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淑芬,又名胡有财,
本名胡亮,生于1970年,高中毕业,1991年,从四川自贡老家来到北京,算是资深“北漂”。现在的身份是导演、作家、喜剧工厂的厂长,人称“中国的憨豆”。
他是一个我认识快20年的朋友,也曾是我的—个作者,他写得—手很漂亮的文章,文风幽默,我在向别人介绍他时,都说他是我眼中的“中国第一无厘头写手”。一直以来,我都想写写他,但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故而迟迟没有动笔。其实,我们已经有快10年不见了,也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可是就在前两天,我突然特别想念他。于是,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居然一下子就拨通了,我问他这些年怎么样,他说他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我们聊了很久,后来,就有了这篇小文……
暗恋的童年
我们“70后”的爱情,一般都是从暗恋开始的,并且是长期暗恋。我是属于内心很敏感也很多情,但就是不敢表白的那种人。我的第一个暗恋对象是我们幼儿园的女老师。记得我曾对幼儿园的小朋友说过,我喜欢女老师,女老师也喜欢我。小朋友说要举报我,结果吓得我好长一段时间都感觉压力特别大。
我们小时候,跟女生都不怎么说话,还有封建残余思想。尽管我初中、高中都有暗恋的女同学,但从没采取过任何行动。初中时,我们班就有早恋的,但是我晚熟,觉得和我没关系。我喜欢一个女孩,也没有想和她在一起。看着她,就觉得特别美好。
高中时,我看到一个女同学在操场上吊单杠,我当时就觉得她挺好看的,我们男生都管她叫大眼睛,我就每天站在操场上看她,越看越喜欢。但也只是心里喜欢,不曾说出,甚至连情书都没写过,其实我情书写得很好的,参加《北京晚报》的情书大赛还获过奖,当然,这是后话了。
高中毕业以后,我没考大学。—方面是因为贪玩,经常旷课,成绩不太好;另一方面,对上大学的欲望也不是特别强烈。我爸就是大学老师,我从小在大学里长大,大学对我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我自作主张去了肉联厂,在冷库开压缩机,上班是三班倒,比长期夜班还痛苦,因为生活没有规律。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在厂里表现出了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我的师傅就一直说,小胡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一天下班的时候,师傅和我一起去等末班车,看着远处厂房的灯光、烟囱,他叹了口气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然后,他拍了我一下说,小胡啊,你还长着呢。看着那些厂房再看着这个老头,恍惚中,我觉得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几乎只用了一秒钟,我就决定要离开那里了。虽然我不知道我离开会怎样,但我很清楚我不离开会怎样。
情书写作专家
1991年,我和我们当地的一个记者,也是诗人,一起来了北京,我算是比较早的“北器”,来的时候,我带了两本书,一本是罗丹的《艺术论》,一本是《美学词典》。刚来北京时,我跟着一个四川的老中医,给他跑跑腿,挣些生活费。奇怪的是,他的药在四川就有疗效,在北京就没疗效,他只好打道回府了。我舍不得回去,就留了下来。后来,我在甘家口浴室认识了一个朋友。这哥们儿是个演员,在電影《倚天屠龙记》里面演火工头陀。熟了以后,他把我介绍到一个文化公司,那个老板是做摄影的,同时也做印刷,有很多艺术家朋友,我跟他们潜移默化地学到了很多东西。
那会儿,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前途,特别苦闷,苦闷的时候就看书。我经常去图书馆、书店看书。哲学的、美学的,看得特别过瘾。现在想来,那应是我人生中进步最大的阶段。后来,我就到了倍乐生活报》。
因为我喜欢崔健、喜欢罗大佑,之前我在《音乐生活报》上看到过一个崔健的访淡,特别喜欢,然后就一直买。直到有一天看到他们招聘,就去应聘了。我曾经给一个歌手写过一首歌,歌名叫《梦回故乡》,还得了“青歌赛”的优秀作品奖,就是凭着这首歌,他们要了我。
1997年,我因为要做一个小手术,住了几天院,认识了一个护士学校来实习的小护士,才16岁,我和她聊得特别好。算是谈恋爱吧,也是特别单纯特别美好的那种。很快她实习结束了,我们就每周见一次面,我每天给她写一封情书,写成了情书写作专家。那时候,一个人在北京待着,除了给妈妈写信就是给姑娘写信,我没有上过大学,写作能力主要是靠写家信和写情书练出来的。后来,可能是我们都觉得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也就没再联系了。
宁可虚位以待,也不降格以求
我觉得如果你真正爱一个人,你去负责任,是快乐的;如果不爱一个人,你去为她负责任,是痛苦的。爱情当中的责任感是很迂腐的,爱情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责任。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能为她做些什么事情,这本身就是一种回报、一种快乐。如果单纯是责任感的话,那就特别不道德了。
