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立冰
(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外语系 云南丽江 674100)
《慈悲》的前景化语言研究
安立冰
(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外语系 云南丽江 674100)
《慈悲》是美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又一力作,极富感染力和艺术表现力。小说围绕“卖女为奴”事件揭露了北美殖民初期蓄奴制对黑人的残害。在《慈悲》中,莫里森借助偏离和显耀等前景化语言手段,突显了黑人悲惨的命运,有效地表达和深化了主题。
《慈悲》;前景化;偏离;显耀
前景化(foregrounding)是一个文体学术语,即突出,是欣赏和分析文学作品必须考虑的因素。布拉格学派在20世纪30年代提出前景化是对常规语言的违背,因为人们对常规语言和日常使用的惯用语早已习以为常,从而削弱了对语言表达和艺术美的鉴赏能力。为此,穆卡罗夫斯基认为诗学语言的功能在于最大限度的“前景化”和“突出”。突出与常规化和自动化相对,意味着违背人们习以为常的系统化语言。[1](P93-94)在此基础上,韩礼德、利奇(Leech)和肖特(Short)等人于20世纪60年代提出“对常规的偏离”“对常规的确立”“质的突出”和“量的突出”等概念。而国内学者刘世生和朱瑞青则认为“语篇中的某些部分比起其他的部分更能引起读者的注意,能够在读者心中产生显著的效果,因为他们具备显著特征,包括语言上的变异和一些特殊的语言模式(如平行、对称等)”[2](P42)。总体来说,目前文体学界认为前景化存在着两种类型:偏离和显耀。本文以莫里森小说《慈悲》为例,拟从前景化理论出发,分析前景化语言特征,如偏离和显耀,对小说主题的表达和深化作用,从而揭示前景化语言分析在文学作品研究中的重要性。
“偏离是指在那些不同的语言层面上,如语音,书写,语法及词义搭配层面上对我们的感官系统已产生了麻醉效力的常规语言现象进行变异,从而使经过变异的语言更容易引起读者的关注”[3]。《慈悲》中通过使用大量的问号和破折号,使书写变异,实现偏离,形成了鲜明的前景化语言特征。莫里森在《慈悲》中使用第一人称内聚焦和第三人称内聚焦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不难看出,在奇数篇中,佛罗伦斯在讲述自身遭遇时使用了大量内心独白。以第一章的第三段为例:
Iwantto runacrossthetrailthrough thebeachandwhitepine but Iam askingmyselfwhichway?Whowill tellme?Who lives in thewildernessbetween this farm and youandwilltheyhelpmeorharmme?What about the boneless bears in the valley?Remember? How when theymove their peltsaway as though there isnothing underneath?[4](P4-5)
这段独白出现在女主人翁佛罗伦斯的自述里,共有六个问句组成,这和一般的叙述方式大不相同,因而形成了书写偏离,从而吸引读者的注意力。莫里森通过连续使用问句突显弗罗伦斯复杂的内心世界和个性特征。在女主人丽贝卡病危之际,她被派遣去寻求黑人铁匠的帮助,在独自穿越荒野时她从内心发出了上面的疑问,与其说这是对前方道路的不确定发出的疑问,还不如说这是一种对自身命运的不确定发出的疑问。与此同时,读者也开始思考黑人在十七世纪的美国社会所处的悲惨境地。
多处使用破折号也是《慈悲》中书写偏离的一大表现,能够最大限度刺激读者的感官系统,从而引起读者关注。以文章开端为例:
Don’tbeafraid.My telling can’thurtyou in spite ofwhat I have done and I lie quietly in the dark—weeping perhaps or occasionally seeing the blood oncemore—but Iwill never again unfoldmy limbstoriseupandbareteeth.
文中用破折号代替逗号,打破了传统的标点使用规则,从外形上看,破折号有连续感,更能延续读者的思绪,使读者融入弗罗伦斯忧伤的讲述中,不间断地跟随其思绪,对其产生恻隐之心。
此外,《慈悲》中的另一前景化特征是语篇变异。语篇变异是指大于语法的语篇中变异的特征,例如缺乏连贯或语言形式的变化等。[2](P28-34)在《慈悲》中,长句和支离破碎的短句相互依存,互为补充,形成语言的前景化。“莫里森是一个技术精湛的能工巧匠,她的每个字、每句话、每一段、每一章都是经过精心策划和细心选择的。”时而使用由三四十个单词构成的长句,时而使用三五个单词构成的短句,如“Ilike talk. Linatalk,stonetalk,evenSorrow talk.”这种语篇变异表现出弗罗伦斯在进行自述时此起彼伏的情感和跳跃式的思想特点。
对常规语言的肯定和确立以及改变语言的频率分布是实现显耀的两种主要形式。为加强文学作品表达力和艺术感染力,取得前景化效果,小说经常使用语篇上的重复以及句法层面上的平行并列和叠用等手段。肖特把这种对常规语言的肯定和确立称为“过分规则性突出”[6](P21)。在《慈悲》中,莫里森大量使用重复和叠用,对主题的表达和深化具有重要作用。例如,在第一章最后一段,弗罗伦斯回忆起母亲“卖女为奴”的情景痛苦不堪,“Takethegirl.Shesays,mydaughter,she says.Me.Me.”通过重复“shesays”和“me”增强了语气,使读者感受到弗罗伦斯对母亲不可宽恕的怨怒和对弟弟的憎恶之情。与此同时,读者对母亲的看法也发生了突变,开始从道德上对母亲的行为作出评判,认为母亲是为了保护弟弟而选择抛弃弗罗伦斯,这也为文章最后一章母亲揭露真相埋下了伏笔,震撼了读者的心灵,原来母亲当初抛弃女儿是不想其重蹈覆辙,卖给农场主雅各布或许会有一丝希望,因为她从雅各布眼里看到了慈悲。不难看出,莫里森用重复和叠用的语言手段最大限度实现了前景化效果。
“莫里森是使用重复的高手,在不同的语境中词语的叠用和重复帮助她塑造逼真的黑人形象和传达主题。”《慈悲》中黑人铁匠和弗罗伦斯之间的冲突把故事情节推向了高潮,在争吵中,弗罗伦斯的情感再次爆发,“Whyareyoukillingme Iask you./Iwantyou togo./Letmeexplain./No.Now./Why?Why? /Becauseyouareaslave.”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弗罗伦斯终于找到黑人铁匠,本以为会得到铁匠专属的爱,可小男孩麦勒克的出现打破了她美好的梦想。遭受母亲的抛弃后,弗罗伦斯的身心受到重创,她是如此渴望母爱,以至于不能容忍任何人与之分享铁匠的爱。过渡渴望爱使她丧失了理智,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施暴,展现出奴隶疯狂的一面。冲突过后,弗罗伦斯困惑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铁匠要袒护小男孩,此时此刻,母亲的形象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铁匠似乎是母亲的化身,为此,她近乎癫狂地发出疑问“Why?Why?”通过重复,读者可以感受到弗罗伦斯在面临第二次“抛弃”时的不甘心与无可奈何,也让读者意识到奴隶制对人的身心残害。
