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美国战后亚太战略的历史变迁及其影响

2015-04-09 10:35马晓丹
思想战线 2015年1期
关键词:亚太地区亚太战略

马晓丹

一、美国战后亚太战略制定的时代背景和战略考量

回顾美国自二战结束至今六十余年的亚太战略的变迁过程,它给人的印象似乎是一种历史的循环。即美国在冷战伊始似乎把中国作为其战略假想敌而加以防备,中美之间的摩擦在冷战初期达到了新高点,甚至爆发了两国之间的热战争(朝鲜战争)。高频率的摩擦是否会带来中美之间的固有矛盾升级甚至导致两国在军事领域的冲突一度成为两国民间和官方热议的话题。但从冷战结束一直到美国本土发生“9·11”恐怖袭击后,美国的战略重心似乎发生了重大转移,美国把反恐作为其国际战略的第一要务。集中全国的政治、经济、军事资源投入到长达十年的反恐战争之中。亚太地区在美国的战略棋盘中的重要位置似乎有所下降,中美之间似乎走出了世纪之初的战略摩擦期而转向全方位的合作与交流。中美两国在这一时期在亚太地区的攻守之势似乎也发生了逆转。中国在这一时期大力发展与亚太各国全方位,多层次的友好交流和经济合作关系。双边关系向着友好务实的方向健康发展。相比之下,美国由于把大量资源投入到消耗巨大的反恐战争之中,在其它地方被迫进行战略收缩。更由于地缘政治,政治制度,宗教文化方面的差异致使亚太各国与美国的合作关系时好时坏。呈现出一种合作与摩擦相交织的复杂局面。这种情况在本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再次发生了重大转变。美国于2009年提出了“重返亚太”新战略。美国强势介入亚太局势,给地区发展与合作带来更多不确定性。亚太诸国也面对美国的新挑战。如何化不利为有利。这是亚太诸国尤其是中国在本世纪第二个十年必须面对且需解决好的重大课题。

首先,我们必须清醒的意识到美国战略重心的转移是与其国家战略的核心利益密切相关的,美国的国家核心战略是要确保自二战后美国所确立的世界超级大国的地位和利益能够在较长时间内维持。为了实现上述目标,美国一方面加强国内自身建设,提升自己的综合国力。诸如在艾森豪威尔总统任期内实行的的“美国州际公路计划”;肯尼迪总统任期内开始实行并于尼克松总统任期内实现的的“阿波罗登月计划”;里根总统任期内实施的“星球大战计划”。美国通过实施这一系列的战略计划,充分调动了国内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诸多资源为其国家核心利益服务。不论这些国家层面的战略计划最终的实施效果是否和当初制定时所设想的一样,但有一点不容忽视,美国通过国家层面的战略计划的实施赢得了经济结构顺利转型,科技实力大幅跃升,及庞大的军事实力的诸多战略红利。这也是美国为何经历战后多次危机和挑战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原因所在。

另一方面,美国十分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国家的国际环境的安全与否不仅仅取决于其自身实力是否强大,还在于其对手国是否也具备同样强大的综合实力并敢于和发生正面冲突以实现利益最大化。当一个国家的自身安全要靠它的对手国采取是战或是和的战略来决定时,这个国家就丧失了国际竞争中的战略主动权而只能陷入消极被动的战略防御。美国在二战结束伊始就面临前苏联的强势崛起和以其为首的东方社会主义阵营的全方位竞争,不管前苏联在二战后是否有意和美国争霸全球,它已被美国的政界和军界视为头号对手。美国各界普遍认为前苏联对美国的国家核心利益存在潜在或明显的挑战。此时美国的外交和军事战略再一次为其国家核心利益服务。美国开始构建自大英帝国建立全球殖民地势力范围以来最广泛的全球利益网。