我内心有特别强势的一面,超强的自信;也有特别卑微的一面。当我发现身边很多人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他们的理想也都收起来了,就特别的惶恐。但在感情方面,我是宁可虚位以待,也不降格以求,这就是我的爱情观。
婚姻是爱情的副产品。如果真的相爱,是否结婚无所谓。如果我爱一个人,她想结婚,那就结婚。如果不爱一个人,在别人眼里再怎么觉得年貌相当,条件相当,那怕对方再怎么承诺会对我好,我也不会结婚。
我周围“70后”的婚姻几乎没一个好的。这也让我对婚姻特别没信心。我有很多表哥表姐,我很小的时候就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祝他们白头到老,看他们幸福得不得了。可是,现在我们12个兄弟姐妹,算下来已经离婚12人次了,把我的指标都占了。
我没有走进过婚姻,我想可能是因为现在面临的诱惑太多,可能性太多,反而不好找了。以前的人不可能遇到更多的人,那就只有努力去爱身边的人。可能还有一个经济基础的问题,在我们父辈那一代,女性不够独立,对家庭的依附感比较强,男人也会觉得要对她负责任。现在男女双方都是很独立的,尤其是经济上的独立,不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害。所谓婚姻的脆弱,是因为个体更强大了。婚姻的实质是两个人要快乐、要幸福。而不是按照一个人生的流向图去走。
我是个爱情主义者,我希望是由爱情来推动一切的。很多人都是觉得该谈一个恋爱就谈恋爱了,谈几年就觉得是不是该结婚了,不结婚是不是就对不起人了,慢慢的就会被命运裹挟。我觉得人还是要忠于自己的感受。
内心的力量多得使不完
我的很多“70后”的朋友,到这个年纪,做事情的一个基本判断就是不失败,也就是说变得越来越保守了,因为输不起。但我不是,我现在做任何事情,仍然不去考虑失败了会怎么样,还是赌徒的心态、年轻人的心态。我现在住的房租的,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救成。
在我周围的朋友眼里,我是个能给他们力量的人。很多朋友在缺乏力量的时候,我就给他们打气。我内心的力量多得使不完。这么多年认识很多“北漂”,有一些生存下来了,有一些回去了,有了别的人生方向。而且很多有才华的人,他们的锐气也逐渐消失了。我有时候特别不甘心,发现你身边的战友在减少,幸好又看到有年轻的朋友站在你身边,就不孤独了。
我不想要一个妥协的人生。很多同龄人的人生已经定恪显影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无奈。我觉得我现在的各方面,智力、身体状况,都是人生的巅峰时期,要尽可能把我热爱的事情做好了,我从不为追求钱做事情。我所有的聪明都用于保持我的单纯。全世界都可以不喜欢我,但我却不能不喜欢我自己。
我感觉现在和我一起共事的这些“80后”们,比我们年轻的时候压力更大。那时候,房租、房价都没有这么贵,现在北京这个城市越来越拥挤,他们的理想主义色彩就更少一些,他们一来就得面对残酷的现实。而且,我们那时候环境还很安静,大家可以很安静。现在周围都很喧嚣,理想主义少很多了。
我身体里有4个我自己
我很满意现在的我自己,我觉得我身体里有男女老幼4个我自己。那个老人的我,就是我经常想象我走到生命的尽头,再穿越回来过我现在的生活。周国平说过一句话,透过活着的往事看世界,世界别具魅力。我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想法,我会想我妈妈已经离开我了,想得特难受。然后,一开门,看见我妈正在厨房里给我做饭,我觉得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我就沉浸在这种幸福里面,这就是老人的心态,从生命的末端回来,就能体会到现在的幸福。幸福本身就是一个落差感,我心中的老人經常在找这种落差感,体会到现在的幸福。
我心中的那个小孩,就是固执,不肯去装成熟。我小时候,我妈无意识地给过我很好的教育。我躺在那儿听收音机,我跟她说开大声一点,我妈就过去弄一下,然后问我觉得怎么样,我说好一点。我妈说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动。这个事情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任何时候都要忠于自己的真实感受,而不是依据别人的行为做判断。这个小孩给我的作用就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再冒傻气也要忠实于自己。
男人的我是最接近于现实中的我的,有时候需要扮演,我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有时候我想当我是一个人群中的40岁的中年男人的时候,那个小孩可能在看着我,觉得我在装。
那个女性的我,可能是遗传自我妈妈身上很多人的本性的善良,特别不忍心去伤害别人。我特别不愿意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这是女性的柔弱部分。
我们这一代人,我们这样一个群体,有时想想挺可悲的。就是那句话: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童年回不去了,故乡回不去了。日子过得平庸,理想遥不可及。一转眼,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