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华
(暨南大学 研究生院,广东 广州 510632)
位于丝绸之路要道上的新疆地区,自古至今就是多种文化、多种宗教荟萃交流的区域。自唐代起,基督教进入新疆,到元代已发展成相当规模。只是明代以降,新疆地区的基督教才逐步衰落,乃至消失,清末才再度传入。由于一些传教士和基督教组织和团体的活动,到民国初年,新疆地区的基督教得到了一定的发展。据研究,相继进入新疆传教的教会组织和团体有:圣公会、浸礼会、内地会、长老会、美以美会、信义会、安息日会、卫理公会、循道会等。入疆的传教士们主要来自欧洲各国,通过建立教堂、开办医院和学堂等活动进行宣教,试图使新疆成为皈依基督教的地区,最终由于多种原因收获甚微,但他们通过施行教育、医疗等方式开展的传教活动在客观上给当时的新疆社会带来了新气象,传播了先进的科学知识。对其教育活动的全面研究,不仅可以梳理出清末、民国时期基督教教育在新疆的发展脉络,还可以归纳总结出新疆地区基督教教育发展的特点及其在当时新疆教育中的地位和作用,从而为新疆地区的教育史和社会史研究提供参考。
开办教会学校是传教士在中国从事传教活动的重要形式之一。教士皮启尔(Rev. P. W. Pither)说:“若说医疗工作是宣教工作的右手,那么学校就是它的左手,我们非常需要这左右两只手来帮助宣教工作。”尤其在新疆,传教士们的教育活动更是帮助他们宣教必不可少的手段之一。传教士们入疆后,陆续在南北疆等地建立教堂的同时也开办了一些学堂。
圣母圣心会作为天主教的一支,是目前可查到最早进入新疆进行传教的西方教会组织,始于1883 年。圣母圣心会主要集中在北疆迪化(今乌鲁木齐)、呼图壁、玛纳斯、伊犁地区等地传教,传教对象主要是这些地区的汉族百姓,因而其开办的学堂招收的学生也都是汉族家庭的子女。据俄国人鲍戈亚夫连斯基所著《长城外的中国西部地区》一书记载,“天主教士所办的学校……有好几所,并且是按汉族学校组织的,任教的都是汉族教师。……但是入教会学校的主要是那些基督徒们的孩子。至于其他汉族人,就几乎全是家境贫寒的人,由于无力送汉族学堂,才肯把孩子送到那里去上学。”圣母圣心会进入伊犁地区初期,在今伊宁市的教堂内,附设了一个儿童识字班,由梁明德神父教授外文课,这些儿童都是教徒的孩子。据吉六《从〈新疆图志〉谈外籍教会的问题》一文记载,“梁神甫无论冬夏,每早五时起床……九时左右教徒的子女十余人,各约八九岁,来教堂院内,各持汉文课本,由梁教给课文。”由此来看,教会学校学生的来源很有限,学生人数相对很少。
1907 年,迪化天主堂在新南门东道巷设立。1921 年,奥地利籍教士雷德明任该堂神父,并设立了学堂,“内设男校长钱福同、女校长金氏、总会长王占均等三人分任该堂教务,均系直隶人氏。”
1911 年圣母圣心会在玛纳斯设立了学堂。据玛纳斯县天主堂司铎溪伯鼎在给省交涉署的陈述报告中,提出设立学堂的原因是因为教堂在城东十里,设此学校不过为距城太远之教民子弟而设。距堂较近教民均系农民,他们的子弟在夏季放牧牛羊。每到冬季,附近教民就把子弟送到学堂。另据记载,玛纳斯地区还创办了一所女子学校,“查属县东头工设有女学堂一所,亦系天主堂分设于宣统三年正月二十日成立”,这所学校最初是专门针对女童设立的。这些学校可以从如下资料中得到印证。1936 年11 月20 日,玛纳斯县向省交涉署呈报学堂的情况如是,“近闻该教堂设置学校,招收各教徒家之子弟读书……查该教堂有男女学校一处,其男生共有二十余名,经常到校者不过七、八名,其余多半因家庭生活关系,到校者且少,做活者多,女生亦有七、八名,但在夏季时尚有十数名之多,均系该教堂附近信教户民之子女。”但又认为“该教堂传教私自设校教学事前并未来县声明备案,该教士又为外籍德国人氏,其中有无别种寓意,殊难悬揣,事关本省文化,未便忽视”,于是新疆省政府以“护照过期应饬出境”为由,不让教士们传教。
