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姐”雅好，瓷器之贪

谢燕华

他们都和瓷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瓷器而飞黄腾达，也因为瓷器而坠落深渊。而他们之所以与瓷器结缘，全是因为一个名叫“于姐”的女人……

精美瓷器，激发灵感

2007年，时任中央党校副校长苏荣调任江西，担任江西省委书记。陪伴他赴任的，还有他的夫人于丽芳。苏荣上任的第一个月，于丽芳就和苏荣来到“瓷都”景德镇视察。就是这次景德镇之行，让于丽芳产生了伴随后半生的瓷器情结。

于丽芳喜爱兰花，曾在报刊上发表多篇有关兰花的文章，获得一致好评。这次来景德镇视察，当地官员了解到于丽芳喜爱兰花，特意安排了一场表演。

那是2007年7月，中国景德镇瓷器活动周开幕，地方官员陪同于丽芳来到活动现场观看一位中国著名的工艺美术大师演示瓷画。一开始，工艺大师就向于丽芳发出邀请，说拜读过于她有关兰花的著作，希望能与她联合创作一幅兰梅图。于是两人商定，于丽芳先画，画完再由工艺大师补成。

在简单交流后，于丽芳起笔，简单画了几笔兰花叶子，就由工艺大师接手，一幅婀娜多姿的兰梅图在素胚盘上跃然而出，并落了款。

这个由于丽芳和工艺大师联合完成的瓷器，受到现场观众的一片褒扬，有人提议，将这幅作品进行拍卖，所得善款捐给慈善机构。最后这幅作品，竟真的被一个瓷器爱好者以高价拍得。

于丽芳没想到，自己寥寥几笔，竟卖出如此高价，拍卖现场震撼的一幕，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看来，艺术真是无价之宝。在景德镇，于丽芳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奋斗的方向，她要把精力放在研究和制作瓷器上面，成为一代大师。

然而，于丽芳哪里想得到，她和工艺大师的瓷器能拍得高价，其实都是官员一手策划的。那个拍得瓷器的人，是有求于官员的开发商。

此后，于丽芳开始研究瓷器，绘制瓷器。但是，她的功底一般，绘制出来的瓷器品相平平，离工艺大师的技艺相差太远。

当地官员得知于丽芳的苦恼后，在景德镇特意找了一个知名窑口，并安排了几个陶艺家陪同于丽芳作画。于丽芳心领神会，干脆来到景德镇住了下来，美其名曰拜师学艺。

在景德镇住的半年里，出自于丽芳手下的瓷器工艺大涨。其实，这些作品，都是于丽芳与景德镇的工艺大师们联合作画，往往等大师们作完画后，于丽芳添上寥寥几笔，就署上自己的名字，公开出售了。而这些瓷器因为沾上了省委书记夫人的宝气，竟然成了各路官员竞相收藏的宝贝，身价倍增。

而一手捧红于丽芳的一名景德镇官员，也成了于丽芳眼中的红人，在她的操作下，那名官员从副处级到处级再到正厅级，只用了四年时间。

瓷器雅贿，升官发财

自从爱上瓷器后，于丽芳就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己的作品其实都是他人代工的，她根本就做不出一流的作品。但这些不是问题，只要有人捧她就行。为了巴结于丽芳，景德镇一名官员竟然推荐于丽芳当上了一个陶瓷协会的名誉会长。

这个名誉会长，为于丽芳接触瓷器世界打开了通路。“瓷器是身份的象征，集文化艺术价值、现实价值和收藏价值为一体。”与人谈起瓷器，于丽芳顿感精神，眼睛发光。而为了让自己有个合法的身份，于丽芳还用他人代工的作品参加陶瓷展，并让相关研究机构刊发她对陶瓷的研究文章。经过一系列操作，于丽芳跻身于中国陶瓷美术大师之列。

當地的一名高官见于丽芳痴迷瓷器，由此也设计了一条升官之道，他特意将一个博物馆的几件国宝级瓷器“借”了出来，送给于丽芳把玩。

有了这几件国宝级的瓷器，于丽芳每天都精神饱满地对它们进行擦拭和欣赏，然后对照着临摹制作。后来，于丽芳实在无法割舍这几件国宝，于是暗中制作了几件赝品偷梁换柱，而这些真正的国宝级瓷器，则成了于丽芳的个人藏品。而这名官员也在于丽芳的操作下步步高升，此后，他从处级干部到省部级官员，仅仅只用了五年时间。

于丽芳玩瓷器玩得越来越出格。官场上开始传扬，谁能送于丽芳好瓷器，于丽芳就能升谁的官。在苏荣主政江西期间，景德镇的经济发展常年落后，但官员仕途却顺风顺水，提拔的速度让其他地方的官员瞠目结舌。

于是，景德镇开始流传这么一个段子：要拜访高官，不用带烟酒滋补品，抱着瓷器直接敲门就能行得通。

抱着瓷器来于丽芳住处“交流”经验的官员络绎不绝，苍蝇专叮有缝的蛋，一些企业家早就觊觎领导干部手中的权力，就怕你没爱好。于丽芳的爱好在坊间传开后，被一些企业家记在心上，其中一个人，就是房地产开发商苏年春。

