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晓娜
17 情况比想象的复杂
“校长”带着鲁达达走到二楼,然后又去了三楼。
我顺理成章,也跟着他们来到三楼,在三楼走廊的东侧,是我们学校的会议室。
“校长”对鲁达达说:“马上要开会了,你站在门口登记参加会议的人员名单,缺席的和迟到的都要有记录。”
鲁达达向“校长”敬了个礼:“得令!”
鲁达达像个小门童似的站在会议室门口,人陆陆续续来了,不过他们都没有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
第一个来报到的是留着波浪鬈发的阿姨,她说:“我是一年(1)班的班主任。”
跟在她后面来的,是一位穿着牛仔裤的叔叔,他说:“我是四年(6)班的班主任。”
然后,就是我之前遇到的花衬衫叔叔了,他的身份是六年(2)班的班主任。
鲁达达很认真地记录着,可是他很快就不满意了,他冲进会议室,问波浪鬈发阿姨、牛仔裤叔叔还有花衬衫叔叔分别叫什么名字,还让他们把身份证拿出来核实真伪。
“校长”觉得鲁达达在胡闹,他把鲁达达推到外面来,还说:“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事情。”
鲁达达刚想辩解,“校长”却转身回去了,他还把会议室的门关了起来。
鲁达达很郁闷,他自言自语地说:“这群傻瓜大人,连个名字也没有,还不如我们小孩儿呢!我好歹还知道自己是鲁达达。”
他们怎么会没有名字呢?我觉得他们只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罢了,坏人都喜欢给自己起一个和真实身份毫无关联的代号。
前来参加会议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如果我没有数错,应该是97位班主任,还有97位副班主任。
我很想到会议室里面看看,可是鲁达达没有进去的意思,他拿着登记簿左看看,右看看,谁知道他在看什么呢?
我有点儿着急,就抓着鲁达达后脑勺的头发溜到了他的肩膀上,又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滑,可是我刚刚滑到他的胳膊肘,就被他发现了。
“孔东东!”鲁达达叫了起来。
我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差点儿栽到地上去。
还好,我的衣领被鲁达达抓住了,解除了头破血流的危险。
“鲁达达,你小点儿声。”我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可是,鲁达达并不肯听我的话,他嚷嚷着:“不给我吃鸡米花,不给我喝柳丁汁,现在居然好意思对我提出要求……”
他的话还没喊完,会议室的门“呼啦”一声被拉开了。
鲁达达吓了一大跳,他忘记了我还在他手里,尖叫了一声,忙不迭地张开两只手去捂耳朵。
我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又开始了自由落体的动作,我怕得要命,我可没打算粉身碎骨。
万幸的是,我今天运气不错,我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掉进了那个开门的阿姨的宽筒靴子里。
鲁达达连忙把嘴巴闭上,解释说:“有敌情,我发现敌情了!”
看吧,讨厌的鲁达达又打算拿我当垫背的!
鲁达达添油加醋地说:“是我的同学孔东东,他可是个让人不得不防备的家伙,他能把人变小,还能让人在一瞬间长大,他最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幸好我发现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来开门的阿姨并不打算和鲁达达对话,她把他带到会议室里,交给“校长”处理。
“校长”让鲁达达把“孔东东”交出来,鲁达达伸出手来才发觉不对劲儿。
“孔东东没了?”鲁达达委屈地说,“孔东东怎么没了呢?”
“校长”很生气,他认定鲁达达是在搅局,他叫“三年(2)班班主任”给鲁达达吃一只叉烧包。
鲁达达带着哭腔说:“孔东东还有一个同伙叫孔西西,孔西西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欺上瞒下……”
鲁达达想拖孔西西下水,不过这位“校长”的兴趣显然不在孔西西身上,他叫“一年(1)班班主任”把鲁达达送到就近的牢房去,还说“开会比天大”。
我听见一声门响后,鲁达达的声音就消失了。紧接着,那位“校长”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明天教育局长大驾光临,我们必须要在局长驾到之前,给各位犯人洗脑,下面我们来研究怎么上课……”
我竖着耳朵仔细听,越听越紧张,因为洗脑不仅仅是上一节课那么简单,这伙人还有更大的阴谋!