关于圣母圣心会在新疆开办学校的详细资料十分缺乏。据笔者查阅,既然玛纳斯教堂都设立了专门的女校,伊犁和迪化等地区的教堂规模较大,也应该设有学堂,但由于缺乏信史资料,只能作此推测,具体资料有待进一步发掘。
在新疆地区传教并开办学校的新教团体主要是瑞典传教团。1892 年,瑞典传教士N·F·豪伊杰尔来到新疆喀什噶尔(疏附县)。在其推动下,1894 年7 月,一批瑞典男女传教士在拉尔斯·艾瑞克·豪格伯格(Rev Hogberg)的带领下到达喀什噶尔汉城并设立了传教点,由此开启了基督新教在疆的宣教历史,后陆续发展为“除焉耆府、库车府、温宿府、乌什府则为基督教空白区外,喀什、疏附县、疏勒府、英吉沙、莎车府为瑞典传教团的传教点”。但由于多种原因,传教的结果并不理想。到了1896 年,传教团开始尝试通过办学方式发展教徒。但是,最初并没人敢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教会开办的学校上学。在喀什噶尔地区,传教士们于是邀请周围邻居的孩子入学。据传教士荷伯格记载,“给饥饿的孩子一块面包,在面包的帮助下,传教士设法召集附近四处流浪的孩子入学,教他们学海之路上的头几步”。甚至有时候差会为身为奴隶的孩子赎身。1898 年,传教团收留和照顾了一些孤儿,这些孩子和一些雇工的孩子一起组成了第一个真正的班级,共15 个学生。但是喀什噶尔传教点在1938 年被盛世才关闭前,学校已达到相当规模,“新旧医院各一处,礼拜堂—,印刷装订室一,教堂宿舍二处。……尚有院落二处,内计学校二所及员役宿舍及仓库数间,小花园二处。”
疏勒县教会学校情况。1908 年2 月1 日,荣通贵等在县城北门外建立了福音学堂,学堂中除瑞典传教士外,还有汉文教习员工俞宝。“有瑞典教士荣迪贵男女二人,在城外北关设立福音堂。因传教受阻,在该堂内设义塾一堂,召集汉回贫寒子弟,延聘汉文教习员教授汉书,以作义举”。1920 年开设了高小班,有约20 名年龄从14 到22 岁的学生。据疏勒县的郑风绪老人回忆:瑞典人在疏勒所设的福音堂中有学生一百多名,分三个班,两个男生班,一个女生班……学制从初小到高小,平时正常上课,星期日念经。到1938 年,疏勒县教堂传教士在被驱逐之前,已有二层楼房一所、礼拜堂一所、学校二处、药房一所、员役宿舍、仓库、马厩及花园一处,已颇具规模。
莎车教会学校情况。1896 年瑞典传教团在莎车建立了传教点、学校和医院。1904 年,瑞典传教士瑞克夫妇来莎车游历并进行传教,1909 年在当地买田十八亩,建立了学校和医院。随后,瑞典传教士阿路尔和古达森也来到莎车教堂,在教堂附设的学堂兼任教师。1919 年他们向莎车县政府提出“由于学堂附设在教堂内,颇嫌狭窄,教堂现拟扩建学堂,在校内附设工艺教授学生,所以地址宜稍宽敞”,被拒绝。但根据相关史料记载,瑞典传教团在莎车成功开办了职业学校,“有男生八人,女生七人,均授以有用的职业”,“专门学习医术和毛纺织技术”。就连传教士自身也有记载,瑞典传教团在莎车还开办了一所职业学校。通过几年的培训有九十多名当地维吾尔族妇女学会了如何编织和纺纱。另据魏长洪《近代西方传教士在新疆》一文记载,“瑞宣会在上述三地(莎车、喀什噶尔、英吉沙)附设三所小型医院,三所初级小学,有男女学生74 人,职业学校一所,男女学生15人”,但没有明确职业学校是在这三个地方中哪一处开办的。由此看来,这个职业学校不仅开办成功了,而且为当地的纺织人才提供了技能培训。
