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在何方
——从《天堂邂逅》看刘平勇小说创作中的悲悯情怀

2015-04-11 13:37杨恩智
昭通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大鹏天堂胜利

杨恩智

(昭通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云南 昭通 657000)



●云南文学研究

天堂在何方
——从《天堂邂逅》看刘平勇小说创作中的悲悯情怀

杨恩智

(昭通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云南 昭通 657000)

《天堂邂逅》是刘平勇先生的第四部小说集,收入了作者近年来在文学核心期刊上发表过的七部中篇小说。在这本小说集中,可以感受到作者对所写人物的那种弥漫于字里行间的悲悯情怀,可以感受到小说中的人物或悲或喜的时候,作为写作者的他的悲与喜;更可以感受到,他在利用文字为那些小说中人物构造天堂时的良苦用心。

《天堂邂逅》; 悲悯情怀; 天堂

从刘平勇的小说中,感觉到他对《红楼梦》有着独特的感悟。记得在《红楼梦》的第一章里,面对空空道人“我纵抄去,恐世人不爱看呢”,石头“笑答道”的话语中有这么一句:“今之人,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纵一时稍闲,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只愿他们当那酒馀饱卧之时,或避世去愁之际,把此一玩,岂不省了些寿命筋力?”曹雪芹所说的“今之人”,于我们而言已是古人,但这“今之人”,又何尝不能说是于我们而言的今之人呢?现在就在我们生活中的今之人,是多么地适合“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纵一时稍闲,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这句话。《红楼梦》写的是“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而老曹所写的那几个女人,“就比那谋虚逐妄,却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脚奔忙之苦。”写女子,写情爱,比之于写时事、写官场、写这样那样的敏感题材,确实是“省了口舌是非之害”的最佳途径,且在对这女子和情爱的叙写中,又能叙写人心、人性,生命、生存,以及这些女人所处的社会。写这样的故事,让人“避世去愁之际”,再感叹、感悟一番,作为一个写作者,也可足矣。

《天堂邂逅》是刘平勇先生的第四部小说集,收入了作者近年来在文学核心期刊上发表过的七部中篇小说。在这本小说集中,可以感受到作者对所写人物的那种弥漫于字里行间的悲悯情怀,可以感受到小说中的人物或悲或喜的时候,作为写作者的他的悲与喜;更可以感受到,他在利用文字为那些小说中人物构造天堂时的良苦用心。

一、悲悯地叙写一群苦难之人

苦难,分解开来,为苦痛与灾难;引申开来,便为遭遇苦痛与灾难。

无论是因为贫穷而造成了苦痛,还是因为意外而造成了灾难,抑或是什么样的不公给人造成的苦痛与灾难,总是或轻或重、或显或隐地发生在每一个人,或者说大部分人身上。俗话说:“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困惑也好,迷茫也罢,都可能成为一个人的苦痛甚至灾难之源。

在《天堂邂逅》里,张大鹏与何胜利,我们难以说清谁是被害者。作为出生贫寒,当过兵,做过保安,因替人顶罪坐过牢,后来用三轮车推着卖烤香肠的张大鹏,因三轮车被何胜利所带的城管人员没收,为了追回渐去渐远的三轮车,情急之中,以为何胜利要抓他而将刀子扎向了何胜利,只一刀,就断送了何胜利阳世的生活。而进了监狱后,面对亲人的悲伤,好人的帮助,面对何胜利痛不欲生的父母和亲人,面对漫长的刑期和无法承受的漫长的折磨,以及自己活着对亲人的折磨,张大鹏,最终用牙齿咬断了自己的血管自杀了。

这是小说之中的故事。刘平勇先生在讲述这个故事时,选择让张大鹏和何胜利双双死了在天堂相见后相互转换的第一人称来进行,各自叙述他们的身世,他们的不易,包括生活的不易、生存的不易等,同时又让他们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对方说起了话。如被一刀断了阳世生活的何胜利所言:“你们总是把我们当成敌人看待,你们认为自己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力气光明正大地混一口饭吃,可还要被我们追得鸡飞狗跳,还要被我们没收三轮车、簸箕、炉子,竹篮和秤什么的,你们把我们当土匪看了。”对于何胜利的管理城市,处于两难境界中,严格管理了,那便触及到了像张大鹏一样的人的利益,而他在心里清楚,像张大鹏一样的这些人,“都是乡下人,顶风冒雨的来到城市,摆摊设点赚几个小钱,养家糊口,维持生活。”他们不容易。清楚是清楚,但他们又不得不管,不管,城市的形象就会受到影响,城市形象受到影响,他们就要遭到上级领导的批评。这还只是对上和对下的问题,更有他们自己家里的事情,也让他们有苦说不出。就像何胜利,因为工作,少去了对妻子和女儿的照顾,以致让她的妻子说:“你要是心里有人了,我和女儿让你!”上面压力大,下面矛盾突出,本身他们就成了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加之来自家庭里的压力,他们就不只是两头受气,而是分身乏术了。

