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潮汕商品经济发展研究

2015-04-02 11:33吴二持
关键词:潮汕地区潮汕潮州

吴二持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广东潮州521041)

清代潮汕商品经济发展研究

吴二持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广东潮州521041)

由于朝廷开放海禁,清代的潮汕地区潮人依靠优越的港口条件和经商传统,率先从事海上贸易而且发展迅速,因而在潮汕区域社会中,各行各业的发展都呈现出非常明显的商品经济现象。潮汕地区整体的商品经济空前发展,不仅内外商贸非常活跃,同时带动整个区域的手工业、农业生产都与商品经济形成了紧密的联系,从而使整个地区的经济得到较快发展。

清代;潮汕地区;海上贸易;商品经济发展

清王朝政权稳定之后,实行了招民复业、鼓励垦荒、减免税赋、裁撤卫所、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开放海禁等一系列有利民生的政策措施,人民得到较为安定的政治环境。尤其是开放海禁的较为宽松的政策,使向来具有经商传统的潮汕地区,倚靠着优越的江海交汇和海港资源丰富的地理优势,开始了合法的海上贸易活动,也间接地消除了明代以来屡剿屡炽的海盗集团的根基。本来海盗也是海商,能够合法地从事海商贸易活动,谁还为盗?因此也就基本上除去了沿海人民担心盗贼劫掠的夜不安枕的无尽担忧。清代的康乾盛世、乾嘉之治,在潮汕地区来说,主要是开放海禁的政策使潮汕地区的海上贸易很快发展起来,由此带动整个潮汕地区的商品经济发展。

在潮汕区域社会中,各行各业的发展,都呈现出非常明显的商品经济因素。潮汕地区整体的商品经济空前发展,不仅内外商贸非常活跃,同时带动整个区域的手工业、农业生产都与商品经济形成了紧密的联系,从而使潮汕地区的经济得到较快发展。

一、商贸发展的龙头作用

潮汕的商贸发展,相对集中于韩江流域,尤其是潮州府城所在的广济桥商业枢纽和韩江下游的几处江海交汇的港口,成为清代潮汕商贸发展的中心重镇。当然,还有遍布各地的墟市。

(一)以广济桥为中心的商业枢纽

潮州府城是古代潮汕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稠密,经济文化比较发达。宋明以来,士人辈出。到清乾隆年间,城区及近郊居民已超十万户,为广东省内仅次于广州城的第二大城。[1]990特别是其处于潮汕地区最大河流韩江中下游的枢纽地位,以广济桥为中心。广济桥刚好位于府城的东门外,从地域上看又是内山外海的冲积平原,地理位置比较优越又十分重要。因为韩江上游的循、梅、汀、赣,与潮汕各地江、海的商船来往于其间。广济桥之枢纽地位,就是因为其系循、梅、汀、赣与潮、揭、澄、惠各地之商船、货船停靠之处,山海货物在此交汇、交换,更加之是粤东食盐唯一的集散地,广东的食盐,除广府的东汇关为最大集散地、配给地(称省配)外,另一集散地、配给地就只有潮州韩江的广济桥(称桥配)。[2]450官府在此桥周边设税厂,“年收税银达一万二千余两”[1]990。因此,广济桥周边的商业气氛极浓,是商贾云集之地,还有江对面稍上游的意溪蔡家围,为韩江流域竹木产品的集散地,也是潮汕地区最大的“竹木交易之所”[2]174。潮州城东面靠北有一城门叫作竹木门,门外的韩江边与意溪蔡家围隔江斜对,也是韩江流域竹木交易集散之地,这都是因韩江及府城的地理位置决定的。

另外,由于此枢纽的商贾云集,加上府城本身及周边有许多名胜古迹,城市又为百工所聚,颇为繁华,许多各地商贾乃至士子游客,喜欢在此种地方逗留游玩,因之也出现了相应的服务行业,诸如商旅、餐饮乃至如六篷船之类,夜夜笙歌。

(二)樟林港及其埠市

樟林港原是一个不起眼的渔业港,仅是附近渔民渔船停靠的港口;樟林也只是到明嘉靖年间才建寨,后还曾被土匪所破。但自从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弛海禁之后,由于其处于河海交汇的地理位置,加上周边一带人民具有经商传统,又多长期从事捕捞,善于驾舟,因而风云际会,很快发展成为粤东地区对内对外贸易的主要港口。从樟林港出发的商船,乘季风北走闽、浙、苏、淞、登、莱、津门,乃至日本;南走粤、琼,至东南亚南洋各国,从事海商贸易,成为红头船最为著名的商贸港口。往北出口的大宗商品为红糖、白糖、葛布、潮蓝布、烟丝及南洋进口的玉器、象牙、香料、胡椒、檀香、苏木、沉香、木材、药材等,往南出口的大宗商品主要有陶瓷、石雕、葛布、棉布、蕉布、苎布、丝织品、靛蓝、渔网、纸张、神纸等。北方进口的大宗商品为色布、棉花、药材以及花生、大枣、核桃等北方杂货;东南亚进口的大宗商品有大米、蔗糖、木材、玉器、香料、胡椒、象牙、檀香、苏木、沉香、药材等。总之,樟林港成为粤东著名的“通洋总汇”。

康熙二十四年(1685)清廷在全国设立四大海关,粤海关在樟林港周围设置五处税口,即南关口、南洋口、卡路口、东陇口和樟林口。清廷每年从这五处税口所收税银43750两,几占全省税收的1/5。[3]埠市可见樟林港当时的繁荣与规模。“樟林八景”之一的“仙人翻册”,也形象地说明了樟林港的繁荣景象。该港附近有一处汛地叫“乌土尾”,为帆船出入港必经之地,帆船出入港都必须经此汛地转弯,几十条或上百条帆船一条接一条在此处翻转风帆,就像有仙人在看书翻册页一样。这一景观间接证明了樟林港的繁忙,出入帆船的密集。荷兰人鲍乐史曾说过:

