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李烨
(大连理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辽宁大连116000)
【文学与语言学】
身体理论视域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述(1996-2014)
刘伟,李烨
(大连理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辽宁大连116000)
中国对于身体的研究源于20世纪90年代国内女作家身体写作热潮,而对于现代文学中身体的研究虽然起步较晚,但已成为近年来的热点和重点。通过对1996年到2014年的身体理论视域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进行梳理,我们认为此领域的研究主要在如下方面取得了阶段性成果:现代文学中“身体写作”的女性主义批判研究,从身体政治角度对现代文学文本“身体话语”的再解读,寻求现代文学史框架的重构。追求研究的整体性,视角的独特性,解读的深刻性,并努力寻找新的学术生长点是近些年身体理论视域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趋势。
中国现代文学;身体;身体理论
20世纪80年代,约翰·奥尼尔的《现代社会中的五种身体》,特纳的《身体与社会》等社会学著作的出现,推动了身体研究的大规模兴起。身体研究以其独特的视角、广阔的理论覆盖面迅速吸引了国外哲学、社会学、女性主义等领域的注意。
中国对于身体的研究则源于90年代中期,随着陈染、卫慧等人涉及到女性生理及性成长史作品的发表,中国大陆女性写作高潮到来。1997年,评论家葛红兵在《山花》杂志发表《个体文化时代与身体型作家》一文,首次提出“新生代作家……与传统作家注重‘精神’不同,他们注重‘身体’,他们的写作是一种‘身体写作’”[1]。“身体写作”遂成为一个备受争议的词语在文学批评中频繁出现,从1996—2005年间,就产生了100余篇探讨当代女性作家身体写作的论文,直到2008年这股研究热潮才有所退却。而从1996年起,虽然学界也同期将“身体”作为一种理论范式切入到对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中,但截止到2004年末,却只有寥寥5篇相关文章及几部学术论著,直到2005年后,才慢慢受到更多的关注。
现代文学的身体研究由于受90年代“身体写作”热潮的影响,首先具有开创价值,成果斐然的仍是关于女性主义批判的探索,约占全部研究的50%。在研究过程中引用福柯、苏珊·桑塔格等人的身体理论讨论文本中体现出的女性身体的觉醒与对男权压迫的反抗是研究主流,研究主要集中在丁玲、张爱玲和萧红的文本中。另外,从海派文学的都市书写中挖掘女性身体,解读左翼作家笔下被革命话语修正的女性身体是近几年的研究热点。在女性主义批判之外,许多学者还偏重于从身体政治的角度对中国现代文学中的身体意识进行论述,关注疾病与疗救的隐喻和启蒙下自我认同的危机。近十年来,身体理论视域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一直在试图由对中国单独作家或少数文本的“身体意识”分析向寻求建立整个中国现代文学史的身体话语框架发展,虽然这类整体性研究数量不多,但学术价值很高,是该研究领域的最大成果所在。