1940 年《教务杂志》刊登了瑞典传教士盖纳娃写于1939 年8 月的《新疆基督教传教事业的终结》一文,文中记载:1933 年4 月27 日,因不满传教士在维吾尔人中传播基督教,一些穆斯林群众袭击了莎车县瑞典教堂和学校,解散了瑞典传教团在该县开办的三个维吾尔青少年学习班,并把学生送到当地的伊斯兰学校,由毛拉给他们讲授伊斯兰知识。由此可知,瑞典传教士在莎车地区的教育活动比较活跃,不仅开办小学校和职业学校,还针对维吾尔族这个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开设有多个学习班。
疏附和英吉沙教会学校情况。1903 年,瑞典传教团在疏附县城南门外设立了学堂,到1916 年时有学生16 名,其中女学生8 名,都是当地维吾尔族子弟。教师除了瑞典传教士外,还有一名叫阿不多月力的维吾尔族人,用维吾尔文教学。1911 年,瑞典教士安淡生及两名女教士在英吉莎设立学堂,“教徒汉人曹省吾一名,为该堂教授中文,有学生三四名或七八名不详”。
其他地区教会学校情况。传教团在叶城办了一所小的圣经训练学校,但只有两个学生;还办了三个初下级学院,入学的有56 个男孩、18 个女孩;一个劳动学校,进行职业训练教育,有8 个男孩和7 个女孩。另据报告,叶城还办了一个主日学校,有30 个学生。在喀什也办了一个,有25 名学生。据《中华归主:中国基督教事业统计1901—1920》一书记载,瑞宣会在“韩城(疏附县的汉城)、莎车设有圣经传习所两处,一处有学生四人,一处有学生二人”;“莎车有主日学学生三十名,喀什噶尔有主日学学生二十五名”;“希望最近在佛什巴(Feizabad)、叶城建立分堂和学校。”在叶尔羌,“正在筹建一所能容纳40 个学童的小学”。
18 世纪后期,一些不堪沙皇压迫的俄罗斯人迁入新疆伊犁、塔城地区,东正教也随之传入新疆。以后,又陆续有俄罗斯族迁入,使东正教在新疆有了较大的发展。1917 年后,新疆地区有若干座东正教堂,主要分布在乌鲁木齐、塔城、伊宁、绥定、霍城等地,形成了一个大教区,教区大主教由北京传教士团委派,教徒最多时达1 万人。由于东正教不向俄罗斯族以外的人传教,因而随着俄罗斯入疆人数的增减而发生变化,其影响也仅仅在自己族群内。其教堂主要用于宗教活动,没有教育功能,在新疆境内也没有神学院,神职人员是由北京东正教传教士团委派,或是迁移到新疆的白军中随军神职人员。
传教士们在新疆传教的同时,除了办学校还开展了其他一些文化教育活动,主要有编译印刷出版发行书报杂志,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进行研究等,国内已有不少学者进行专题研究,本文不再赘述。
1937 年起,为了维护自己在新疆的绝对统治地位,盛世才制造了一连串所谓阴谋暴动案,认为瑞典传教士及其中国教徒在新疆的活动是为了刺探情报和做密探,遂于1938 年2 月起将在教堂中的教士和中国教徒逮捕入狱。其后开始关闭其他教堂,逮捕关押或驱逐传教士,教堂其他人员遂撤往兰州⑪,基督教在新疆的活动处于停滞状态。1939 年,盛世才将迪化等新疆各处的外国传教士
⑪北京北堂遣使会编:《中国天主教志》(Les Missons de China),1936 年,第239 页。和中国教徒全部逮捕收监,所有教堂及财产一律充公,有的传教士遭到杀害,未遭杀害的传教士直到盛世才下台离开新疆后才获释。全疆各地的教会实际上被取缔了。1941 年后,盛世才投靠国民党政府,一些原来在新疆活动的教团恢复了活动,但受到监视。1943 年外国传教士都被迫离开新疆,只有中国籍的教务人员被准许留在教堂从事合法的宗教事务。