二百年来(17-18世纪)作为东南亚最大的贸易公司总部的巴达维亚的日益繁荣,实际上大部分是依靠每年伴随东北季候风开来的中国帆船所载来的印尼市场所需要的各种商品所致。[4]

还有史料这样描述,自恢复南洋贸易后,“十余年来,滋生倍繁,商贾群趋乐附,每年出洋船只,所用舵工、水手、商伙人等,为数甚多”。乾隆初年,广东航行于南洋的舵工、水手多达“万人”。[5]而这些商船,从樟林港出发的占绝大多数。

与港口紧密相连的埠市,更显繁荣。乾隆年间,樟林已有颇为著名的八街六社:六社为东、西、南、北和塘西,还有从福建诏安辗转移民来的吴姓人所创的新(仙)陇;八街为仙园、仙桥、广盛、永兴、顺兴、古新、洽兴、长发八条商业街。其中的仙桥街皆洋船栈,铺主多为巨贾;长发街处于市中心,最繁华:海淡水产、农林副产、日杂百货、洋行洋货、抽纱织染、粮油加工、钱庄典当等等应有尽有,铺主多为富商。当地民众称“金仙桥,银长发”,就是说两街的繁华与富有。潮汕民众则流传有“天上神仙府,地下樟林街”的民谣,因为在当时的潮汕地区,樟林港是通洋的最主要港口,故樟林市街的各种奇珍异宝、各种中外名贵物品最为齐全。嘉庆七年,在南社港西侧又建起了一条近200米的货栈新兴街:由54间洋船货栈组成、木楼结构、巨椽厚桷、牢固坚实,楼上为货仓,楼下为行台、客栈和住屋;前门临街,陈列货物样品,后门为小码头,直通内港,可用小船装运货物,为大港口货栈建筑之颇为独特者。总之,就是在樟林南港这块并不起眼的地方,红头船商人在旁边的荒地上,“建铺千百,竟聚为埠”。[3]都图

樟林港与其埠市集中了不少富商巨贾和一大批中小商人群体,有部分中小商人专门从事海商贸易,他们合伙与拥有多艘洋船的富商巨贾合作,用其洋船,躬身出海从事商贸,利润按商定比例分成,各得其利。“富商巨贾,卒操奇赢”,“握算持筹,居奇屯积”,[3]埠市提供船只与放货供中小商人出海贸易,而坐收巨额海商利润。中小商人则“资本仰给于富室,而为之四出经营,以分其利”。[6]57

樟林港还是潮人前往东南亚各国谋生的主要出发地,潮汕人甚至包括客家人,每遇大的自然灾害,或遭土匪盗贼劫掠等其他原因,日逐艰难,谋生无路,青壮者部分便会只身或结伴前往东南亚各国谋生,俗称“过番”。在清代,潮汕地区人口增长很快,搭乘樟林港的商船往东南亚谋生的人逐年增多,尤其是暹罗(泰国)。据相关文献,暹罗拉玛一世在位(乾隆四十七年至嘉庆十四年,1782-1809),为修建宫殿庙宇和发展农业、手工业等事来华招工,“潮汕地区每年有数以万计的农民移居暹罗”;据统计,在拉玛二世(嘉庆十四年至道光四年,1809-1824),“移居暹罗的华人有44万人”;拉玛三世(道光四年至咸丰元年,1824-1851),“移居华人有110万人”。[1]1061这些人出洋,先是从事苦力劳作,后来便有部分逐渐从事甘蔗、甘蜜、胡椒种植业或杂货店等商业经营;还有,暹罗那莱王朝时,有不少王族和高官拥有自己的贸易商船,从事中暹之间的贸易往来,但大多是委托或雇用潮州商人来实际运作,包括驾驶和水手等。[7]有一位外国学者也曾描述过,在暹罗与中国的帆船贸易中,每年5-7月,大约有70-80只帆船,每船载重300吨,“这些船由广东东部的潮州人驾驶”。[8]总的来说,这么多青壮劳动力移民出洋,一方面不断壮大潮人的商人群体;另一方面每年有大量的侨批款汇入潮汕地区,加快了潮汕地区的经济发展。

(三)庵埠港及其埠市

庵埠港也是一个河海交汇的港口,既是海商贸易的主要港口,更是内河与海上贸易的中转站和商品集散地。在清代康乾盛世潮州商船海上贸易时代,庵埠港是最繁荣的港口,与埠市相连。庵埠港的繁荣,主要是因其地理优势。它处于韩江下游,邻近出海口,又与境内另外两条主要江河榕江与练江的出海口相近,还有一条内河中离溪,通于庵埠寨外水吼桥,成为出海港口与内河之间的货物中转站,为江海商品集散之地。“地当海(阳)、澄(海)交界,实海(阳)、揭(阳)、潮(阳)、澄(海)四县之通市,商贾辐辏。”[2]834康熙二十四年(1685),清廷设立粤海关,庵埠成为粤海关七大总口之一,为潮汕地区唯一的海关总口,可见其地理位置的显要和港口的规模。庵埠港早在康熙年间,就已有外国银元流入,俗称“番银”,到乾隆年间,市面上已流行多国货币,如铜箔钱、花边银、杂港银等,还有日本的“大洋”。[9]一些海贩商人,“经营商船生意,往南达北”,获利颇丰,因而附近“隆津、南桂、上莆、东莆、龙溪五都,有不少农民渔民,也转而从事海商贸易。[10]