国内的文学身体话语研究起源于对20世纪90年代文坛出现的“身体写作”现象的关注,因此在研究现代文学中的身体写作时,首先取得巨大成就的仍是关于女性主义批判的探索。学者普遍运用西方传入的女性主义理论,在女性主义写作与性别叙事的语境下探讨身体叙事,如孟悦、戴锦华的《浮出历史的地表》,李玲的《中国现代文学的性别意识》等。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几类研究有:讨论现代文学文本中体现出的女性身体的觉醒与对男权压迫的反抗;从海派及左翼作家的都市书写中挖掘女性身体,批判身体欲望;被革命话语修正的女性身体。经历了一个由女性文学批评到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阶段:从对单纯性别群体创作的关注,到自觉挖掘女性文学传统,再到以女性主义的视角来审视一切文学文本和文学规范,并进行反思。
(一)女性身体的觉醒与反抗男权
新文学初期,在五四启蒙精神的引领下,女性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她们以“娜拉”为标杆,开始走出家庭,催生了大批表现女性身体觉醒的小说。许多学者也是从这个角度分析女性对父权文化的反抗和颠覆,主要以女性作家作品为分析文本。如孟悦和戴锦华的《浮出历史地表:现代妇女文学研究》,刘慧英的《走出男权统治的樊篱》等论著。其中,香港林幸谦两部研究张爱玲身体书写的著作《张爱玲女性主义批评》及一系列论文,展示了新的研究视野。
林幸谦在现代文学中“身体写作”的女性主义批判研究中属于先导者,早在1998年就率先发表了《女性焦虑与丑怪身体:论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亚文化群体》,奠定了高水平的研究基础。他将女作家的身体书写划分为两类,即以凌叔华、张爱玲为代表的对上流贵族社会女性群体的身体书写,和以萧红为代表的对较低下层的乡土农村女性形象的身体书写,认为中国的父权体制对女性进行专断无理的压抑。他借助特纳(Bryan S.Turner)的观点,提出“女性身体是各种公/私场域的聚合体”。装载了男性利益,被女儿、妻妾、母亲等身份赋予的宗法意义所禁锢。
从张爱玲开始,作家开始通过书写欲望的觉醒来反抗男权,认为中国的父权体制对女性进行专断无理的压抑,“女性陷入歇斯底里的焦虑与匮乏,备受人格谋杀的命运”[2]。另外对女性身体叙事的研究还主要集中在女性身体丑陋化叙事的分析上,学者认为女性的丑陋身体揭示了女性被压抑的生存真相。如林幸谦运用巴赫金的怪诞身体理论解读张爱玲、萧红作品中的身体,重读这些女性人物身体的各种怪诞现象。并从雅各布斯阅读女性的视角认为:“女性文本中的怪物可被视为是被压抑的一种性别摆动(vacillation ofgender),或是不稳定的身分属性。”[3]他特别关注张爱玲等人在强调女性的丑怪和病态身体时,常常使用禽类或昆虫等意象形构女性,如“淡白眼睛的小母鸡”“冷而白的大白蜘蛛”“油亮的甲虫”“失去丈夫的乌鸦”等,林幸谦认为将女性身体和原始动物拟态结合起来,使女性人物更原始,更荒野化。这方面的文章还有赵丽瑾的《〈花凋〉中怪诞、丑陋的身体书写策略》等。
但也有人认为“极力从女性文本中发掘出一种新的女性本质,以此来抗击父权文化的压迫”是走向了一个极端,女性的生理特征与男性不同“并不意味着一切女性就必然具有独立而不同于男性的文化意识”[4]。
(二)都市身体研究:男性的凝视
20世纪30年代的新感觉派活跃阶段也是身体话语被集中体现的时期,海派作家往往通过身体书写展现畸形都市繁华下,人欲望的压抑。由于受到电影《色·戒》上映的影响,2007年前后出现了一段都市小说中的身体研究的高潮期。研究者主要从性爱书写、消费式的身体、男性凝视下的女性身体几个角度来进行都市身体研究。
李欧梵在《上海摩登》中论述刘呐鸥、穆时英等人对外界的感官刺激以及压抑的性欲的描写。李欧梵认为穆时英以女性身体为焦点,以大胆色情的幻想成功地塑造了身体,但是难以勾画心理。虽然海派文学以身体和性欲描写著称,但唐蕾认为身体的书写并不是新感觉派作家的目的,“其实质是要表达那种在情欲包裹之下的空虚与疲倦,这种疲倦是贯穿于整个消费时代的”[5]。现代文明的进步,是以身体麻木恣睢为代价的。耿传明、李国在《作为公众话语的身体——论新感觉派小说的身体想象》中认为从五四启蒙到新感觉派体现了由理性追思的个体性向感性享受的公共性的转变。管兴平在《从新感觉派到“身体写作”:西方经验的渗透及回应》中认为海派小说文本中的都市女性普遍有着西方化的面容和打扮,暗示着她们“被改造、被想像、被包装、被物化和商品化”[6]。