作为城管与摊主之间的恩恩怨怨,是一个愈来愈尖锐的话题,无论是张大鹏,还是何胜利,在这部小说里,我们都无以把谁说成是恶人,就算是杀人之人的张大鹏,他也不是,他本身就不是;而何胜利呢,也不是,他的难堪,他的无奈,他的欲哭无泪和分身乏术,同样让我们为之无奈。这里面的问题出在了哪儿?是谁错了?这真是难以用对和错来衡量的一个问题,正如作品里何胜利所述:“其实我们都没有错!你凭自己的劳动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没有错;我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管理好这个城市,也没有错,”错在哪儿了呢?何胜利接着说,“错就错在我们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最后结出了错误的果。”“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这是一个很牵强的解释,但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样解释?

在《恐惧》里,妻子背叛然后离了婚的强子,因为想买套房子,然后再与程涛结婚,过天堂里的日子,但因为遇到了张羊,开始变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起来,开始变得担心受怕、昼夜不得安宁起来,最后杀起了人来。因为受到张羊的提醒,让强子想到他交了诚意金的中介公司可能是皮包公司,那交去的诚意金对他不是一个小数,他怕被受骗,于是想去要回,而要回不得后,在张羊的帮助下,派出所的人将公司里的人陈老板一伙带回到了派出所,并伤了陈老板,从此,强子便像惹下了大祸一般,在陈老板和她指使的人的威胁、恐吓中,度日如年。作为刚从乡下学校来到教育局的他,工作起来静不了心,又担心被退回到学样;读小学的儿子,还时时成为陈老板同伙恐吓他的支点,让他息无宁日。当他决定孤注一掷地去将此事作个了决时,却无意间杀害了另外一个因为妻子外遇而赴约要了决另一桩事的人。在这篇作品里,强子弄不明白陈老板人长得那么漂亮,心为什么会那么狠毒?于此,刘平勇先生没有放过对陈老板这个人物的挖掘,在她的狠毒中,同样写出了她的不易,写出了她的苦痛与灾难。

在《让我看看你的脸》里,二顺守在李老板家所在的一个小区门前,要找李老板要了工钱,回家与老母亲团年,并送母亲去医院医病。李老板没守到,却常常看见一个牵着一条雪白狮子狗的女人出入小区。他产生了一个念头,“到这个女人家,向她想办法,不多,就一万。”为有这个想法,二顺的心“跳得很厉害,他猛地咽了一口唾沫,把那个可怕的念头随着唾沫咽到了肚里。”他知道,这做法,是抢劫,是绑架,是犯法的事。二顺何曾抢劫过、绑架过?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他还“坐在石坎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上苍啊!你要是可怜我和母亲,你就让李老板在中午之前出现,让他把我的工资发给我,我母亲还等着我回家跟她团年呢,还等着我的钱去治病呢!”中午了,上苍没有可怜二顺和他的母亲,李老板没出现。于是,二顺买了一双女人的黑丝袜,做了一些准备后,以一个电工的名义,进到了女人的屋里。这一进后,二顺的入室抢劫便发生了颇富戏剧性的故事。女人向二顺讲述了她的故事。女人让二顺尽管多拿些钱,二顺却只取了两万,且主动给女人写了借条。女人觉得二顺像她哥,想让二顺取了那丝袜,看看二顺的脸。故事发生到最后,二顺回到了家,和母亲团了年后,母亲竟然无声无息地死了,而二顺回去找女人,准备还欠女人的钱时,却被保安给逮了,他准备去还女人的那两万块钱,成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罪证。在《找啊找》里,以赵岚进城寻找丈夫大龙为主线,叙写了大龙、梅子的故事,叙写了何浩天的家庭,以及何浩天和代梅(其实就是梅子)的故事。在这篇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一群人在为物质奔波,而一群人则在为精神困惑。在上述的这些篇小说当中,无论是摆小摊的张大鹏,还是当城管大队队长的何胜利;无论是寻夫不得倒寻成个杀人犯的赵岚,还是赵岚之夫大龙;无论是因买房而引起一阵一阵恐惧并最后也成为杀人犯的强子,还是给强子制造了一阵一阵恐惧的陈老板;无论是等老板算到工钱准备回家陪母亲过年并给母亲治病不得,而入室“借”钱的二顺,还是被二顺“借”了钱,大学毕业被人包养的女人……他们都是有着苦痛和灾难的人,对每一个人,刘平勇先生都没有把他们写成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无论他们是杀了人,还是抢了劫,刘平勇都用他充满爱的文字,给予了他们百般的悲悯与同情,努力地寻找、挖掘他们如此这般的根源和无奈。