从传教士在新疆的教育活动中可以看出,虽然他们的目标是在新疆发展基督教事业,但他们或多或少的教育活动给当时的新疆教育带来了西方元素,并在当地复杂的形势下被迫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使得这一时期新疆的基督教教育具有独特之处。
从传教士所办学校来看,普遍只有小学之类的普通学校,没有初高中、神学院等高等教育,发展速度缓慢,办学时间短,因而社会影响力极低。无论是北疆还是南疆地区的教会学校普遍都是初级小学,只有疏勒县和莎车地区的学校学制“从初小到高小”,办学层次算得上稍高,不仅如此,莎车地区还成功开办一所职业学校,针对维吾尔族这个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还开设有多个青少年学习班,教育层次相对新疆其他地区来说可谓丰富。
虽然在新疆地区没有形成完整的宗教教育体系,但不可否认的是,教会的教育活动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当时新疆教育的形式。
一是创办了特殊教育。据鲍戈亚夫连斯基记载:“至于其他汉族人,就几乎全是家境贫寒的人,由于无力送孩子进汉族学堂,才肯把孩子送到那儿去上学。在汉族学堂,总得有所花费,而教会学校则是免费的,同时还有各种津贴”。对贫寒学生的家长而言,真正能吸引他们的是教会学校提供的免费上学机会。传教团招收的学生同时还有近四处流浪的孩子、奴隶的孩子、一些孤儿等等,对这些孩子来说,在政府未能解决救济和他们的教育问题,同一时间却由教会学校弥补了,对他们来说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对当时的新疆社会来说弥补了特殊教育的缺失。
二是发展了女子教育。在教会学校里入学的还有女生,这在当时的新疆还是比较新鲜的事情。人们发现“教会认为女孩子也值得教育令他们十分惊讶,虽然教会学校女生的比例不到25%,但这仍然向妇女解放迈出了一大步”,玛纳斯地区还创办了一所女子学校,“查属县东头工设有女学堂一所,亦系天主堂分设于宣统三年正月二十日成立”。由于受传统思想影响,新疆地区学堂的学生基本都以男生为主,女子鲜有机会能够进入学堂学习,教会学校创办后,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种情况,女子也开始进入学校学习,这在很大程度上扩大了受教育者的范围,这对提高普通民众的文化水平无疑具有积极意义。
三是开创了社会教育这一崭新的教育形式。喀什噶尔瑞典传教团痛感传教艰难的同时,越来越多地把目标转向了对公众的世俗教育上。比如,他们印刷出版了日历、历书和书信写作指导、卫生普及、桑产业养殖指南等实用型出版物,甚至翻译出版了几种维吾尔文版的世俗(包括瑞典的)文学作品。
从所获资料来看,传教士在新疆所办学校生源有限,学生人数也少。天主教在北疆地区开学的学校规模不大,一般为10 人左右,只有玛纳斯地区有20 多名。与之相比,瑞宣会在南疆地区所办学校规模较大。1898 年时,仅喀什噶尔地区有学生15 名。到1920 年左右,据《中华归主:中国基督教事业统计1901—1920》一书统计,喀什噶尔、莎车、英吉沙等地设立3 所初级小学,“有男生五十六人,女生十八人”,合计就有74 人,加上疏勒县100 多人,总计约200 人。另据《中亚的传教与变革》一文记载:从1915 年到1920 年初,每年去教会学校(主要是瑞宣团在南疆等地开办)上学的学生有一百多人。1922 年,有6 所学校在开课,既有维吾尔族学校又有汉族学校,总共有183 名学生。1923 春,招收的学生数量接近200 人。1932 年,基督教学校的统计显示,有170 名儿童接受圣经教育,在十三所学校中有近300 名学生。由此可见,进入教会学校读书的新疆儿童虽然逐年增多,但毕竟还是少数。