与港口相连的埠市更是繁荣。乾隆《潮州府志》载:“海(阳)、潮(阳)、揭(阳)、澄(海)四邑商贾辐辏,海船云集。”[2]174许多商船在此贸易或停泊上税,成为贸易和转运之枢纽,如运载大米、陶瓷、黄糖、白糖、棉纱、葛布、丝绸、麻皮、铁锅、黄白藤、暹绸、胡椒、木材、土特产、各种杂货、爆竹、神纸、生柑、药材、兽皮、象牙、松香等等的往来商船,所谓“集百货之舟,若蜂屯蚁聚”[2]68。地方官蓝鼎元亦云:“城南六十里为庵埠,迩海澨,烟火万家,商贾百货之所集也。”[11]况且还有诸如“吴越八闽之舶,时挟资来游,丛聚日众”[12]都图。潮汕三江的内河帆船,也多汇聚于此做货物交换贸易。

由于商贾所聚,庵埠的城寨也具有较大规模,且几乎都是商贾所居。潮汕地区的古镇,以庵埠为第一。据光绪《海阳县志》所载倪思铎《重开庵埠寨涵记略》所云,庵埠城寨“为圆城,周围可三百丈,有门七:曰亨利,曰聚星,曰米街,曰马陇,曰拱阳,曰秉利,曰水吼,内皆商贾所居”。[12]舆地略五据该记略所云,开此寨涵是为引水通于城寨之内,以防火患,保护商户,因为庵埠连年多有火灾。实际上,到光绪年间,庵埠港的地位几乎已被海岸线延伸而崛起的汕头港所取代,失去了早日的繁华,但光绪十六年(1890)一次大火便烧毁商铺180多间,于此也仍可窥见庵埠港及其城寨商埠曾经的辉煌。

(四)遍布各县的墟市

潮汕地区的墟市遍布各县,乾隆《潮州府志》云:“潮民殷盛,物产亦饶,墟据城或数里,或数十里、百里,大率三日一市。”据该志所列,一般每县有十多个墟市,大的县有二十多个,最小的也有近十个。[2]174-178除少数墟市为逐日市即天天有市,多数墟市是逢1、4、7,或2、5、8,或3、6、9,也有个别是逢1、6或逢5、10才有集市。上文所述的樟林市、庵埠市,因其连着大港口,商贾辐辏,是潮汕地区最繁华的集市。其他墟市有大有小,但一般逢墟日都是非常热闹。墟市多数设于有江河水路可通之旁侧或近处,便于较大宗商品的运输,有些地方水路方便,赶墟的人也有坐帆船的。像揭阳县,其县城旧时地理上称“水上莲花”,四面环水,水上交通四通八达,周边人口也较稠密,服务腹地又广,故县城内有大街市、新街市、南市、北市,城关还有东关外市、西关外市和北关外市。[2]175一般的墟市都是商铺林立,商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还有所谓百工,即各种各样的小手工作坊和加工作坊,还有服务行业,如餐饮、旅业等等。墟市的服务半径,一般都有三五里到十余里,商业性的购买贩运就更远些,有时甚至跨地区跨省的商贾都可能有。

墟市最基本的功能是产品交换,满足其服务半径的民众前来赶(上)墟,多数是相互交易,以有易无,满足赶墟者的各自需要,商品交易没有中间环节,一次交易到位;再就是民众出售自己的土特产品,购买自己需要的日杂百货、副食产品、生产工具、生活用具等类商品,市镇的小手工业者则趁墟日购买自己需要的生产原料等。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业化的因素逐渐扩大,不同地区的墟市的特色土产通过商家的收购、远程贩运赚取差价的商业性行为日渐增多,特别是海上贸易发展兴盛以后,各地墟市的土特产品也有部分成为海上贩运贸易的货源,这就使潮汕各地的墟市更加“活”了起来,进而也带动了上游产业的商品化。

在潮汕大地,除了有百余个上述这样较具规模、志书有载的墟市外,还有大批做补充的小墟市。它一般形成于较大的乡村聚落,服务半径也就附近三五里的农民,大约也有十多家乃至二三十家小店铺和一个较大的墟场,每天早晨七八点便开始聚集赶墟的人,交换一般农产品如蔬菜、水果、副食品等,或购买小日杂、小农具等日用必需品,大约到九点多时为高峰,十点多便逐渐散场,所以潮人称为“露水墟”。这也是邻近周边民众生活所特别需要的商品交换场所。

总之,清代的潮汕地区,在开放海禁之后,海上贸易的逐渐兴盛,带动了整个地区商业意识的增强,各地区各埠市、墟市商品交换的频繁,商人群体的大量增加,都使潮汕地区的民间经济有很大的发展,民间经济实力有很大的增强。到乾嘉时期,应该是潮汕地区经济充满活力、增长较快的黄金时期。以海上贸易为先锋的商品经济发展,并不仅是自身的发展,同时非常有力地牵动了整个区域社会的神经,直接地带动了手工业和农业的发展。

二、极具地域特色的手工业品

由于海上贸易的活跃,各地埠市、墟市商业活动的扩展,很多有地域特色的手工业产品,由原来的本地和韩江流域销售,通过洋船实现远销和出口,北可至闽、浙、苏、淞、齐、鲁、京、津,乃至日本、琉球;南可至粤中、粤西、琼府,直至东南亚各国,乃至西亚、西洋。这就促使很多具有地方特色的手工业品的生产作坊迅速增加,形成规模并且集约性较强,从而较大量地吸纳了产业工人,使潮汕地区人多地少的局面能够稍为改变,更多的人从工从商,也能人尽其才。