二、借男女故事叙写“今之人”及“今之社会”

人,都生存、生活于社会之中。

写人,写人之所想所行,必然就会写到人之生存生活的社会。

在《找啊找》里,让大龙与赵岚失联的是一个叫梅子的女人,梅子的“一言一行,轻易就点燃了他埋在心里多年,被他忽略但却又真实地存在的某种向往,尤其是梅子的普通话,常常把他从现实的土地上拉到梦想的王国里。最让大龙痴迷的,是梅子连叫床的声音,都是以象征着文明和梦想的普通话的方式叫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梅子,让大龙在痛苦中,在自责中,“坚定了和赵岚离婚和跟梅子相守的信心。”他不知道,经历复杂的梅子,和他在一起的同时,还跟酒店的老总及其他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包括与赵岚为其做保姆的何浩天。梅子“向往有尊严的繁华生活,同时也向往有个知根知底的人从心底疼着爱着的日子。”要过繁华生活,就得跟酒店老总或者何浩天那样的人,而知根知底者,却是大龙类,他们,都只能给其一,不能二者兼顾。所以,她因别人怀孕,却回来跟大龙发泄。面对大龙说出的对不起,“梅子的泪水就出来了。”她的内心之痛苦,她的内心之善良,可见一斑。但有什么办法呢?“你哪里知道我的内心呢?”确实,大龙根本不知道。人心的隔膜,彼此的不知,或许是种种苦痛和灾难发生的一大根源。按说,何浩天和妻子李薇所过的日子,是如赵岚之人心目中的天堂日子了,可何浩天依然有着让赵岚想不通的生活。赵岚在以何浩天妻子的身份赴约见代梅的路上曾这样思考过:“这个世界上,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会被小三俘虏?是小三出了问题?还是男人出了问题?还是男人们的老婆出了问题?”其实都不是,不是谁出了问题,这是“今之人”的人性之一种,老曹已经早就说得很明白了。

在《茶花的月亮》里,茶花因为遇上了萧剑,而改变了她的整个命运。一个漂亮却因被乡政府副乡长强奸而嫁与了兽医,又成为一名小学代课老师的茶花,因为萧剑,内心燃起了一种理想之火,而为了这种内心中的理想追求,最后被碎尸于省城的护城河边。

在《潜流》里,柳小秋是十足的淑女一个。她“身材颀长,亭亭玉立,身穿一条蓝色的连衣裙,脖颈挺长,显得精致而玲珑剔透,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既古典而又有现代气息。”“那如风的眼神,那高挺的鼻梁,那雪白整齐的牙齿,那湿润柔红的双唇,无不让马成功的身心有沐春风般的惬意。”惬意,当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特别是让像马成功这样算是有权,且让柳小秋都觉得是从未遇到过的“又风趣,又博学,又随和的领导”的身心感到惬意后,接下来的故事,可想而知。在马成功的眼里,柳小秋是个十足的淑女;而在柳小秋的眼里,马成功便算是一个十足的才人了。于是,一个现代版的才人淑女之故事,便由此而发生。被继父强奸过,对男人怀恨、甚至恐惧在心的柳小秋,一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冷美人之面孔一直抵御着男人的柳小秋,被马成功用甜言蜜语的子弹势如破竹地击中到了柔软之处。于是,他们相爱,并解除了他们原先的婚姻,结了婚,然后马成功由文化局长而常务副县长,柳小秋也摇身一变,成了团县委书记,他们,成了人们最看好的一对政治夫妇。只是,谁也没料到,或者说早已料到,在马成功被检察院带走后,让柳小秋知道,马成功以市场价格的一半购买的两套低价房的户主,竟是文工团的一个年轻漂亮的舞蹈演员。绝望后的柳小秋,死前写下了一句话:“马成功,你是个坏蛋!你拯救了我,也毁了我。”

如果是马成功毁了柳小秋,那又是谁毁了马成功?

是柳小秋么?