二、美国20世纪后半期的亚太战略的演变情况

具体到亚太地区来讲,美国在二战结束后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中 (1945-1970年)强力介入亚太地区,积极干预亚太各国国内事务和外交关系,构筑了以反华、反共为主要宗旨的亚太战略防御环形网。例如,美国和日本在1951年签订了《旧金山和约》,美国和东南亚诸国在1954年签订了《中央条约》,美国和日本于1961年签订了《美日安保条约》。美国通过各种条约和国际间组织的建立加强对亚太各国的全方位渗透。扶持美国利益代言人如大韩民国第一任总统李承晚和南越领导人吴庭艳上台。同时通过经济援助、文化渗透或建立军事或准军事同盟进一步拉拢亚太诸国,使其成为美国在亚太地区遏制共产主义势力扩张的第一道防线。这一时期由于美国在军事上立足于打赢“两个半战争”,美国把遏制和孤立中国作为其亚太战略的核心关键点所在,为实现这一战略计划,美国对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实施政治上孤立、经济上封锁和军事上遏制的措施。利用西太平洋上的日本、中国台湾省及菲律宾等国家和地区建立第一岛链,试图把中国的国际影响力限制于东亚大陆。这一时期中国的亚太战略环境可以说是十分险恶的。但新生的共和国在这一时期也利用各种国际场合和召开国际会议的有利时机积极阐述中国的外交政策和利益主张。

在二战后的第二阶段,即上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初,由于美国陷入越南战争的泥潭导致的国力下降,美国迫切需要缓解其在亚太地区的与前苏联和中国对峙的不利局面,美国希望通过缓解与中国的对峙局面使美国得以在亚太地区收缩防线以集中军事力量在欧洲与前苏联进行争霸。同样,作为中国一方,同样面临前苏联在国境线陈兵百万的巨大压力。中国希望通过缓解与美国的紧张关系使中国获得和平的国际建设环境,同时也通过与美国的紧张关系的缓和拓展中国的国际舞台,争取与更多国家建交以争取国内发展所需的资金与技术。这一时期中国与亚太部分国家的交往有所拓展和深化。

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时段美国在亚太区域仅仅是实行了部分地区的战略收缩和整体上的战略回防政策,但战略收缩和回防并不意味着美国的影响力在亚太地区的消失,更不意味着美国放弃其在亚太诸国的战略利益和把亚太地区在其战略棋盘上边缘化。最好的证明就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关键盟国的军队力量部署并没有被削弱,美国只是由全面防御战略转为点线结合的重点防御。美国仍然重视与亚太地区诸国发展全方位的外交关系。并根据自身核心利益的变化在保持中美两大国关系不破裂的情况下对中国的崛起保持了相当程度的警惕和防备。

第三阶段,即上世纪的最后十年。随着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剧变发生和美国在冷战时期的头号对手前苏联的解体,美国政界和军界普遍弥漫着一种乐观主义情绪,他们认为冷战的结束意味着西方民主世界的胜利,美国是西方民主世界的领导者,自然也是冷战胜利最大的受益者。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战略也随之发生转变。总的来讲,这一时期的美国亚太战略呈现出合作与遏制并行的特征。美国一方面进行其战略重心的调整与转移,具体表现为:美国在经济上加强与亚太地区国家尤其是同传统东亚盟国日本、韩国和东南亚盟国泰国、新加坡、菲律宾的合作,同时也注重同新兴工业化国家如中国和东南亚国家如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国的合作。美国同上述国家的合作从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同盟和政治合作转向了更深层次的经济交流和文化互动。双方合作程度的加深主要得益于亚太地区二战后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经济高增长。与此同时,欧美发达国家经济发展已相继步入后工业化时代,发展后劲不足,只有利用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高增长来实现其欧美国家的可持续增长。标志性事件就是1989年由澳大利亚等国发起的亚太经济合作论坛,这一组织随后发展为亚太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APEC)。