(一)糖业的扩大生产与销售

潮汕为亚热带地区,甘蔗的种植和蔗糖的生产早已有之,但在清代以前,虽有一定的生产规模,当时潮汕地区的商品就已是“以糖为大宗”[13],但仍仅限在本地区自销和韩江流域的销售,而在清代海上贸易畅通以来,潮汕的糖业生产有很大的发展。

潮汕是广东三大产糖区之一,是广东蔗糖的一个重要产区,以“揭阳、普宁为最,潮阳、惠来次之,海阳、澄海又次之”[14]。其他如饶平、丰顺、大埔也均有产糖。在潮汕每个埠市、墟市,都有糖房之类的糖业加工作坊,樟林《游火帝歌》便有“第六顺兴多洋行,亦有当铺共糖房”[15]。“揭所产者曰竹蔗,可炼浆作糖,以贩吴越,人多以此为利”,“以牛车绞出蔗浆,炼成乌(红)糖、砂糖、白糖,商人以海船贩吴越间,获利甚溥”。[16]“白糖……惟揭中制造为佳,棉湖所出者白而香,江苏人重之”,“每年运出之糖包,多至数十万,遂为出口货物之大宗”。[17]潮汕的府县志,如乾隆府志,澄海、潮阳、普宁、大埔等县志,都有相关蔗糖的记载。

清代的潮汕糖业,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产业链:上端是富商巨贾,当产糖季节时,持重资往各处收购蔗糖,或先放账给各地糖寮乃至蔗农,到期收购,抵回放账之款;下端的蔗农则因蔗糖既有销路,价钱也好,种植甘蔗比种植水稻或其他植物更能获利,且易出手,也乐趋之。糖寮则是一种中间商业经营的方式或手段,大多是当地农民合股而建,当榨季到时,便建造或依旧修整糖寮,与蔗农勾通,有计划地收蔗绞浆炼糖,一般只是乌(红)糖或赤砂糖,蔗农每百斤蔗换取糖若干,糖寮从中赚取加工费用的糖若干;埠市、墟市的加工作坊(即糖房,或连同运输贩卖者)收购糖以后,或屯积或再精加工成白糖、糖霜、冰糖等,候三、四月南风起,用舶艚装载糖包,由海道上苏州、天津,至秋购棉花、色布、北方杂货、药材、苏杭丝绸织品等回邑。嘉庆时有上海人说过:“闽粤人于二、三月载糖来卖,秋则不买布,而止买花衣(棉花)而归。楼船千百,皆装布囊累累,盖彼中自能纺织也。”[18]这就是说,到乾嘉年间,潮汕地区的纺织业规模更大了,以至于商船卖糖之后,不买或少买纺织成品,只买纺织原料回邑。据黄蟾桂《晏海渺论》所云:

本年(己巳岁,即嘉庆十四年,1809)六月初三日,澄海县界商船陆拾余号,各装糖包满载,每船三千包,或四千包,连船身计之,一船达数万(两),将往苏州、上海等处。[19]

按一般每包糖50公斤估算,光这一天运出的糖,便约有1万余吨。这1万余吨糖,从种蔗到制糖到加工,难以想象要付出多少个劳动日。潮汕的红头船贸易是循环贸易,在乾嘉时期及以后,有部分红白糖是从暹罗[20]151等东南亚国家进口的。

由于有潮汕红头船的销路,暹罗当局也给予优惠政策,鼓励潮人到暹罗种植甘蔗和生产蔗糖。因而在暹罗尖竹汶府及其附近地区,“尽是潮州人”,“他们多以种植甘蔗、胡椒和烟草为职业”。[21]揭阳棉湖的富商郭来,常年收购、加工、贩卖红白糖,拥有收购店、加工场、货栈、船队,每年收购、加工、贩卖红白糖达几万担。

潮糖在国内的销售区域主要是苏州、上海、天津等地,他们对闽粤的红白糖非常欢迎,江南苏淞一带的染丝业,尤其倚重揭阳所产的白糖为原料。在乾嘉年间,天津多次对闽粤商船运载的糖包实施税收上的优惠,如乾隆三十六年(1771)重申:“糖包每大包准除皮十斤,每小包准除皮五斤,其红白糖内每大包优免十斤,每小包优免五斤,往来船料并免报纳。至水手所带零星货物税银不及一钱者概行优免,仍于税银内每百两免银二两,以示优恤。复念该商在津贸易,洵属循良,又于税银百两再加免银二两。”乾隆四十三年(1778)又再减税,“大糖包每包除皮十五斤,小糖包每包除皮七斤半之外,大包红白糖每包恩免十斤,小包红白糖每包优免五斤,又于共计正项税银之内,每两又复恩免三分”。[22]

总之,由于外销的畅顺,蔗糖的经营在潮汕对外贸易中占有很大的分量,带动了生产加工的规模,因而整个地区有不少从事这方面生产经营的从业人员,从中获得经营利润或劳动报酬,区域经济也得以发展。