似乎不是。似乎谁也不是。

在《今夕是何年》里,发生的是一个雇主与保姆的故事。在这里,保姆许梅似乎是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类的人,虽然最初她没有一点点“这个家至少我有一半”的想法,但她还是步入了这种地步。无论她曾经经受过怎样的生活,历经过怎样的苦难,但在她步入这地步的时候,也就步入了她生命的尽头,不止是她,还连她的一双女儿也一起死在了雇主杨冬天的刀下。

杨冬天不是才人,许梅也不是淑女,大龙和代梅、赵岚他们也不是才人淑女,但他们演绎的,就是现代版的才人淑女故事。只是,在这些故事里,我们很少看到那种古时才人淑女故事里的凄美,而更多的是“今之人”的苦痛与灾难。刘平勇在叙写这些故事的时候,没有单纯为写故事而写故事,而是充分地挖掘这些故事里的人物的内心,及故事背后的故事。如此一来,在我们阅读这些故事的途中,便为种种社会现象而悲而痛,为“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之“今之人”而仰天叹息。

在《天堂邂逅》文集的作品里,同张大鹏、何胜利、赵岚、大龙、强子、陈老板一样,无论是小学代课老师茶花,还是报社记者萧剑;无论是由教师而团县委书记的柳小秋,还是由大队调解员而乡党委副书记而乡党委书记而文化局局长而常务副县长的马成功;无论是为儿为女外出做保姆的许梅,还是当了领导退了休的杨冬天;无论是等老板算到工钱准备回家陪母亲过年并给母亲治病不得,而入室“借”钱的二顺,还是被二顺“借”了钱,大学毕业被人包养的女人……苦痛与灾难,都在以不同的方式,一一地在他们的身上发生着。为摆脱这些苦痛和灾难,他们挣扎着,拼命着。他们似乎都觉得现在的日子,是地狱般的日子,而这地狱般的日子,不是他们要的日子,他们要的,是天堂般的日子,他们为那种种不一而足的天堂般的日子,拼搏,奋斗,甚至拼命;他们用尽心机,甚至费尽生命。因为他们对理想生活的追逐,而演绎出了一个个最后让我们痛惜不已的故事。

三、用充满爱的文字为苦难之人创造天堂

刘平勇的小说创作有着一种“天堂”情结。因为这样那样的苦痛和灾难,小说中的人物都试图梦想出一个个理想的天堂,希望能过上他们各自想象中的天堂日子。在《天堂邂逅》里,作者借张大鹏和何胜利的灵魂之游,首先引入了律师人员对这事件的观点,小说的故事结束了,而这故事留给城市管理者的思索远远没有结束;接着又引出了农村之变化,这变化之后的农村,让何胜利感慨:“你怎么还到城里打工呢?”张大鹏说:“要是过去就这样,我就不会到蒙城了,我也就遇不到你了。”张大鹏不到蒙城,不遇了何胜利,那他们的事件,便不会发生。当然,这只是作者的一种悲悯情怀而已,只是作者为让这样的事件不再发生而作的一个乌托邦理想而已,在“这个世外桃源来,娶妻,生子,种地,看桃花,过天堂里的日子!”无论现在的农村能否算世外桃源,但要在这儿娶妻、生子、种地、看桃花,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这能算是天堂里的日子么?如果是,那么多的青壮年,为什么还前赴后继地往外走?这是一个解释不清,更是难以破解的问题。在“娶妻、生子、种地、看桃花”之外,他们有着更为重要的“生”之问题需要解决。

在《天堂邂逅》这部小说集里,大多篇目里都有“天堂”生活之语,第一篇一来就以“天堂邂逅”命名,让曾经是敌我双方的张大鹏和何胜利在“天堂”邂逅,成了两个相互理解的兄弟,以至最后,也想着如果有来世,要到张大鹏的家乡去“过天堂里的日子”。在《恐惧》里,开篇就是“强子想过的天堂里的日子,因为遇到了张羊,变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他所想过的天堂日子,其实也就是“买一套房子,再把大学生程涛娶回来,”如此,便“过天堂里的日子。”在《今夕是何年》里,对许梅来说,她“这一辈子,已经完蛋了”,把儿女盘出来,让女儿逃脱贫穷的山村到大城市工作,“就可以过天堂里的日子”,为了这,即便她“受到天大的委屈”,她也将忍耐。她可以忍受一切。在没出现“天堂”之语的篇目里,其实也全都通篇充塞着里面的人物对天堂生活的向往、追求、奋斗、拼搏,甚至拼命。