穆时英、刘呐鸥笔下的女性身体散发着“美丽、诱惑、神秘和危险的气息,既折射出男性内心深处的欲望,也象征着作者眼中难以把握的都市生活”[7]。任瑜认为都市女性身体仅仅用来观赏和装饰,是为了男性的凝视而存在,“男性只为其美丽的‘可看性’才投以注视”。李欧梵同样认为刘呐鸥等人的小说“提供了一个男性偷窥的永久个案——欲望的快乐来自对女性的窥看”[8],但这种男性的注视是因其被动造成的(海派小说中男性追求者常被姿态强势的女性戏耍)。而耿传明却认为女性身体不只是被动的(被压抑、被雕塑),而是与男性视角双向共同观看,甚至有时女性身体的被塑造恰恰“更多的可能来自女性的审美需求”[9]。这方面的文章还有刘鹏的《身体在现代文学中的呈现与展演》,任瑜的《二三十年代海派小说之身体话语》等。
(三)革命对女性身体的改造
除了中国海派文学身体研究,革命理性话语中的女性身体也备受重视。但显然,海派文学中的性感身体和强烈的身体自我是无法被纳入革命文本的,如果要“成长”,性感身体必须改造为革命身体,顾广梅在《革命文学中女性身体的生成故事》中认为,“女性身体和革命秩序的塑造是同步进行的”[10]。傅建安在《论20世纪都市书写中女性身体话语的嬗变》中认为革命书写下的女性由身体的狂欢进入身体的压抑与摒弃。五四时期人们对个性与个体生命的推崇带来了身体的解放,成为女性自我实现的标志,身体逐渐为革命所抑制或在革命的指令下为女性自觉地以性压抑的方式所战胜。随着革命狂潮的落潮,“身体的狂欢成为大革命失败后革命激情释放的重要方式”[11]。女性的身体在20世纪初文学创作中受到许多作家前所未有的重视,但在左翼革命作家笔下,却逐渐成为与革命相对立的、需要彻底根除的糜烂与罪恶的因素而被压抑和摒弃。
戚学英在《革命理性话语中的女性身体——蒋光慈、丁玲、茅盾小说解读》中认为:“女性身体在革命理性话语中一方面作为被压制的对象,另一方面成为文学捕捉个体与革命之间微妙关系的媒介。”[12]他提出在丁玲的革命书写中,女性的身体必须被组织进为男性所领导的革命进程中。女身的欲望便是堕落,只有男性英雄的改造才能使她们获得拯救,而改造的最终目标是女性身体的无性化或雄性化。茅盾笔下的女性身体则被赋予了承担作者政治幻灭的焦虑及发泄压抑情绪的功能,女性强健的身体常常被茅盾用来暗示革命新生的希望。这方面的论著还有朱菊香的《革命与性:中国现代文学中女性身体悲剧》,陈宁的《从性别视角看丁玲小说中的身体书写》等。
在有关现代文学“身体写作”的女性主义批判中,许多学者还尝试选择其中小的主题进行研究,如邓如冰通过分析张爱玲对不同女性人物的服饰风格的描写,揭示女性“是如何通过服饰面对身体、自我、他人、社会的方式,解构着男性眼中的两类女性的传统内涵”[13]。刘传霞则从男作家的创作视角出发,研究他们笔下的妓女形象。认为类似于“于质夫”的那些在社会政治和经济上都没有获得权力的男性,在独立的城市妓女面前“反而成了被诱惑者、被选择者、被占有者、虚弱者,男性自尊、自主、自立都受到严重的打击”[14]。虽然一些关于女性主义批判和对中国海派文学的研究方面,还没有完全脱离单纯的身体的性欲指向层面,但这种新的研究范式,确实拓展了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理论空间。学界开始将具体作家作品的分析投向整个现代文学时期,而非仅仅关注女性主义批判。