根据档案材料和传教士自身的记载,在传教士开办的这些学校中,除了宗教类课程外,还开设了一些非宗教的课程,如世界地理、世界历史、瑞典史、植物、中亚历史等。如从1915 年起,喀什噶尔、莎车、英吉沙和汉城的基督教学校教学科目中有阅读、算术、拼写、经书、自然科学、地理、音乐、体育、绘画和手工艺。莎车学校的学生还学习一些波斯语和阿拉伯语语法。在汉城学校,除了上述科目之外,还有历史和英语。传教士们还能根据中国的国情和新疆当地的实际情况开始有汉语、维语、政治课程,如天主教在玛纳斯设立的学堂“所授课本均系新学制之三民主义、国语、算术、自然讲义等课本书,并代为讲授该教堂之经典”。
除了宗教内容和科学文化知识方面,这些教会学校还注意到了思想品德教育和音乐教育。如俄国人尼·维·鲍戈亚夫连斯基记载,伊犁“天主教士所办的学校有好几所……只有宗教课由传教士讲授,学生的品德教育也由他们负责。”而一江在其《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一文中也回忆:传教士“在教经文课时,教师在教室里摆一架脚踏钢琴,传教士把经文改编成经歌,先用钢琴弹出曲调,学生跟着调子唱经歌”。令人感兴趣的是,传教士们不仅把许多圣歌和其他宗教歌曲译成了维吾尔语,而且把不少瑞典民间歌曲也译成了维吾尔语,教给孩子们。雅林写道,“传教团办的学校的小学生们用维吾尔语唱起了瑞典歌曲《世界很美丽》,这首古老而又熟悉的曲调在远处白杨树林中和土房子周围都能听得见”。由此看出,教会学校是按照西方近代教育的模式培养学生。
传教团在新疆各地开办学校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传教,因而学生们上课用的教材多是跟宗教相关,有《圣经》故事、“先知”的传说,也有大量的基督教圣歌。天主教在北疆地区办学所使用的教材是怎样的囿于资料限制无法得知。但是瑞典传教团的相关研究比较丰富,因而其所使用的教材情况记载较为详细。开始阶段,教会学校所使用的教材是用手写体印刷出来的。到了1911 年8 月25日,传教团使用旧式手动印刷机印刷了小册子《学校中的突厥语读者》100 册,这是一种维吾尔文读物,主要对象是学校的学生,50 页,封底写着“莎车瑞典传教团1911 年”字样,“很明显是从瑞典语翻译的,翻译者是奥斯卡安德森,没注明作者”。1912 年起,随着现代印刷设备运抵喀什噶尔,专门为学校印刷的教育材料数量剧增,详见表1。
表1 瑞典传教团印刷出版教材一览表① [瑞典]贡纳尔·雅林著:《喀什噶尔印刷品:新疆瑞典传教团印刷所历史与文献目录》,Swedish Research Institute Istanbul,1991,第48 -108 页。
从上表中我们可以看到,瑞典传教团印刷的相关教材有入门教材到地理、科学方面的各种教科书,其中大部分是从瑞典小学或成人教育机构使用的教材中翻译过来,但进行了修订或改写,以适应新疆的情况,如《地理科学》是在1915 年的斯德哥尔摩和隆德等不同的瑞典地理科学和其他地理文献知识基础上汇编的。传教团还专门成立了文献委员会,其职责是审阅准备出版的手稿,预备新版书目,通常则监督印刷所的印刷出版工作。这个委员会对所聘请的当地顾问进行指导,这些顾问协助更正所印材料中的维吾尔语语法错误。从以上这些教材的印刷数量来看,总数不多,但在当时的新疆地区各类型出版物非常少,传教士们印刷的精美出版物,吸引了不少当地群众。这是对新疆地区普通大众意识形态领域的冲击,无疑具有一定的影响。