刘平勇试图让小说故事中的人物过上天堂般的生活,但结果,他们,和她们,一个都没有过上。倒是一个个地,大都走上了死亡之路。代梅死了,茶花死了,柳小秋死了,许梅死了,而即使死了,恐怕他们和她们也都很少进入天堂。沈从文在《月下小景》里有一句话:“天堂地位有限,地下宽阔无边。”他还说:“最公平的世界不在地面,却在空中与地底。”毕竟“天堂地位有限,地下宽阔无边。”就算有位,恐怕轮不到他们,那有限的位也是留给像二顺之母一样的人的,留给有二顺为之守过“五七”的人的。就算是像张大鹏和何胜利这样的人,恐怕也不一定能进入那天堂。要不,他们就不会想着来世,而到张大鹏的家乡去“过天堂里的日子”了。代梅、许梅、茶花、柳小秋之列,拼命寻找天堂生活,至死也难以实现。就算没死的,如强子,如赵岚,却走上了杀人之路,不但没过上天堂里的日子,反倒走上了对他们来说或许可以称之为地狱般的生活。

说来,刘平勇以一个个人物的死,来试图让他们完成活着时没能完成的夙愿进入天堂,似乎有些残忍。只是如果不死,他们又当如何?他们所要的那种天堂里的日子,如何实现?这个,恐怕我们无法解答。刘平勇解答不了,我们也解答不了。死,似乎成了唯一能让他们实现梦想的途径。只是,我们不敢确保。我们不能肯定;仅凭沈从文的一句话,也否定不了。似乎,就只有以这种方式,给予他们一种祝愿了。

让人去过天堂里的日子,虽然是以死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我们依然能感受到刘平勇在这个愿望里所注入的悲悯与大爱。

天堂里的日子究竟在哪儿?这让我想起刘平勇多年前曾以《天堂里的日子》为题写过一个短篇。那小说写的是两个妇女,一个农村的,一个城里的,农村的进城卖菜,城里的下乡玩耍。她们在班车上相遇、相识。农村的对城里的说:“你老人家在城里多热闹,到处干干净净的,鞋子上连一丁点黄泥都粘不上,怎么还跑到那么偏僻的乡下去玩?”城里的却激动地说:“就是乡下好,就是乡下好啊!城里人多的像蚂蚁,车多得连人上街都不敢走路了。白天晚上全是噪声,空气里全是灰尘和废气。乡下的空气可干净了,人生活在乡下,寿命都要长一些。”于是,她们相互走进了彼此的生活。城里的进了农村的家,农村的进了城里的家。城里的甚至在农村的进城卖菜后,独自在农村的家里,过起了农村的日子。只是这一过,事实却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天堂生活。“之后,老姐姐还是喜欢下乡,只是不再经常到桂英家去了。人们经常会看见她坐在九棵树的沙滩上,抽烟,吃东西,看水流看柳枝看鸟儿看云彩。除了这些,人们不知道老姐姐还会漫不经心地想些远远近近飘飘忽忽的事儿。好像过着天堂里的日子一样。而桂英呢?尽管老姐姐很热情地招呼她,但她再也没去过老姐姐家。她整天守着她的果园大棚和畜生,隔三差五又挑着菜到城里卖。晚上梦见的,全是她的儿子和女儿。偶尔也会想一想,老姐姐挂在嘴上的天堂里的日子究竟长的咋个样?”

看《天堂里的日子》,其实更让我们感觉到的一点,是那“天堂里的日子”,就在自己的心中,自己的日子是不是“天堂里的日子”,在于自己的心态,在于自己对自己生活的定位。

读完《天堂邂逅》里的小说,想想那些或被杀或杀人的人物,想想他们所经所历,想想他们,或者说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社会,对于“今之人”,无论是“日为衣食所累”的贫者,还是“又怀不足之心”的富者,都有着无限的思考空间。以男女之事写人写社会,这是刘平勇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方面,也是刘平勇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收获。

[1]曹雪芹. 红楼梦(上)[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2]刘平勇. 天堂邂逅[M]. 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0.

Where Is the Paradise——An Interpretation on the Sympathetic Mood of Liu Pingyong’s Novels ThroughTheChanceMeetinginParadise

YANG En-zhi

(Zhaotong Municipal Federation of Literary and Art Circles, Zhaotong 657000, China)

TheChanceMeetinginParadiseis the 4th short story anthology by Liu Pingyong, which includes seven novellas published recently in core journals on literature. Reading the anthology, between the lines one can feel the author’s sympathetic mood over the characters created in his stories: the author narrates the sadness or happiness of the characters in a sad or happy mood accordingly. Furthermore, one can comprehend his ingenious intention on building a paradise for those characters in his stories with his pen.

TheChanceMeetinginParadise; sympathetic mood; paradise

2015-09-16

杨恩智(1978— ),男,云南昭通人,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研究。

I207.42

A

2095-7408(2015)06-003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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