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花盆

茹菓

“走开，你们这些坏娃娃，不要碰我的花！”狭窄的走廊里，伴随着巨大的开门声，一个苍老而尖锐的声音响起，随后是小孩嘈杂的吵闹声。

洋洋捂住耳朵：“吴奶奶又开始嚷了，也不怕嗓子疼！”

吴奶奶和奶奶以前是一个村的。她的脾气很古怪，从洋洋记事起，只要有人碰到她放在走廊扶手墙上的花盆，她就会立刻跑出来大吼大叫。洋洋就被她吼过好几次。

奇怪的是，吴奶奶虽然不想别人碰她的花盆，却也不愿意把花盆搬进屋子里面。有不少次，居委会大妈来敲吴奶奶的门：“花盆放在墙面扶手上，很容易掉下去，危险！”

结果吴奶奶僵着脸驳她：“我放在那里没挡谁拦谁，你们要让我移走就是欺负老年人！”居委会大妈摸摸鼻子，尴尬地走了。

其实花盆里面除了沙土外，连棵草都没有。洋洋想不通为何吴奶奶要如此保护，或许，里面藏了什么？

这天，洋洋放学刚到小区，就听到大家说吴奶奶心脏病突发，被送到医院救治。

吴奶奶不在，花盆不就没人看了？洋洋抓住关键，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想一窥花盆的究竟。结果手指才碰到，原本就没放稳的花盆突然掉了下去。

“啊……”

花盆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一个老大爷的胳膊，鲜血立刻冒了出来。大家赶紧带着老大爷去医院，医疗费、住院费、营养费……一系列的费用实在不菲。

“如果吴奶奶没把花盆放在走廊上，我也不会碰倒……”看着那么多费用，洋洋傻眼了，但是她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

根据《民法通则》第126条规定：建筑物或者其他设施以及建筑物上的搁置物、悬挂物发生倒塌、脱落、坠落造成他人损害的，它的所有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民事责任，但能够证明自己没有过错的除外。

“按这样来说，我们不需要承担全部的费用，吴奶奶也要承担一点责任。”洋洋高兴地说。

“你这孩子，吴奶奶已经够不幸了。”奶奶深深地叹口气。

原来，吴奶奶小时候有一个哥哥，兄妹俩是孤儿，相依为命。可是有一天，她的哥哥去山里给她找野果，再也没回来。吴奶奶进山找哥哥，好几天后，她一个人抱着两口袋的土回来了。从那天起，这土就伴着她身边，一直到了现在。

“吴奶奶的哥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洋洋，法律说得有理，但是那花盆是吴奶奶的命啊，咱们可不能让她承担这样的责任。”

洋洋点点头。她突然想到砸碎在地上的花盆，如果被扫走的话……洋洋扭头就跑。果然，老远就看到有人在打扫，竟然是吴奶奶！

“我在医院躺不住，就想着花盆别出了啥事。”吴奶奶一反常态没有发火，“果然啊……”

“对不起……”洋洋不知道该说什么。

“碎了也好。尘是尘，土是土，早该消失了……”吴奶奶佝偻着背，默默地把土和碎瓦倒进垃圾箱。

“吴奶奶，你哥哥真的消失了吗？”

“……不过是去一趟山里，入了野兽的口，最后只剩下一个土丘。”吴奶奶好像在自言自语，“我就取回一些土，想着能带‘他多看看这个世界，和我一起吹吹风，晒晒太阳，就像活着一样……其实是自欺欺人，执念罢了。”

吴奶奶慢慢走进楼内，消失在洋洋的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