(二)陶瓷产品的扩大外销

清代潮汕地区的另一大宗出口商品便是瓷器。潮汕地区的陶瓷生产有着悠久的历史,考古资料发现,早在新石器时代,潮地已发现有彩陶,尔后历代都有发现出土的青瓷;宋代潮州府东厢已有“百窑村”之称,明清更是普遍,饶平九村、大埔高陂均有大型瓷窑生产瓷器,主要是米黄釉和青花瓷。海阳、潮阳、揭阳、惠来、普宁等县,也都有陶瓷生产。清代随着海上贸易的兴盛,外销瓷器需求大增,拉动了潮汕陶瓷的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出口量也逐年增加。据《中国文物地图集·广东分册》的统计所列,清代广东窑址分布于潮州、大埔、饶平、佛山、东莞、惠阳、梅县、廉江等35个县市,数量达400多座。主产品为青瓷、白瓷和青花瓷器,不少产品远销东南亚。[23]在统计中,潮州、大埔、饶平被作为首列,可见地位在其他各府县之上。清代潮州的陶瓷生产规模较大,主要是由海上直接销往东南亚各国乃至东西二洋。在东南亚各国和日本,乃至西洋和阿拉伯国家,都发现有不同时代使用过潮州瓷器的痕迹,也有许多现存实物证据,尤以清代瓷器为多。

一直以来,潮州各地的瓷窑均为民间瓷窑,不仅有关陶瓷专著中难以见到,地方志书也极少有记载。数百年间,由于生产的瓷器大量出口外销,因此造成国外遗留多,国内遗留少。有关潮彩瓷器出口外销情况,只能从国外遗存及考古发掘实物来证明,但其辉煌情况仍可见一斑。[24]

康熙年间,以潮州府城为中心已有陶瓷商号30多家,到乾嘉时期,则不仅商号增多,生产规模更大,海阳的枫溪陶瓷业发展很快,形成了新的“百窑村”,包括饶平九村和大埔高陂,除了仍大量生产青花瓷器外,品种和质量也有增加和提高,在彩绘工艺技术,颜料的配制等方面,都有新的突破。釉下彩、釉上彩、粉彩等新颜料、新工艺不断发展,烧制技术也不断进步。出现了专门经营彩瓷的手工作坊。这些作坊,或与民间画师合作,或聘请民间画师创新彩绘品种,因而其所生产的瓷器受到各国商家的欢迎,出口量不断增大。如新加坡、马来西亚日用瓷器的销售,基本由各地杂货店兼营,瓷器批发商多为潮侨经营。[25]这一趋势一直持续到近代汕头开埠以后。

(三)纺织成为城乡妇女的主要副业

如上文所说,潮汕地区的大宗商品蔗糖,“候三四月好南风,租舶艚装货糖包由海道上苏州、天津,至秋东北风起,贩棉花、色布回邑”。[3]风俗“商船装往嘉、淞、苏州,易布及棉花”。[26]物产褚华《木棉谱》中发现,到后来潮人不买布,专买棉花,盖因“彼中自能纺织也”。潮汕地区的纺织业,历代均有,但基本上停留于小农经济的自产自用,或者在韩江流域和附近的墟市上流通,规模不大。隆庆《潮阳县志》载:“布有葛、苎、蕉、麻,精粗不等。而葛多出靖海,近又有以苎、葛兼丝织为云花水文,号云葛者。”[27]可见明代潮州的纺织业已有多个品种。到了清代,海上贸易兴起之后,潮汕与国内东部沿海地区、闽粤其他地区,特别是东南亚诸国,建立了非常密切的经济贸易联系,当地的土特产品已经可以直接销售到国内东部沿海各地,并远销到东南亚诸国。

潮汕地区原来家庭作坊式的纺织业所拥有的葛、苎、蕉、麻乃至苎、葛兼丝纺织品——布,可以直接作为商品远销到各地甚至各国。这样,作为家庭作坊式的手工业的纺织业,就有了很大的发展空间,况且原来本地区比较缺乏的纺织品的原料棉花、丝等类,也可以在海上贸易中得到补给,由此而生产的棉布还可以销往山东、天津等所需要的地方,夏布则可直接销往东南亚各国和国内江南地区,而且都能获得相应利润。于是,生产热情自然是空前的,以至于“九邑乡村,无不织之妇,而揭阳、普宁苧布之细者,价倍纱罗。[2]982“棉布,潮之女红最勤,所出极多”。[12]物产还有“麻布,俗称波罗麻,系波罗果叶中之丝,刮而织之以成布者。山村多有之,夏月与苧布并行。”[12]物产

很显然,棉、麻、苎、葛等的纺织业成为潮汕地区非常普遍的家庭手工业,成为城乡妇女的手工副业。潮汕商船运载蔗糖至苏、淞,购回的棉花,成为潮人纺织工业的原料,织成布之后又销往东南亚国家或北方地区。这种经贸带动的手工业发展,实际上带动了整个地区经济进一步地“活”了起来,使原来的小农经济能面向国内国际的商品经济大循环,大大地增强了潮汕地区的整体经济活力。

(四)其他外销的手工业产品

潮汕地区还有多种手工业产品,或销往外地为主,内销为辅;或以本地销售为主,外销为辅,如土纸、神纸、铁锡器制品、潮烟、造船、茶叶、杂咸、石雕木雕、竹木制品等。韩江上游的汀州、上杭、龙岩一带盛产土纸,这几个地区据说有数十万人从事纸业生产,潮州成为土纸的集散地。清代海上贸易兴起之后,潮汕成为土纸的出口地和加工地,部分土纸直接出口,销路亦不错。潮汕地区、香港地区及广府各地,东南亚各国,都较流行拜神和祭祖等活动,因而潮人把土纸加工为神纸,大量销往各地区和东南亚国家,成为出口的又一大宗商品。海阳、澄海、潮阳等各县,都有比较集中的一些地区,专门加工制造神纸,各地销路颇好,利润也不错,这一产业一直长盛不衰。