以鲁迅为代表的五四新文学作家们的作品中,也存在大量的身体语言和身体描写,但与女性主义文学及海派都市文学不同的是,鲁迅等人从政治和文化的角度审视身体的态度更明确,甚至直接把身体问题当作政治问题来看待。陈彦认为“身体话语承载政治伦理等文化内容,是反抗专制的工具”[15]。黄晓华在解读周氏兄弟关于“人的解放”的观点时,认为他们“都将身体看作是权力的对象,并试图从权力体系中解除对身体的控制”[16]。郜元宝在《从舍身到身受——略谈鲁迅著作的身体语言》中认为鲁迅作品中的身体是被置于公共领域里,国民集体精神状态的一个象征。朱崇科在《鲁迅小说中的身体话语》中认为启蒙的失败是来自于精神上的讳疾忌医,国民的劣根性在鲁迅对身体的书写中被形塑和强化了,所以身体往往会生出复杂的政治意蕴。因此鲁迅等人喜欢通过身体疾病的隐喻来赋予文学疗救的功能。但将身体置于公共领域同时也是对其私人性一面的遮蔽,难免引发个人自我认同的危机,和与集体认同的矛盾。学界在从身体政治的角度对现代文学文本的“身体话语”进行再解读时,主要是围绕疾病与疗救的隐喻和自我认同的危机两方面进行分析与论述。
(一)疾病与疗救的隐喻
姜彩燕在《疾病的隐喻与中国现代文学》中将“医生—启蒙者”“病人—被启蒙者”“病—民族精神状态”进行对应,提出鲁迅善于从体格健全人的身上发掘精神的愚弱并旨在科学地剥落迷信,因此他的启蒙含有隐喻和祛魅的双重功效。葛红兵将鲁迅笔下有缺陷的人物(祥林嫂、狂人、阿Q等)归类为政治病人,他们的身体症候是由社会压迫和个人不觉悟造成的。李欧梵在《铁屋中的呐喊》里提到鲁迅十分注重人物的外形描写,尤其是眼睛。而且他笔下刻画人物形体往往是残缺、不协调的,表现出怪异的意象,这其实是内在病的外在标志,即鲁迅“心中关注的病其实是精神上的,刻画人物时对形体细节的注意是为了揭示封闭在不正常的社会中的民族的精神弱点”[17]。由于鲁迅作品中存在大量身体语言的缘故,对鲁迅文本中“身体话语”进行解读的学者较多,并达成了一定共识,即鲁迅是将国民的精神弱点进行身体化的呈现,身体承载着启蒙和反封建的隐喻。同类文章还有王德威的《“头”的故事:历史·身体·创伤叙事》,宋杰和崔文苑的《身体疾病:20世纪初中华民族的政治隐喻——以鲁迅小说中的疾病书写为例》,张清祥的《饥饿欲望与疾病——鲁迅小说的女性躯体叙事》等。
还有一些学者注意到疾病隐喻常被置换为社会文化的符号,但却遮蔽了身体私人性的一面,如陈彦《从“反抗的身体”到“享乐的身体”——百年中国文学的“身体话语”实践》认为“在伦理道德和意识形态掌控下,真正属于‘人’本身的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未被关注,民族大义遮蔽了人类个体所遭受的”[18]。反抗者不仅对抗伦理,也反对革命的钳制,渴望“重建身体的合理性的生存位置”。王冬梅在《性病隐喻与两性身体叙事——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性病”意象探析》中提出,许多作家将性病隐喻编织进宏大叙事的叙述模式,强调和展示女性身体的公共性一面,旨在通过对疾病的政治疗救完成对女身的规训。但“性病给女性本身所带来的身体经验成为缺席的存在”,但后期丁玲《庆云里中的一间小房里》等小说填补了这一缺陷,揭示了女性具有控制自己身体的自由和私人化的生存空间这一主题。王冬梅和孔庆林的《肺病隐喻与性别文化象征——中国现代文学中的“肺病”意象探析》等也存在相同观点。
(二)自我认同的危机
除鲁迅之外,郁达夫是最频繁触及疾病母题的现代小说家之一。但是与鲁迅将疾病视作对封建文明、传统文化、现代都市文明的批判性隐喻不同,郁达夫笔下的疾病是“自我新态度的比喻象征”。作为留学海外的异乡人的代表,郁达夫等人更为看重现代主体的建构过程与民族国家间密不可分的关联性。许多学者开始关注现代文学身体书写下体现出的自我认同危机。如吴晓东在《中国现代审美主体的创生——郁达夫小说再解读》中强调因个体生命的经验,痛苦与民族国家的想象紧密契合,所以“民族国家危机必然反映为自我的不确定性和主体危机”,认为《沉沦》“以非理性的方式反抗既有秩序,传达现代自我声音”[19]。魏红珊认为郭沫若“把身体纳入叙事,是重建被遮蔽掉的自我意识的途径”,这一切都源自他“自己留学生涯的弱小民族体验以及个体挥之不去的屈辱感与身份焦虑”[20],而这种主体性的匮乏和自我认同的焦虑是以爱欲和压抑的方式具体体现的。