苏年春高薪聘请了一位陶艺师傅，给他恶补有关瓷器的知识。然后，在这位师傅的指导下，在全国寻找品相好的瓷器，准备就绪后，苏年春以请教瓷器知识为由，在一名和于丽芳熟悉的官员的带领下，敲开了于丽芳的家门。

一阵闲聊后，苏年春说他在北京的潘家园古玩市场淘到一件宋代的笔洗，想请于丽芳帮忙鉴别一下真伪。于丽芳心里一惊，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一件宋代汝窑的笔洗就在佳士得拍卖行以1.2亿人民币的天价成交。拿着苏年春的这件笔洗，于丽芳用放大镜仔细地观察过后，摇摇头告诉苏年春，他的这件笔洗在质地上，不像宋代的瓷器……苏年春立即附和着说，这件瓷器是他花5000元从潘家园地摊上淘来的，肯定是被卖家给糊弄了。既然这样，他就送给于丽芳洗画笔用。

于丽芳知道，这是一件真正的宋代哥窑笔洗，价值不菲。而苏年春心里更清楚，这件宋代哥窑瓷器笔洗，虽然比汝窑的价值便宜，但也是他从拍卖行以高价拍得的，就是想送给于丽芳做见面礼。于丽芳的话正中他的下怀，礼物成功送出去后，他知道自己的保护伞也找到了。

贪赃枉法，纷纷落网

贪欲之门一开，便势如洪水而不可遏制。一些商人为了讨好于丽芳，纷纷上门送瓷器。而于丽芳对一般工艺大师的作品还看不上眼，即使是国家一级工艺大师，还得看是什么样的作品。于丽芳家里的瓷器越来越多，苏年春见于丽芳家中实在无法放瓷器了，干脆在南昌买下一栋楼送给于丽芳，建成一座小型的瓷器博物馆。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于丽芳接受了苏年春的好处，便开始利用人脉关系为苏年春牟利。有一年，苏年春为了得到一个老校区300余亩的土地，找于丽芳帮忙。于丽芳让她扶持起来的亲信安排，擅自通过权力，中止了拍卖程序，并以每亩70万元的价格出让给苏年春的公司。而当时该地段土地的成交价大约为每亩360万元，这一出让导致国家损失十多个亿。苏年春仅凭这项交易，就获利十亿元。

而对其他送瓷器的企业家，于丽芳也有求必应。于丽芳在江西实际上扮演了苏荣“代理人”的角色，她不仅可以亲自插手土地买卖和工程建设，还参与卖官，从中收取巨额贿赂，俨然成了“代理省委书记”。于丽芳成了这群官员和商人的大姐大，他们都尊称于丽芳为“于姐”。

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于丽芳收受瓷器并违规操作官员升迁、为企业家牟利的丑行，早就被人们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但因为忌惮于丽芳的丈夫苏荣手中的大权，都敢怒不敢言。

2013年7月，中央第八巡视组在江西巡视时，一名江西官员开始向巡视组反映于丽芳在江西一手遮天的问题。于丽芳的问题，将丈夫苏荣牵扯出来。中纪委开始对苏荣进行秘密调查，并采取措施，将其调到中央任职，避免其干涉执法。随之，中纪委进驻景德镇，这是中纪委有史以来进驻的唯一一个地级市。

紧接着，江西官场震荡不休，陈安众、姚木根、赵智勇这批和于丽芳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官员相继落马。昔日的党羽都在被一一肃清，于丽芳感到惶恐，她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是主动交代错误，还是继续保留这些宝贝？但是，贪婪心理还是占了上风。因为，于丽芳觉得，如果舍弃了这些瓷器，那无异于把她的命也送掉了。

于是，于丽芳展开了反击，她委派党羽对举报她的官员进行疯狂报复。同时，她和苏年春订立了攻守协议，将苏年春送给她的瓷器博物馆暂时还给苏年春，里面的瓷器也全归苏年春所有，以此来欺骗调查。

不料，中纪委早已在对苏荣和于丽芳展开暗中调查，在将苏荣和于丽芳身边的党羽清理得差不多后，2014年6月14日，中纪委将苏荣双规，通报苏荣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调查。于丽芳同时也被立案调查。

据媒体报道，经过于丽芳之手，进进出出的瓷器，多达数十吨之重，可见于丽芳对瓷器的贪婪程度。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于麗芳为瓷器“雅贿”所击溃，被熏心物欲所擒获，折射出当前腐败现象的新手段和新特点。瓷器是景德镇的名片，却沾染上了官场气息，成为少数官员晋升的敲门砖，只是，“瓷器官员”是经不起磕碰的，歪门邪道换来的，终归是黄粱一梦。（文中苏年春为化名。作者声明：本文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违者视为侵权！）

编辑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