前景化是文学语言研究的重要领域,被称为“有目的的艺术化偏离”[8],而平行结构的使用实现了这一艺术效果。通过改变语篇内语言的分布频率使得这种语言现象突出并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在《慈悲》中,偶数篇章大量使用第三人称外聚焦,以小说的第二章为例,雅各布到奴隶主D’Ortega的庄园索要债务失败后,带着沮丧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小农场,途中他看到有人在虐待一匹马,一个强壮的水手冲过去将施暴者跪倒在地,很少有事情比起虐待家畜更让雅各布恼羞成怒,“Hedidnotknowwhatthesailorswereobjectingto,buthisown furywasnotonly because of the pain it inflicted on the horse,but becauseofthemute,unprotestingsurrenderglazingitseyes.”他不知道水手遭受了什么,但是他自己不仅仅因为马匹所遭受的痛苦而愤懑,还因为它那顺从屈服的眼神而愤怒。通过使用平行结构“notonlybecauseof…butbecauseof…”,读者不仅可以感受到雅各布的愤怒与不满,而且开始反思雅各布与遭受击打的马匹之间的联系。不难看出,雅各布从该场景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因为卑微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他只能任人宰割,反映了北美殖民地初期蓄奴制对白人自由人的伤害。
平行并列结构还突显出北美殖民时期黑人妇女悲惨的命运。《慈悲》的最后一章从母亲的视角讲述了黑人妇女的遭遇,“Boundwith vineone toanotherwearemoved four times,each timemoretrading,moreculling,moredying.Weincreaseinnumber ordecreaseinnumberuntilmaybeseven timestenorten timestenof wearedriven intoaholdingpen.Thereweseemenwebelieveareill ordead.”首先,“moretrading,moreculling,moredying”平行结构突显出黑人妇女的商品性,他们被当成物品用于贸易,作为商品供白人任意挑选,而没有被选中的“商品”就会被淘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此外,“or”平行结构则表现了黑人妇女如蒲公英般漂泊不定的命运,无数的黑人妇女被贩卖,其间他们像动物一样被粗暴地虐待,他们的劳动力被榨干之后,也便成了无用的东西,等待他们的将是疾病和死亡。正如莫里森所说,这是一个不被保护的国度,黑人妇女就是一块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疤,表面虽然结痂了,可伤口下面却在溃烂化脓。
“《慈悲》让人思考‘奴役’在肤色内外的含义,显示了莫里森对历史、社会和人心的深刻洞察。”[9]小说结尾通过使用“to”平行结构突显了莫里森对“奴役”的定义与对人心的深刻洞察:“tobegiven dominion overanother isahard thing;towrest dominionoveranotherisawrong thing;togivedominionofyourself toanotherisawicked thing.”
莫里森在《慈悲》中巧妙熟练地使用了偏离和显耀等前景化手段,反映了北美殖民初期蓄奴制的黑暗和黑人奴隶的悲惨命运。无疑,《慈悲》独特的叙事手法和前景化语言使其在读者心中产生了强大的震撼力,也正是这些前景化语言把黑人的历史和命运具体地谱写出来。
[1]胡壮麟.理论文体学[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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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胡明珠.《宠儿》中前景化语言对主题的表达和深化作用[J].外国语文,2009(3).
[8]Leech,G.H.and M.H.Short.Style in Fiction[M].London: Longman,1981.
[9]王守仁,吴新云.超越种族:莫里森新作《慈悲》中的“奴役”解析[J].当代外国文学,2009(2).
[责任编辑 王占峰]
On Foregrounding Language in M orrison’s A M ercy
An Libing (Tourism and Cultural College of Yunnan University,LiJiang,Yunnan 674100)
A Mercy is another greatwork by ToniMorrison who is the first black female American writer receiving the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A Mercy is rich in expression and unique in artistic style.Based on the event of“selling daughter as slave”,it reveals severe persecution of slavery on the black during the early Colonial period in North America.In A Mercy,the successful use of foregroundingmethods like deviation and prominence highlights themiserable life of the black and effectively expresses and advances themes.
A Mercy;foregrounding;deviation;prominence
I106
A
2095-0438(2015)12-0057-03
2015-06-22
安立冰(1990-),女,云南大理人,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外语系助教,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认知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