但我们绝不能把合作与交流作为这一时期美国亚太的唯一核心战略。上文提到,美国的利益是多元化的,美国在分享亚太各国经济增长带来的红利时也注意防范亚太国家的强势崛起。美国在上世纪80年代“敲打”日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日本战后经济的超高速发展一方面得益于其国内政策的制定和良好贯彻实施。例如,日本前首相池田勇人任期内实施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和前首相中曾根康弘任内制定的“科技立国,科技强国”都曾很好的促进了日本经济在国家计划指导下的快速发展。另一方面,日本的跨越式发展也受益于美苏冷战,日本作为冷战前沿国家在50年代得到了美国的大量的经济支援,朝鲜战争爆发后又作为美军的后勤补给基地接受美国生产订单促进外向型工业的发展。20世纪60年代末以后,日本又及时抓住了第三次工业革命向纵深发展及欧美工业强国经济转型的有利时机,引进吸收大量欧美国家科技革命的有益成果促进日本经济和产业结构二次转型。日本在1968年超越西德成为资本主义阵营的第二大经济强国,1987年再次超越前苏联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经济强国。日本的经济实力在20世纪90年代初如日中天,大有和美国在经济领域一比高下的态势。美国对此自然不能容忍。美国和欧共体诸国通过1985年与日本签订的“广场协议”,及随后对日本实施外贸壁垒等策略成功使日本在上世纪的最后10年步入了“失去的十年”。对于东南亚诸国则利用其金融开放程度高但市场机制和金融市场制度不健全的特点,美国则以量子基金为手段大量买空卖空东南亚诸国的证券市场,国际热钱的频繁流入与流出严重干扰了东南亚诸国的金融市场,各国被迫用外汇储备资金进行救市,这又引发了更深层次的实体经济的动荡与危机,美国的金融攻势造成了影响深远的东南亚金融危机。美国通过上述两次巧妙的利用其经济软实力的战略成功化解了亚太各国可能对美国经济发展和战略霸主地位造成挑战的可能性。

三、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提出及中国面临的挑战

进入新世纪,美国得益于克林顿时期的经济大发展和以互联网技术为代表的高科技产业的蓬勃发展所带来的发展红利,其综合实力进一步提升。世界多极化趋势正在形成但美国与其它世界强国之间的差距仍十分明显。加之这一时期美国政坛右倾化趋势加强,小布什所代表的西部军工复合体集团入主白宫,美国本土遭遇“9?11”恐怖袭击。这一系列国内国际环境的变化致使美国政府更倾向于用军事等国家硬实力解决美国维护其全球霸主地位所面临的挑战。美国接连在2011年10月发动推翻塔利班政权的阿富汗战争和2003年3月发动推翻萨达姆政权的伊拉克战争。由于两场战争分别发生与中亚和西亚地区,其地缘影响力自然会波及到同属亚洲的东亚和东南亚地区。亚太诸国根据自身利益在一定程度上支持美国主导的全球反恐战争。美国与亚太国家特别是与亚太地区大国的中国和日本之间的矛盾有所缓和,交流与合作再次成为美国与亚太国家之间的主流外交理念。中国于2001年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美国东部财经集团看重中国的巨大市场与消费潜力,中国也迫切需要借助全球化趋势进一步拓展与世界各国的全方位交往,利用全球化吸引美国为首的西方先进工业国的现代化发展成果主要是科学技术与工业技术,以全球化带动中国自身工业化水平和科技现代化程度的提升。中美双方在这一时段有良好的合作意愿和广泛的合作空间。中美两国在21世纪初头10年的发展是双方建交以来关系最好,合作最紧密的时期之一。亚太地区的另一个大国日本由于长期陷入经济发展停滞期及面临来自由中国综合国力逐步提升带来的巨大挑战,日本政坛保守化和右倾化趋势进一步加剧,日本迫切需要美国的支持抗衡中国逐步拓展的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美日关系在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任内再次进入蜜月期。美国政府认为,其保持与亚太诸国的友好合作关系符合美国近期国家利益,也有利于美国集中力量对付国际恐怖势力。总的来讲,这一时期美国与亚太国家的双边关系以合作为主,亚太局势总体上趋于缓和,美国没有过多介入亚太地区各国的国内事务的解决。造成上述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美国把其主要精力用于进行反恐战争的因素,也有美国的综合国力相对于其他世界新兴经济体有所下降的因素。

随着2009年奥巴马政府上台,美国政府的亚太战略相较于布什政府时期有了大幅的的转变。和民主党的传统理念一致,奥巴马政府注重“软实力”加“巧实力”的运用。但值得警惕的是,美国在这一时期的亚太战略具有内涵的一元性与手段的两元性。美国新战略的核心目的在于遏制中国的快速崛起,但由于中美两国在经济领域的巨大合作潜力,美国国内的东部资本财团和西部军工复合体在对华遏制问题上态度不一,这也致使美国对华政策的两面性。美国国内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亚太地区在世界战略格局上的不可忽视的地位有较为明显的共识。美国政府十分欢迎本国的经济界加强与亚太地区新兴国家的经贸往来,这对于促进美国国内的经济发展有十分明显的促进作用,但正是由于美国经济对于亚太地区的战略依存的上升致使美国十分警惕亚太地区出现一个占主导性的大国出现。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的用意是明确的,美国政府意在构筑一个防止中国在短时段内迅速崛起的战略防护网。通过以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经济协议对抗中国的大中华圈经济互动网络,利用美国的传统盟友如韩国、日本和澳大利亚,以此同时加紧拉拢印度等新兴大国完成美国的防华战略网络,达到使中国被迫加入美国主导的亚太经济网中,在利用中国经济发展的红利时也遏制中国独立自主的发展战略。维持美国对于亚太地区的主导权,防止中国崛起对美国亚太地区主导权造成根本性冲击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核心和根本目的之所在。