我忍不住冒了一身的冷汗,靴子的主人似乎意识到了她的腿部不舒服—毫无疑问,我的汗水粘在了她的小腿上—她把一根手指伸进靴筒里抓痒痒。
我屏住呼吸不敢乱动,怕她的手指尖戳到我的脑袋,更怕她随便钩一钩手指,圈着我的脖子把我拉出去。
还好,靴子的主人并没有碰到我,她抓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这个动作。
不过,她马上又有了新的举措,她脱下了靴子,抱着小腿挠了起来。
我就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了出来。
这时我才发现,会议室里人山人海,“校长”在人群中穿梭着,一会儿强调教学内容,一会儿强调教学效果,末了还强调了一番教学纪律。
我看见“校长”,就免不了要想起藏在他身上的解药,要是那只装着解药的小瓶子掉下来该有多好啊!我只要捡一粒药丸吃下去,马上就可以恢复正常的身高。
可是想归想,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难免要残酷一些,解药绝不会这么轻易地从“校长”的口袋里掉出来。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贴着会议桌桌脚坐在地上,看着会议室里左一只、右一只的大脚,心里一阵茫然……
18 英雄不能救美
我没了主意,只能再去找孔西西。
我从会议室里溜出来,顺着楼梯,连滚带爬地下到一楼。
感谢门板上的那个破洞,我身子一歪,就钻进了“596牢房”。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正在巡视,不过他没有发现“牢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还是孔西西眼尖,她很快就发现了我,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我冲着她招了招手,证明我很好。
孔西西站起来,走到书桌的边缘,她犹豫着如何下来。
这个时候,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正好走到孔西西所在的桌子旁边,他似乎发现了孔西西的小动作。
“你要干什么?”他粗声粗气地问。
“不干什么。”孔西西回答。
不过戴黑框眼镜的叔叔并不相信孔西西的话,因为孔西西是有“逃跑前科”的犯人。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抓着孔西西的辫子把她提起来,孔西西疼得龇牙咧嘴。
“快点儿说,你要干什么?”戴黑框眼镜的叔叔又问了一遍。
“不干什么。”孔西西还是这么回答。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不高兴了,这一次他抓住孔西西的脚,让孔西西在空中倒立起来。
孔西西的脸马上就涨得通红,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不愿意投降。
我气得握紧了拳头,也许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但我还是大喝了一声。
“放开她!”当我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像电影里的英雄。
不过可惜,我这个“英雄”没能上演“救美”的桥段,因为很快我也被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提了起来,并且同样保持大头朝下的姿势。
“快说,你干什么去了?”他开始盘问我。
“什么也没干。”我咬着牙回答。
我只觉得头脑发热眼发花,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可是孔西西都能坚持住,我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把我举得高高的,他好像随时都会松手,让我摔个粉身碎骨。
这个时候,黎美花阿姨看不下去了,她让戴黑框眼镜的叔叔赶快放开我们。
紧接着,是公共汽车司机彭家骏叔叔,他也说不要为难小孩子。
在黎美花阿姨和彭家骏叔叔的带动下,“犯人”们都站了起来—
“放开他们!”
“优待俘虏!”
“不准虐待!”
大家一起喊着口号,喊声越来越大。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连着说了好几次“安静”都镇压不住。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把我和孔西西放回书桌上。
可是人群依然激愤不已—
“反抗暴力!”
“反对拘禁!”
“要讲道理!”
“不能蛮干!”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气得拍桌子:“造反了!造反了!”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请求增援!请求增援!再三请求增援!”
不一会儿,黑胡子叔叔冲了进来:“谁造反?”
“他们!”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他们都造反!”
黑胡子叔叔正想办法镇压我们,黎美花阿姨、彭家骏叔叔,还有周小茂医生,忽然从课桌上跳了下来。
我被他们的动作吓傻了眼,讲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摩天大楼,怎么能从“楼顶”往下跳呢?
我尖叫起来,以为他们就要粉身碎骨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周小茂医生的后背上盛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几乎是同一时间,黎美花阿姨和彭家骏叔叔的后背也开出了白色的“花朵”。
“他们有降落伞!”孔西西喊。
没错儿,是降落伞!降落伞的材料看起来那么眼熟,那不就是周小茂医生的白大褂吗?
在降落伞的帮助下,三个人很从容地落在了地上。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还有那个黑胡子,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完全忘记了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周小茂医生、黎美花阿姨,还有彭家骏叔叔已经跑到门口了。
“犯人越狱了!”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想去抓人,可是有更多的人背着降落伞从桌子上、椅子上,还有窗台上跳下来,就连号称有恐高症的陈天天也不例外。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想抓这个,又想抓那个,忙活了半天,一个也没抓住。
“请求增援!请求增援!再三请求增援!”黑胡子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可是这个时候,增援已经不管用了,“犯人”已经跑出了一大半。
我和孔西西没有降落伞,我们暂时只能坐在桌子上看热闹。
“你怎么不盯紧啊?竟然让他们做降落伞逃跑?”我听见黑胡子埋怨戴黑框眼镜的叔叔。
“你进来怎么不关门啊?你要是关紧了门,他们能跑得掉?”戴黑框眼镜的叔叔也埋怨黑胡子。
援兵还没赶到,他们俩倒是打起来了。
黑胡子飞起一脚,踢中了戴黑框眼镜的叔叔的大腿。戴黑框眼镜的叔叔呢?他挥起拳头,打中了黑胡子的脑门。
黑胡子气得要命,他说他的资历比戴黑框眼镜的叔叔老,还说他要喂戴黑框眼镜的叔叔吃一斤叉烧包,再喝一壶柳丁汁,让他变成手指甲那么大。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显然不喜欢听这句话,他脑袋一歪,狠狠地撞向黑胡子的胸口。
黑胡子也不甘示弱,他用右手钩住戴黑框眼镜的叔叔的脑袋,用左手敲了他一记响头不说,还把那副黑框眼镜摘掉了。
黑框眼镜的命运很悲惨,黑胡子泄愤似的把它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结果,眼镜片裂成无数的碎片,眼镜腿也断了。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失去了眼镜,什么也看不清了,他只能晕头转向地任黑胡子宰割。
不知道他挨了黑胡子多少打,援兵总算冲了进来。此时的“596牢房”,只剩下我和孔西西两个犯人了。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几乎要哭出来了,他责备援兵:“为什么不早点儿来?”
援兵耸了耸肩膀:“你们来电话的时候正赶上我的一个犯人拉肚子,我得带他去洗手间。”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抓住援兵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就不能让他自己去吗?”
“不能。”援兵摇了摇头,“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戴黑框眼镜的叔叔哭了:“我的犯人几乎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