无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开办的教会学校里,教师并不都是由传教士担任,而是聘任经过挑选的当地人。在伊犁地区,天主教学校“都是按汉族学校方式组织的,任教的都是汉族教师,只有宗教课由传教士讲授”;在玛纳斯县天主堂学校里,“其教员每年都由教民自行聘请,品行端正、微通天理的中国人担任,司铎(溪伯鼎)自己并未参加教育儿童”。而在南疆的疏勒县,瑞典传教团开办的多所教会学校里均聘有汉语老师,发展到1920 年左右,疏勒县福音堂里有4 名瑞典老师,3 名维吾尔族老师,1 名汉族老师教授汉语。疏附县的教会学校里除了瑞典传教士外,还有一名叫阿不多月力的维吾尔族人,用维吾尔文教学。英吉莎设立的教会学堂里有“教徒汉人曹省吾一名,为该堂教授中文”。中文或者维文教师的配备,明显是传教士为了使学生具备一定的语言基础能力,能更方便地学习宗教知识而被迫采取的一种措施,但客观上为当时新疆教育的普及做出了一些贡献。
近代西方传教士把创办学堂作为传教的辅助手段,在内地和新疆都是一样。但不同的是进入内地的基督新教教徒不仅时间早,各教派的传教士人数众多,而且教育活动影响大,并建立了一套教会学校系统。1818 年英国伦敦会传教士马礼逊和米怜在马六甲创办以中国学生为主要教育对象的教会学校——英华书院,这时由于清政府实现严格的闭关锁国政策,教会学校只能在中国本土之外创办。1839 年马礼逊在澳门创办马礼逊学堂之始,教会学校开始在中国本土开办。据统计,1840 年至1860 年的20 年间,西方传教士在中国沿海、沿江口岸城市设立各类教会学校50 多所,学生千余人。19 世纪60 年代后,随着《天津条约》等第二批不平等条约的陆续签订和国内新经济因素的产生增长,教会学校由沿海发展到内地,甚至遍布全国,由初等教育扩展到中等教育、高等教育,终至形成了一个教会学校系统。
进入新疆的新教传教士时间稍晚,人数少,所办学校教育层次低。据考证,最先到新疆传教的新教人士是在1883 年。各教派进入新疆进行传教的教徒人数则少得多,起初多为1 ~2 人,后来陆续发展为多人,即使是发展最好时期的总传教点最多也不过二十几名。而在内地,据相关统计在1850 年前后,在华的基督教传教士有150 名之多。在新疆地区,传教士创办的学校教育仅限于初级,连一所真正意义上的中等教育学校都不存在,因而其教育活动的影响微乎其微。
牺牲了宗教的排他性。清末民国时期,新疆的教会学校考虑到新疆穆斯林学生较多且信仰伊斯兰教的实际情况,还聘请毛拉用维语为学生讲授基本的伊斯兰教知识,“学生们可以在毛拉的指导下学习做一般的穆斯林祈祷”。用维语演唱宗教歌曲,是传教士为了吸引孩子们进入教会学校采取的一种手段,但聘请毛拉为基督教教会学校的孩子传授伊斯兰教教义,显然是在新疆这样一个伊斯兰教拥有巨大影响的社会中,作为完全不同的另一文化性质的基督教为了达到传教目的作出的妥协,是适应新疆的实际情况不得已而采取的一种变通做法,不能不说是“教会显示包容态度的精彩之举”,正是这一举措使得当时的新疆教会学校呈现出明显的地方色彩,同时体现出基督教作为一种异质文化在新疆当地的本土化过程要艰难和复杂得多。
总之,传教士们在新疆的文化教育等传教活动,从文化传播和交流的角度来看,“由于国人对基督教的防范和敌视心理,教会教育模式自身也存在着一些诸如服务于传教目的,与中国社会实际脱节等违反教育规律的问题,其影响力是有限的”。但他们在新疆或多或少的一些教育活动毕竟是近代中西方文化在新疆的一次有益接触,是一种比较先进的教育对另一种相对落后教育的刺激和影响,是将较为先进的科学知识和西方的思想观念带入新疆,使新疆的一部分民众接触到一些西方先进的科学知识,开阔了人们的视野,促进了社会的文明开化和生活习俗的转型,客观地说,这对当时的新疆应该是历史上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