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蔡锷不容置疑——与《蔡锷出生地补证》作者商榷

○涂玉书

(松坡图书馆，湖南 邵阳 422000)



邵阳蔡锷不容置疑
——与《蔡锷出生地补证》作者商榷

○涂玉书

(松坡图书馆，湖南 邵阳 422000)

通过分析《蔡锷出生地补证》一文中为证明蔡锷出生洞口所列的证据，文章认为这些证据值得商榷，比较牵强，不能证明蔡锷出生洞口。蔡锷是在光绪九年二月满百天前，童关戒煞随父移地立碑迁山门，而并非在今洞口县水东乡杨湾村出生，蔡锷出生地在今邵阳市大祥区蔡锷村无误。

蔡锷； 出生地； 邵阳； 洞口； 童关戒煞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为打造名人品牌，全国各地刮起了一股争夺名人故里之风，蔡锷也未能幸免。本来众多史志都已证明蔡锷出生地在邵阳，蔡锷出生邵阳已成公论，但当时新发表的《蔡锷出生洞口添新证》、《蔡锷出生洞口又有新发现》、《蔡锷出生山门有出土文物为证》等一批文章，掀起了蔡锷出生地之争，提出并极力主张“蔡锷出生洞口说”，《蔡锷出生地补证》(以下简称《补证》)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作。《补证》发表于《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一期，文章否认蔡锷出生地为邵阳市大祥区蔡锷乡(旧邵阳县亲睦乡)，认为“蔡锷的出生地应该在洞口水乡杨湾村大坝上”，为此作者精选了几个“比较有说服力”的证据，但这些证据实际上都值得商榷、并不成立，以下将一一进行分析论证。

一、所列证据不成立

证据一：

其先世业农，居城北担地，洪杨之变，流离转徙于邑东及武冈山门。光绪八年生君。

——《邵阳蔡氏三修族谱》卷一第120页《松坡公家传》

《补证》作者认为此条比较有说服力，列在证据之首，认为“光绪八年生君”前有武冈山门，便“证明蔡锷出生于山门”；“流离转徙”前有“洪杨之变”，便判断“蔡锷祖父辈早在蔡锷出生前二十多年就已迁武冈”，但这是作者依据自己的逻辑简单理解《家传》文字内容，并没弄清《松坡公家传》的由来，对蔡锷祖父蔡国珍一家“流离转徙”全过程也并不了解。

先来了解《松坡公家传》的来源背景。《松坡公家传》出自蔡焕离之手。蔡焕离，字宪文，是蔡锷的族兄，早年从邵阳江北徙居邵阳北路隆回三都蔡家垅，与蔡锷一家并无关系。蔡锷功勋卓越，1916年病逝后，国民政府为之举行国葬，名声显赫。蔡焕离为了光耀门第，于民国十八年(1929)主动上门找蔡锷家人商议合谱之事(蔡锷家原只有《家谱》)，才有了《邵阳蔡氏三修族谱》中的《松坡公家传》。前面所引是该家传开头的一段话，意思是说，“邑东”(旧邵阳县东郊，今市大祥区蔡锷乡一带)及“武冈山门”的蔡氏，原来都是河南上蔡鼻祖元七公定居“城北担地”(邵阳江北)后的分支，只因“洪杨之变”，“流离转徙”于“邑东”及“武冈山门”，合谱了又同属一个蔡氏了。蔡焕离改蔡锷《家谱》中“先世……居城外小东路”为“居城北担地”，只动几字就把“邑东”蔡氏与“城北担地”蔡氏变为一脉相承，把合谱前没有关联的两家变为有关联的一家。这段话的主要目的在于将两家合谱，对蔡锷一家先世及祖、父辈的详细迁徙过程无必要也并没有写出，只是将原由及过程简单概述。

“其先世业农，居城北担地。洪杨之变，流离转徙于邑东及武冈山门。”说的是蔡锷先世的事；“光绪八年生君”是另起一句，说的是蔡锷生平的事，“洪杨之变”和“光绪八年生君”两者没有任何联系，也不能证明蔡锷出生山门。况且“邑东”与“武冈山门”并举，“邑东”在前，“山门”在后，《补证》作者不提“邑东”，而据“山门”推测蔡锷祖父辈早就迁往武冈，蔡锷父亲应该在山门结婚，并认为既然“在这里结婚，那么，蔡锷在此出生亦是顺理成章”，这是作者自己的逻辑，并不符合历史事实。