清代政府鼓励开矿,潮州府属海阳、揭阳、丰顺、大埔等县均有矿业开采,主要有锡、铁、银、铅。潮汕地区的埠市、墟市,都有打铁的行业作坊,生产农具和各种日用铁器产品。随着清代海上贸易的兴起,也就有部分产品随洋船销往东南亚各国。广东的佛山和潮州均有大量铁器产品出口,尤其是铁锅的出口,早于雍正年间,就曾引起广东布政使杨永斌的注意和担忧,他在奏请禁止铁锅出洋的奏折中称,查洋船出口册,每船带铁锅数百连至上千连,“若带至千连,则重二万斤”。[28]可见当时出口规模之大,后来虽受到一定限制,但潮汕铁锅的出口一直没有停止。直到清末光绪年间,张之洞在《请开铁禁折》中,还提到光绪十一年(1885)以前每年出口到新加坡等地的铁锅,“由汕头贩去者约三十万余口。”[29]还有其他各种铁器制品,都有一定数量的外销。锡器制品也一样,潮阳、揭阳均有不少专打锡箔的作坊,每年生产数量也不少,且多数都是外销的。乾隆《潮州府志》有一段颇为形象的记述:

粤锡之见重于世也久矣,故所制器皿独精,谚曰:“苏州样,广东匠。”潮阳、普宁、丰顺、大埔皆有锡矿,而出于揭阳之汤坑山者,比洋锡尤胜,色白如银,击之其声如编磬,然必以潮阳匠人雕镂范乃佳,今取谚语而易之曰“:姑苏样,潮阳匠,揭阳之锡居其上。”[2]982银器的制作亦然,潮府城之内就有一条专门的打银街,产品销往国内各地及本区域。清代潮汕的采矿、冶炼和铁、锡器的生产都已经颇具规模,其行业的发展,也吸引了为数不少的从业人员,这当然也是商品经济的产物,是地方经济发展的组成部分。

潮汕清代,与潮糖并称三大名产的还有潮蓝和潮烟。潮蓝是一种潮汕所产特有的蓝布,“其色如翠羽可爱,质也细腻”,“无论贵贱及男女皆衣之。其贩卖之地也甚广。”[2]983潮烟则在清代后期声名甚籍,产出也不少,大埔、丰顺、潮阳等县都有较大量种植烟草,《大埔县志》载,大埔人“竞相种烟,估客贩运江西发售”[30]。逐渐通过精细加工,倚靠海上贸易商船,销往两广及苏、淞,乃至京津地区。在清代中后期,大埔竞设烟厂,加工烟叶、制作烟丝,仅百侯一地,就设有烟厂20多家。生意一好,周围地区便也更多种植烟草,潮州府城成为烟叶加工的中心和商品集散地,汀、赣、梅各地的烟叶,多由韩江流域集中到潮州,光潮州府城就有“数十家烟行,它们集生产销售为一体”[20]78,通过红头船销往国内外市场。当时的烟叶,以潮阳“棉(城)产为上,叶梢承露,制烟极佳”。[26]物产潮阳、揭阳和海阳的一些埠市、墟市,也多有烟叶加工作坊和商铺。那时的潮烟,有多种加工手法,最驰名的是“兰花潮烟”,据说是加上中药泽兰子拌制,加工成一种吸水烟的皮烟丝,有其特殊的香味。以至于连京城都流行抽潮烟,有一首京城竹枝词这样描述:“贫富人人抽潮烟,每天至少几铜钱。兰花潮味香无比,冷落当年万宝全。”[31]潮烟由于有“香无比”的“兰花潮味”,以至于吸潮烟成为时尚,连京城最著名的烟行“万宝全”的品牌都被人们冷落。潮烟既成为畅销商品,也就自然形成一定的产业链,从种植到制作加工甚或收购原料加工到销售,整个生产销售的产业链条从业人数较多,形成了品牌,利润当然也比较可观。这对于清中后期潮汕的商品经济发展,当然也是有较大贡献的。

潮汕的竹木原材料各地都有,北部尤多,整个地区的竹木制产品很多,可说是数不胜数。有些也有较大规模,例如造船一项,由于潮地海岸线长,无论是官方、民间,海上活动都相当频繁,韩江、榕江、练江穿越流经境内,加上内河纵横,整个交通运输基本倚靠水路。正是因为海防、渔业与江河、海上运输贸易、疍民居住生活等等的需求,潮汕地区的造船业相当发达,几乎每个沿海或临江的埠市和大的临江墟市,均设有船厂,但是史料基本上都没有记载。官方也设有造船厂,但仅负担官方巡防及战船的修造,如雍正年间,广东全省官设的仅有五大船厂,潮州府厂设于庵埠,另于各县设有造船基地,负责修造各种类型的官方船只。[1]950除少量海上贸易的船只由于造价便宜的原因,修造于东南亚的暹罗,绝大多数商船和其他各种渔船,江河行驶的各种商船、运输船等,均为各地民营船厂所修造,因而规模是相当大的。如乾隆四十一年(1776),两广总督杨廷璋奏称,“粤东商渔大小船只,每州县不下一二千”。[32]光造船一项工程量就已经不小。还有诸如建筑所用的木料、家庭用的家具、日用竹木制品、农具用的竹木制品等,尽管绝大多数为本地区流动内销,仅有少量销往外地,但其总体的生产规模,包括制成品和原材料等的商品交易,都是比较大量的,其从业人员自然也不是少数。