四、中国应对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几点策略建议

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使得中国经济建设的外交环境急剧恶化,中国面临美国及其盟国的战略围剿,如何让应对这一战略困境,尽可能地延长中国的战略机遇期是中国政府亟待解决难题,笔者就该问题提出以下几点解决方案。

首先,坚持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和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绝不改变。向世界人民表明中国的发展是和平的发展,中国不会为了自身利益做损害他国利益的事情。中国愿意和世界各国分享中国现代化建设和人类优秀文化成果,在国与国关系问题处理上和地区热点问题的处理上坚持独立自主政策,本地区问题应当由本地区人民自行解决,坚决反对霸权国家和境外势力对本地区事务的不合理干涉。中国愿本着友好相处、互利共赢的态度解决中国与周边国家存在的任何问题。

其次,中美关系是中国对外关系中的重中之重。中国应当在加强经贸合作和高层往来以增加双方政治互信度的同时,慎重处理双方关系中的摩擦和矛盾,遇到重大国际问题和涉及两国利益相关议题多进行不同层次的沟通,实现两国方面尤其包括军事方面的互信度,尽量减少麻烦和避免对抗,从而延长中国的战略机遇期。另一方面,中国应当充分利用全球国际政治格局的转型期,积极参与国际政治新秩序的建立,促进多极化世界的早日形成,以此制约美国的单极世界霸权战略。深化同俄罗斯的全面战略合作,借助俄罗斯的力量削弱美日同盟对中国的威胁。争取世界新兴大国对中国外交政策的理解与支持,避免印度等境外大国插手东亚事务。加强同韩国的双边关系,防止美日韩三国结成针对中国的反华联盟,通过六方会谈机制约束朝鲜以避免美国以朝鲜问题借口干涉东北亚地区。

经贸合作是中国应对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突破口。长期以来中国同周边主要贸易伙伴的经贸往来十分频繁,进出口贸易额逐年快速增长,经济成为中国同周边国家改善关系,促进合作的重要渠道,但现在的贸易结构不尽合理,中国出口的主要以工矿厂品和低级工业制成品为主,市场竞争力不足,过度依赖于向欧美市场出口,当欧美国家出现经济危机时,中国商品往往成为贸易保护主义的牺牲品,摆脱对于欧美市场的依赖,充分发掘东亚地区广阔的消费市场,加大同日韩等发达国家的高层次经济交流,学习日韩企业先进的制造业工艺和企业管理经验对于中国工业化实现升级转型和优化中国进出口贸易格局均有相当的益处。东亚地区正处于经济发展快行时代,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该地区必然形成新的具有相当实力的中产阶层消费群体,印尼、泰国、马来西亚等国的消费群体的购买力强劲,针对该群体制定新的市场营销策略将有利于中国的企业走向世界,加强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分量和地位,使中国实现由经济大国向经济强国的转变。

再次,善于运用外交“软实力”和“巧实力”。国与国关系愈发复杂的今日,传统的政治层面和经济层面的外交解决方案越来越显得不合时宜,“软实力”和“巧实力”成为解决双边和多边关系中必不可少的手段。中国应当充分发挥中华文明的千年智慧,大力推广中国文化,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是中国与世界交流的重要依托。欢迎更多世界友人了解中华文化、体验中华风俗,在世界范围内举办“中国年”,尤其要加强中外青年的交流沟通。运用包括音乐、舞蹈、绘画、雕刻等形式各异的艺术宣扬中华文化,通过交流把自身优秀文化成果和现代化建设成果展现于世界各国人民面前。

[1]张小劲:《大国复兴之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

[2][美]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大棋局》,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

[3] [美]卡伦·明斯特: 《国际关系精要》,潘忠岐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

[4][美]约瑟夫·奈:《理解国际冲突》,张小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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