关于蔡锷一家先世及祖、父辈的流离、迁徙过程，《松坡公家传》记载简略，《补证》作者以此推论蔡锷祖父辈因“洪杨之变”由“城北担地”“流离转徙于邑东及武冈山门”，原因在于对蔡锷一家先世早年迁徙与蔡锷祖父“洪杨之变”中“流离”“邑东”、祖母颜氏“转徙”“山门”以及“洪杨之变”24年后蔡锷父亲蔡正陵举家迁“武冈山门”等过程并不了解。事实上“邑东”蔡氏早已由隆回辗转迁徙“邑东”而不在“城北担地”，正因如此，大祥区蔡家祖茔才会有蔡锷高祖蔡开元、曾祖蔡登禄、祖父蔡国珍等多座祖坟。“洪杨之变”中蔡锷祖父蔡国珍挈眷是由城东龙王桥流离至“邑东”，而并非由“城北担地”转徙“山门”。据《邵阳蔡氏四修族谱》记载，蔡锷祖父蔡国珍出生在“清嘉庆十七年(1812)壬申九月初九”，去世是在“清咸丰九年(1859)已未十二月十九，年四十有七”，当时正值石达开攻打宝庆，蔡国珍在“洪杨之变”流离逃难中病逝，葬于“邑东”大祥区蔡家祖茔。次年初，蔡锷祖母颜氏为避战乱，挈其六岁的三儿蔡正阶(蔡锷叔父)转徙“武冈山门”。而“洪杨之变”24年后的光绪九年二月，蔡锷父亲蔡正陵与母亲王太夫人才携儿带女举家迁往“武冈山门”，《邵阳蔡母王太夫人荣哀录》记载：“光绪九年(1883)癸未湘泉公(蔡正陵)与王太夫人携长媛荣闺、冢嗣松坡迁武冈。”山门《前溪刘氏续修支谱·事实志》亦载：“宝庆蔡正陵先生挈其子松坡经商沿赧江浒上溯来此。”据至今健在的87岁蔡正阶孙、蔡锷侄子蔡保生口述，蔡锷祖母颜氏为避战乱挈蔡正阶从“邑东”转徙“武冈山门”后，当时17岁的蔡锷伯父蔡正阳留在当地业农，12岁的蔡正陵尚未成年，留在“邑东”跟裁缝师傅学手艺，讨生活。蔡正陵在“邑东”度过青少年时期和学徒生涯，并在此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直到“洪杨之变”过去24年后的光绪九年癸未二月，蔡正陵改裁缝为荒货担(经商)，才挑着一女一崽和王太夫人“沿赧江浒上溯”举家迁山门，为快满百天的蔡锷童关戒煞，移地立碑。

只有弄清这些不同时期的迁徙、流离、转徙，才不会将蔡正陵举家迁山门时间提前到蔡锷出生前，才不会把蔡锷祖父“洪杨之变”挈眷“流离”“邑东”后病逝与祖母颜氏挈蔡正阶 “转徙”“山门”混为一谈，得出“蔡锷祖父辈早在蔡锷出生前二十多年就已迁武冈”的结论，并以此佐证“蔡锷出生洞口说”。

证据二：

令嗣生长山门，自东渡以还，而粤而滇而蜀，烂然勋业，再造共和，论革命功，屈指吾乡第一。

——《邵阳蔡母王太夫人荣哀录》挽联

《补证》说：“此句‘生长山门’，点明了蔡锷是生在山门，长在山门。”然而《辞海》诠释：“生长，通常指生物体重量和体积的增加。”它是偏正词，不是并列词，是成长的概念，主要指发育的一个特性——生长期，即使有出生之意，也不能用来作蔡锷出生山门的凭证。而且送挽联的武冈第六区公所地处山门，他们想把蔡锷当做山门人情有可原。何况蔡母逝世时，与蔡锷随父迁山门已时隔54年，他们对当年详情并不清楚，所以用了“生长”这样一个含混的词，但是把它作为蔡锷出生山门的凭证是没有说服力的。并且《邵阳蔡母王太夫人荣哀录》共收挽联410首，其中能够证明蔡锷出生邵阳的不少。例如“太夫人教子名扬，晚景峥嵘，犹见孙枝成玉树；故上将思亲情切，夜台愁寂，定从岳麓仰昭陵。”(马超俊)“教令子为一代元勋，记当年桂岭整军，扶桑还榇，于役得追陪，浩气长存，未应契阔殊生死；惟太君备三从令德，看此日岳云罨夜，邵水咽波，考终余景慕，徽音宛在，幸托枌榆益痛嗟。”(赵孟炎)上述挽联中的昭陵者，邵阳也；邵水则邵阳的借代，都明确指出蔡锷为邵阳人，这样的例证，在《邵阳蔡母王太夫人荣哀录》中比比皆是，不能故意忽略不计。