潮汕的石雕也是颇负盛名的,也畅销于东南亚,尤其是暹罗的佛寺、贵族居所、园林等。红头船商人把石雕作为商船压仓底的沉重商品,每次出航附带少量这样的工艺产品,既有销路,有利润,又能使帆船行驶更稳当。同样为压仓底的商品还有潮汕土特产的杂咸,如咸菜、贡菜、橄榄糁、乌橄榄、菜脯、贡腐、腐乳之类,这些潮汕特色配餐小菜,在东南亚各国销路也很好,尤其是暹罗、新加坡、马来西亚等,有不少潮人移民,因而也有专门经营这类商品的商人和商行,同样是有产业链的。

还有一些手工艺小品,如潮绣绣品、女红小玩意等,如蓝鼎元曾经在《论南洋事宜书》中所说:

闽广地少人稠,田园不足于耕,望海谋生者十居五六。内地贱菲无足轻重之物,载至番境,皆同珍贝。是以沿海居民,造作小巧技艺,以女红针黹,皆于洋船行销,岁收诸银钱货百十万,入我中土,所关为不细矣。[33]

三、农业生产与商品经济的紧密联系

伴随着海上贸易的发展与兴盛,带动了手工业生产的逐渐发展与进步,也使农业生产与商品经济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使得商品性农业品种的种植、手工业原料品种的种植越来越多,像作为商品直接销售的水果的种植,作为制糖业原材料的甘蔗的种植,作为纺织业原料的蚕桑、苎、麻、葛等的种植,作为烟叶加工原料的烟草的种植,作为竹木制品加工原料的竹、木材的种植,作为杂咸原材料的芥菜、萝卜、橄榄、乌橄榄的种植。这些与商品经济直接联系的农业生产,虽然在潮汕各县各区有些不同,但总体上都有较大规模。如果某个品种成为当地的主要种植品种,由于利润的驱动,甚至于可能超过传统的主品种稻谷的种植面积,如甘蔗、柑橘等。农业生产与商品经济的紧密联系是前所未有的,它客观上反过来又更好地促进了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形成了产业链条和经济循环,进而促使潮汕地区整个区域经济的发展,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

(一)各种商品性果蔬种植量的扩大

随着整个区域社会商品流通的畅顺,农业生产的商品性品种种植量不断扩大,乾隆《潮州府志》物产记载柑橘、龙眼、荔枝等水果品种就有30余种。[2]956-959光绪《海阳县志》所载荔枝、龙眼等水果品种有近40种。[12]舆地略七嘉庆《澄海县志》所载水果品种有30余种[3]物产乾隆《普宁县志》所载水果品种也是30余种。[6]376各地略有不同,大体上潮属各地的水果品种,共约有50种,其中诸如柑、桔、橙、柚、荔枝、龙眼、枇杷、香橼、橄榄、乌橄榄、菠萝、杨梅、杨桃、香蕉、芭蕉、梨、芒果、栗子、荸荠、菱角等,都有大面积的种植,所收鲜果部分作为地区性商品销售,也有部分依靠海船销往南北各地,还有一些则被加工成果干、蜜饯、杂咸等品种,随红头船销往苏淞、京津和粤中粤西与东南亚各国。正是这种加工和外销的拉动,结合新鲜销售,构成商品性利润,才能促成更广泛的种植。还有一些蔬菜品种如芥菜,也因其可作为加工出口商品如咸菜、酸菜、贡菜、橄榄菜等的主要原料,而在潮汕地区广泛和大量的种植,并加工出口。

被各志书列为水果之一的甘蔗,在清代整个潮汕地区,更是随着潮糖的走俏,制糖业异军突起而广泛种植,由于市场和利润的驱使,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促使着潮汕地区甘蔗的种植不断扩大,逐年增多。到乾嘉时期,潮汕的部分县,如揭阳、普宁,甘蔗的种植面积甚至已超过水稻的种植面积,潮阳、惠来的部分地区也是如此。这种作为商品经济链条最基础、最源头的农业生产,由于与商品经济的紧密联系,起到了一种互动的良性循环的作用,也反过来促进了潮汕地区的商品经济发展。

(二)与纺织业相关植物的种植

蚕桑、苎、麻、葛、蕉的种植,尽管各地区不同,有的地区不从事养蚕,桑树虽有,但收其实,不收其叶。有从事养蚕地区,则桑树之种植亦成片,如程乡等北部山区,则多有蚕桑之业。屈大均《广东新语》曰:“程乡茧绸,为岭南所贵。其蚕分畦而养,各以其叶饲之,饲某叶则为某茧绸。”[34]苎、葛、麻的种植,则虽不一,但九都皆有,因为“乡无不织之妇”,惟是清代海上贸易兴盛以来,潮地的苎布、葛布、麻布、棉布、潮蓝布等的出口与畅销,而且颇受南北各地和东南亚国家的欢迎,生产规模不断扩大。作为织布原料,虽然有部分丝、棉主要是通过洋船从北方和苏、淞等地购来,但相应的苎、葛、麻等仍然是主要的织布原料,因而种植的面积也是不断扩大。这也是因为布既作为商品走俏,自然有好价钱,那么作为原料的苎、葛、麻,也成为易销之商品,即使农民种植多而自织少,墟市上也好销,潮汕各地的墟市几乎都有苎、麻等织布原料的专门市场供民间交易,这正是种植量增多的主要原因。而作为水果品种的香蕉、芭蕉、菠萝等,在潮汕多数县份都有广泛的种植,除收其果实成为商品之外,还可收其叶梗制作蕉丝、菠萝麻,作为织布原料,这样就更吸引人们增加种植。

还有一种蓝靛,在潮汕一些地区也有较广泛的种植,因为它既是一种织布染料,也是潮汕地区的一种重要的出口商品。蓝靛是由一种草本植物压碎加石灰水浸泡的滤出物干燥而成,是一种比较贵重的商品。

