。

当然,在刘平勇小说集《天堂邂逅》中最多的是社会悲剧,18世纪德国的古典美学家黑格尔认为:“悲剧不是偶然造成的,而是社会义务与道德的伦理冲突造成的。冲突的双方没有正义之分。双方都有合理性,但又都有片面性,都有不完整性。最终只能以死亡做结局,真正胜利的是人性”。[2](P.119)而《天堂邂逅》这部小说所描写的悲剧,城管和小商、小贩发生的暴力冲突的悲剧。这样的事情在中国大地上实在是太普通、太平常了,以致于人们承受不起这种日常性和普通性,需要借助忘却从中逃避出来。可问题在于如果我们选择逃避,将在多大程度上经受良知的拷问?其实《天堂邂逅》就是一个不逃避的故事,作者运用一种魔幻的写作手法,以两个对立人物在天堂自述的方式来展示城管工作的不易和小摊贩生存的艰难,所展现出来的是生活的悖论。在天堂的世界里,两种价值观的声音形成了一种矛盾的张力场,在小说中,这样描写到:“大鹏,我知道你恨我,整个蒙城像你这样的小贩们都在诅咒我们。但国家把这个城市交个我们,就是要我们干好这个城市的秩序。”[1](P.19)其实,张大鹏误杀了何胜利以后,他就陷入了很深的苦恼中,怀疑他过去所坚持的原则,他在牢里反省,他站在普通良知的责任立场审视自己的过去。因为他曾经试图追逐的个人以及家庭生存的幸福反过来却成为对城市管理规范的挑战,而这些规范也是为了让我们的城市更干净,更整洁,更适合人们的生存,不是为了何胜利个人的利益。何胜利是执法者,他必须严格执行政府的法规,所以他管理小摊贩没有错;张大鹏为了生存,追求生活的权利也没有什么错误可言。由此可以看到,这部悲剧矛盾的双方都有其正义性和道德上的合理性。但是,一方顾及了法律却没能顾忌弱势群体的生存与尊严,另一方则是在捍卫自己生存权力的过程中遗失了国法。所以,他们双方的冲突都具有合理性又具有片面性。按照黑格尔的观点这部作品虽然以其悲惨的结局收场,但他却给人提示了重建一种完满道德理想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一种完美的道德应该是超越敌对双方之上的更具包容性的道德,正是悲剧对这中永恒正义的昭示,使得这部小说具有了理想主义和乐观的气息。最后,小说以灵魂忏悔的方式来结束故事。小说这样描写道:“大鹏,你家乡真美!大鹏说,何哥,要真有来世,你就跟我到家乡这个世外桃源来,娶妻,生子,过天堂的日子!”[1](P.32)

小说读到了这里,我们不得不追问到底那一种生命更真实?是日常生活的幸福,还是灵魂最后的归宿?当然,表现内心冲突的过程远比达到一个结论更重要。刘平勇赞同厨川白村的文学是人生“苦闷的象征”的观点,他说“一件真正意义的文学作品的产生,除了广泛的社会联系外,最重要的是这作品必定是作家某种内心的压抑的转移或宣泄”。[3](P.24)《天堂邂逅》这部作品集中蕴涵着浓郁隐秘的情感而激起了读者的共鸣,同时也渗透着作者文化骨子里的一种“悲感”的文化,因为无论是他抒写善与命运搏斗的命运悲剧,还是描述善与善冲突的社会悲剧,其中都渗透了作者内倾型抑郁的气质性格。

二、悲剧风格——悲剧性处境下的行为

刘平勇小说中没有像英雄悲剧那样描写惊心动魄的悲剧故事,充满崇高悲壮之感;也没有像恐怖悲剧那样叙述耸人听闻的悲剧事件,洋溢着恐怖畏惧气氛。他将自己的小说集取名为《天堂邂逅》主要是着力描写平凡生活的一片段或一场景,常将情节链中的前因隐于幕后,给读者留下想象和再创造的艺术空间。他的作品“多于极平凡琐细小事上,见出大的人生,大的喜悦和悲哀”,他素来服膺 “是能从极小极不引人注目的事情上,开一眼锁孔,让每人于洞中见到自己的存在形态”。正如《找啊找》中的梅子不甘心当“小三”,却在情人的布局中死于意外,梅子渴望尊严而得不到的悲剧给人们流下了意味深长的思索。又如《茶花的月亮》中的茶花,清纯善良,她的生活本来如同一池宁静的春水,是从城里来的萧剑的“甜言蜜语”让这池春水荡开了涟漪,对城市生活的向往让茶花从此不能自拔。然而当她不顾一切的来到城市,不顾一切的找到萧剑后,萧剑当初虚无的承诺却让她的人生发生了彻底逆转,不但使这么一位清纯的女子沦落为失足女,最终还走上了身首分离的不归路。这些故事在生与死形态的冷静展示背后,透露出来的则是社会发展的负面效应。这不是善与恶、是与非的斗争,因此无须理性判断,也不是一个扬善惩恶、伸张正义的问题,而是一个人性状态的问题,也是一个沟通自我原则与良知原则在人内心的联系问题。

真正的悲剧不是悲观,不是悲惨,不是灾难,不是眼泪和哭泣,当莎士比亚在16世纪借哈姆雷特之口喊出了那句著名的话,“生存还是毁灭”这个问题时,选择本身就变成了悲剧。刘平勇的小说非常关注那些进城女性的生存状态,在他的文字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个美好的愿望都成了虚幻的肥皂泡,最后她们的希望消失殆尽,唯一能出卖的只有自己的肉体。在城市生活里无论是《今夕是何年》中的许梅,还是《找啊找》中的赵岚,或是《天堂邂逅》中的杨晓娥,她们都在欲望与良知中各自寻找着支持自身的事实与逻辑,她们的人性的深处是矛盾的,无论我们说这是善恶的对立也好,天使与魔鬼的对立也好,说是不同原则的对立也好,她们都把人类的劣根性表现得一览无遗,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爱践踏得一无是处,她们在人生的舞台上赤条条地展示自己,把人拉到名利的决斗场上进行生死的搏杀。于是,刘平勇悲剧的风格便不是一个面临远远超过自己的悲剧性处境的问题,也不是面临这种处境时蹈死不顾的抗争问题,而是一个处于悲剧性处境下的“不作为、不抗争”的问题,一个应接受内心呼声的社会责任问题。

三、结语

刘平勇的小说创作很少有恢宏的历史长卷,却多了一些精巧的艺术盆景;没有雄浑的交响史诗,却有轻柔的抒情小曲;很少幽默之味,却多抑郁之情;没有阳刚之气,却有阴柔之风,这使他成为了昭通文坛上独具个性追求的诗化悲情小说家。

[1]刘平勇. 天堂邂逅[M]. 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5.

[2]尼采. 悲剧的诞生[M]. 周国平, 译. 北京:三联书,1986.

[3]杨剑龙. 文化的震撼和心灵冲突[M].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

On Tragic Implications of Liu Pingyong’s Short Story AnthologyTheChanceMeetinginParadise

ZHANG Wei

(School of Humanities, Zhaotong University, Zhaotong 657000, China)

Liu Pingyong’s novellas reflect the sorrowfulness and obedience for the individual survival and reveal the contradictions and conflicts between ideality and real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agedy. His stories, either the tragic fates of the characters themselves or the relevant social tragedy of the characters, are permeated by a sense of “tragic” culture and reflect a kind of melancholy beauty.

Liu Pingyong; novellas; tragedy; ideality and reality

2015-09-15

张伟(1977— ),男,云南昭通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

I207.42

A

2095-7408(2015)05-004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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