证据三：

自坝上联姻，芳型亲炙，最难忘落落熊丸，夜雨孤灯曾惠我。

——《邵阳蔡母王太夫人荣哀录》挽联

《补证》作者以为挽联是挽蔡母王太夫人的，所以“坝上联姻”就是指蔡母和蔡父在坝上结婚，蔡锷也就顺理成章是出生在坝上，并把它作为“蔡锷出生洞口说”的有力证据，这就把母子的婚姻混淆了。联语所说的“坝上联姻”根本不是蔡母、蔡父结婚，而是指蔡锷本人的婚姻。蔡锷因其家境贫寒，由父母做主，与坝上刘家“联姻”。刘家是山门望族，颇有钱财，很赏识蔡锷，拟将比蔡锷大八岁的长女刘长姑许配给蔡锷，并愿意负担他的全部生活费用与学费，后来蔡锷读蒙馆、经馆、时务学堂，乃至东瀛深造，所有费用，全由刘家“一力承肩”。待蔡锷22岁从日本学成归国，回山门履行婚约，刘长姑已30岁，她觉得自己大蔡锷八岁，对方又是留学生，很不般配，誓死不嫁，其妹刘新英非常同情姐姐的现实遭遇，在花桥临门之日主动替姐出嫁，蔡锷称赞她“既侠且贞”，就给刘新英改名刘侠贞。这桩传奇的婚姻，一时传为美谈。此联作者张学乾为蔡母的襟侄，也就是说张学乾同蔡锷连襟，同是刘府女婿，蔡母逝世后他回忆起蔡锷童年时，山门刘家许婚的情景，用“坝上联姻”概述蔡氏与山门刘氏联姻，“芳型亲炙”是指蔡母王太夫人亲自主持蔡锷的婚事，此句并非指蔡锷父母在坝上结婚。

证据四：

2001年5月16日，洞口水东乡杨湾村挖掘出一块“信士蔡正陵男艮寅”的指路牌，《补证》认为“该碑刻上的时间与蔡锷出生的时间只晚三个月，足证蔡锷出生于此”，将其作为蔡锷出生洞口的有力物证，以为碑在哪里出土，蔡锷就在哪里出生，并未分清民俗碑上要刻“信士蔡正陵男艮寅”的原因。

童关戒煞、移地立碑是巫医“祝由”消灾戒煞治病之术，此碑是蔡正陵按巫医所指从邵阳移地过来后按方位所立，以求为其男艮寅(蔡锷)戒煞治病，并不证明立碑者“蔡正陵男艮寅”出生于此。这块碑除咒语“弓开弦断，箭来碑挡”、“长命富贵”外，与一般指路碑不同的是碑上刻有“信士蔡正陵男艮寅”和“光绪九年二月立”等内容，《辞海》诠释：“古代用祝祷、占卜等迷信方法兼用药物，以治病为业者称巫医。”《通俗编·释道》云：“今人出财布施皆曰‘信士’。” 从这可知蔡锷父亲是信仰巫医的。《国史旧闻·祝由科》记载移地立碑亦即“祝由”，即“移诸他处他物”治病一术。蔡锷在邵阳出生一个多月后，彻夜啼哭，很不好带，巫医占卦，说他命挂将军箭，犯短命煞，须随父寄名移地按方位立碑戒煞，辅以药物，方能痊愈。因此，湘泉公挑着一崽一女与王太夫人于光绪九年(1883)癸未正月初六至二月十五之间，赶在二月二十蔡锷满百天之前迁洞口，然后“出财布施”为蔡锷在大坝岔路口亲自栽了这块“左走山门，右走古下江”的消灾戒煞、行善指路的石碑。这碑应是蔡锷随父迁居洞口后所立，不能作为蔡锷出生洞口的证据。