五四时期把国家、民族的希望建立在自我的个体生命之上,郭冰茹认为青年人“将革命视为确立自我,获得自我认同的方式”[21],是革命年代个人成长史上的必然。但许多青年知识分子在革命的涨落中仍然存在自我认同困境,前后创作风格截然不同的丁玲正是这样的写照。朱崇科在《重读张爱玲<色·戒>》中,认为王佳芝最后的选择来自于她自我认同和集体认同的冲突,《色·戒》是“张爱玲对集体话语中暴力结构和霸权逻辑的反省与反拨努力”[22]。从身体政治的角度对现代文学经典文本“身体话语”的再解读的研究,主要还是集中于鲁迅、郁达夫等人的作品,从重塑现代人的主体性和反抗压抑这一方面进行研究,研究的发展主要在解读和理论深度的深入,甚少提出新观点。
从2005年起,身体理论视域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开始进入一个高峰期,其中就以出现了许多高质量的整体性研究为标志,一些学者开始尝试对整个中国现代文学史的“身体”做一个梳理,寻求整体框架的建立。由于单篇论文受篇幅和内容容量所限,要想建立起明晰、全面的框架体系显然有一定困难,因此,以一些优秀的博士论文为先导,随后跟进的一批著作在此研究领域出现了许多成功的范例。
黄晓华的《身体的解放与规训》按照文学流派分别论述文本中的身体话语,揭示身体的意识形态含义;李自芬在《小说身体:中国现代性体验的特殊视角》中是从外在的身体规约和塑造——身体的民族国家化重构,内在的身体的反抗力量——欲望化身体书写这两个维度来研究中国现代小说的身体叙事。此外,葛红兵在《身体政治》中从四个维度论述:作为近代政治场域的“身体”;头发:辛亥政治的身体标记物;身体解放:“人性论”作为一个身体政治概念;病重的中国:文化诊断中的身体隐喻。他们试图返回中国现代文学时期的时代语境,更大程度地接近历史的真实。李蓉的《中国现代文学的身体阐释》注意到已有的现代文学领域的身体话语分析较多偏重于话语的身体,而忽视了本体的身体。所以她在运用身体视点对中国现代文学重新解读时,更注重对身体本体的研究,如身体本能的体验、欲望和情感。李蓉的研究被认为“不仅为寻找新的学术增长点和理解身体对于文学研究的意义提供了重要的启发,对当下生命本身的丰富和提升,也有着重要的启迪意义”[23]。
在现代文学身体研究的初期阶段,学界便热衷地追求对文学史中体现的身体意识或文本中的身体书写进行整体性研究,极大地推进了身体理论视域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走向成熟。但既要实现一定的全面性和总体考察,又要保证观点深刻,发现独特视角实属不易。这也是近几年优秀的整体性研究不多的原因所在。
在对现代文学身体书写的整体性研究之外,学界也开始寻找新的研究角度。如开始考察中国传统的身体理论,并将其与西方理论结合起来考察现代文学的身体书写。再如用身体理论的视角重新解读曾经的学术热点,比如关于“狂”“病”“死”主题的分析早已有之,新加坡学者王润华在《五四小说人物的“狂”和“死”与反传统主题》中就曾以表格全面统计过鲁迅、卢隐、郁达夫和乡土小说中“狂与死”家族的成员,但他认为“狂与死”主题的大量出现是五四时代历史和文学的特殊现象,是作者对中国文化的反思,对理想未来的彷徨。早期的一些论文并未有意识地使用身体理论对疾病、死亡、性欲等这些身体症候进行分析。追求研究的整体性,视角的独特性,解读的深刻性,并努力寻找新的学术生长点是近些年身体理论视域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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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抱朴】
I206.6
A
1674-5450(2015)04-0081-04
2015-03-22
刘伟,男,辽宁大连人,大连理工大学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