二、“山门传说”的真伪

蔡锷出生邵阳，迁居洞口，这在《邵阳蔡氏四修族谱》、山门《前溪刘氏续修支谱》、《蔡松坡先生遗集·年谱》、《邵阳蔡母王太夫人荣哀录》以及《邵阳市志·人物志》、《邵阳市郊区志》、《邵阳县志》、《洞口县志》等众多史志中都有记载，如《邵阳蔡母王太夫人荣哀录》明确记载了光绪九年(1883)蔡锷父母“携长媛荣闺、冢嗣松坡迁武冈”，山门《前溪刘氏续修支谱·事实志》亦载“宝庆蔡正陵先生挈其子松坡经商沿赧江浒上溯来此”，民间也有蔡正陵挑着一崽一女来山门的口碑。那么洞口怎么会出现蔡正陵和王太夫人在山门结婚、生崽的传说？水东乡又怎么会出现与邵阳一模一样的王姓老人“解救童年蔡母”与产前做梦有异兆的传说呢？其实这是模仿《邵阳蔡母王太夫人荣哀录·哀述》以及蔡锷之子蔡端《蔡锷集·蔡锷母亲》等书情节演绎生发而来，只不过将地点换成洞口，《补证》所谓“蔡家世交后代”，也并无历史依据。

《补证》写到“洞口水东至山门一带，关于蔡锷出生时的故事传说，内容比《哀述》所叙丰富得多”，许多传说都“有根有叶”，“有名有姓”。以蔡母王太夫人身世传说为例，《补证》作者认为大祥区蔡锷乡的人“说不清”，洞口水东乡的人“却说得清楚”，所以断定蔡锷乡的蔡母身世传说是后人根据《哀述》演绎而来，而洞口山门的传说才更丰富可信，先不说其逻辑是否正确，且看他记录的“洞口蔡母身世传说”：“蔡母王太夫人原来姓什么，她自己不知道，二三岁时跟随大人逃荒，成了累赘，于是将她捆在树上就离开了，幸有王家老人将她救下，抚养成人，也就改姓王了。”但这个“洞口蔡母身世传说”，与蔡锷之子蔡端《蔡锷集·蔡锷母亲》书中所述十分相似，蔡端原文是这样写的：“她原来姓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还只有两三岁家里大人带她逃难，成了累赘，于是将她捆在树上离开了，幸有王姓老人路过那里，将她救后，抚养成人，就姓王了。”“洞口蔡母身世传说”改蔡端书中“还只有两三岁”为“二三岁时”，改“逃难”为“逃荒”，而且删去了两个重要细节：一是删去 “大人带她逃难”，改为跟随大人逃荒，改“难”为“荒”，与事实不符；改“带”为“跟随”，这是极不近人情的，只有两三岁刚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幼女，在灾难来临的紧急关头，根本不具备“跟随”大人逃难的能力。二是删去了王姓老人“路过那里”，直接省略了王姓老人发现和拯救被遗弃女孩的契机。蔡端书中短短六十几字的“蔡母身世”被删删改改之后成了洞口关于蔡母身世的传说，特别在后半句，先是改“王姓”为“王家”，再是改“救后”为“救下”，复又在“姓”前加个“改”字，虽力求在这些细微处区别于原文，但并未改变原来故事的情节梗概。从上可看出，“洞口蔡母身世传说”是根据邵阳传说演绎生发而来，当然说得更清楚，但再清楚也不可信，不能作为蔡锷出生洞口的佐证。

三、结语

从上述分析可看出，蔡锷祖籍邵阳，出生邵阳，籍贯邵阳，所以世称“蔡邵阳”，蔡锷本人也以“邵阳蔡锷”自称。蔡锷在邵阳出生后，童关戒煞，其父为了挽救他的生命，才按“巫医”所指移地立碑举家迁山门。“蔡锷出生洞口说”出现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并没有过硬的历史资料作为支撑，其所凭证据也都值得商榷，而“蔡锷出生邵阳说”早为世人公认，有众多史料证明，蔡锷出生地是在邵阳无误。

Irrefutable Evidence of Cai E’s Birthplace of Shaoyang——A Discussion with the Author of A Study of Cai E’s Birthplace

TU Yu-shu

(Songpo Library, Shaoyang 422000, China)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evidence of Cai E’s birthplace of Dongkou inAStudyofCaiE’sBirthplaceand finds it questionable. The truth is that Cai E moved to Shanmen with his father when he was younger than 100 days old for magic ways of treating illness by moving house and erecting signpost, and there is no doubt that Cai E was born in present Cai E Village, Daxiang District of Shaoyang City rather than in present Yangwan Village, Shuidong Township of Dongkou County.

Cai E; birthplace; Shaoyang; Dongkou; magic ways of treating illness

2015-03-15

涂玉书(1929—)，男，湖南邵阳人，邵阳市松坡图书馆古籍特藏部研究馆员。

K257

A

1672—1012(2015)04—002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