潮汕地区与上述纺织业有关的农业种植产品,因其与商品经济密切联系,而具有较高的经济价值,故而引发较多的种植。

(三)竹木类及烟草的种植

潮汕地区的北部山区,竹木成林;平原地区江河交错,沿江堤围、乡村周边也多种竹。这是一种林业经济,是山区人民的一项不小的商品经济收入。潮汕的三江几乎长年均有竹木浮江而下,到各沿江墟市进行商品交易,而且几乎三江的沿江较大的墟市,均有专门的竹木交易市场。因为竹木的用途极广,由此也就形成潮汕地区有很多的人员从事竹木的种植、加工、制作乃至商贸活动,这在清代潮汕区域经济发展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在清代的潮汕尤其乾嘉年间及以后,烟草的种植加工也形成了较大的规模,主要产区是大埔县,人们竞相种烟,起初还仅销到韩江上游及广东中西部,到后来通过精心加工,发展成为远近闻名的品牌,大埔的烟草种植面积迅速扩大,而且烟厂林立。销路一打开,不仅韩江上游汀、赣、梅地区的烟叶,多集中到潮地进行加工,丰顺、惠来、潮阳、揭阳等县也在原先比较零散的种植状态中有所扩大,各地墟市也都有烟叶烟丝的市场、商铺和加工作坊,生意也颇旺。这对潮汕区域经济的发展也是有所贡献的。

综上所述,清代的潮汕地区,由于朝廷开放海禁,濒海潮人得风气之先,以优越的港口条件和经商传统,率先从事海上贸易,主要是依靠木帆船(红头船)的南北各地海贩贸易,因货物的地域互补性强,获利颇丰。加上朝廷对暹罗等东南亚国家进口大米,采取咸免税收等优惠政策,因而海上贸易发展迅速,促使潮汕的商品经济得到较快发展,由此而带动第一、第二产业的手工业和农业,也都很大程度地倾向于商品经济发展,从而使清代潮汕的区域经济突破了传统的自给自足和区域内及周边地区交换为主的方式,形成了外向的商品经济格局,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

[1]方志钦,蒋祖缘.广东通史:古代下册[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2]周硕勋.潮州府志[M].潮州:潮州市地方志办公室编印,2001.

[3]李之吉.澄海县志[M].嘉庆二十年刻本.

[4]费缪伦.巴达维亚的中国人和1740年动乱[M]//温广益.印度尼西亚华侨史.北京:海洋出版社.1985:90.

[5]佚名.乾隆朝外洋通商案[J].史料旬刊(22).

[6]萧麟趾.普宁县志[M].潮州:潮州市地方志办公室编印,2007.

[7]田汝康.十七世纪至十九世纪中国帆船在东南亚航运和商业上的地位[J].历史研究,1956(8).

[8]马丁.政治·商业与社会[C]//聂宝璋.中国近代航运史资料(第一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55.

[9]庵埠志编纂委员会.庵埠志[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0:65.

[10]洪英.清代庵埠港的盛衰[J].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1).

[11]蓝鼎元.海阳县图说[M]//郑焕隆.蓝鼎元论潮文集.深圳:海天出版社,1993:14.

[12]卢蔚猷.海阳县志[M].光绪二十六年刻本.

[13]饶宗颐.潮州志[M].潮州:潮州市地方志办公室编印,2005:1166.

[14]兴礼.潮州糖业调查概略[M].江南总农会.清光绪间.

[15]佚名.游火帝歌[M]//汕头市政协学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红头船的故乡——樟林古港.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04:526.

[16]陈树芝.揭阳县志[M].潮州:潮州市地方志办公室编印,2005:209.

[17]王崧,李星辉.揭阳县续志(卷四:风俗)[M].光绪十六年刻本.

[18]褚华.木棉谱[M].丛书集成初编本.

[19]黄蟾桂.立雪山房文集·晏海渺论[M]//汕头市政协学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红头船的故乡——樟林古港.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04:177.

[20]林济.潮商史略[M].北京:华文出版社,2008.

[21]朱拉隆功大学亚洲研究所.泰国潮州人及其故乡潮汕地区研究报告[M]//汕头市政协学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红头船的故乡——樟林古港.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04:37-38.

[22]天津商会档案汇编[G].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2100,2108.

[23]广东省文化厅.中国文物地图集·广东分册[M],广州:广东省地图出版社,1989:36.

[24]郑振强,郑鹏.广东彩瓷·潮彩[M].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2010:53.

[25]潘醒农.马来西亚潮侨通鉴[M].新加坡:新加坡南岛出版社,1950:269.

[26]周恒重.潮阳县志[M].光绪十年刻本.

[27]黄一龙.潮阳县志[M].潮州:潮州市地方志办公室编印,2005:77.

[28]杨永斌.请铁锅出洋之禁以杜奸弊事折[M]//钦定四库全书.第424册:666.

[29]张之洞:张文襄公全集[M].出版者不详.

[30]张鸿恩.大埔县志(卷十一:风俗)[M].光绪十年刻本.

[31]杨米人等,路工编选.清代北京竹枝词[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131.

[32]清实录·高宗实录[M].卷七七三.

[33]蓝鼎元.论南洋事宜书[M].鹿洲初集:卷三.

[34]屈大均.广东新语[M].北京:中华书局,1985:426.

(责任编辑:佟群英)

K825.3 F746.18

A

1001-4225(2015)06-0030-09

2014-10-04

吴二持(1955-),男,广东揭西人,韩山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编审。

猜你喜欢
潮汕地区潮汕潮州
潮州乐调的音阶流变梳理与分析
潮汕地区『营老爷』:与神同乐的全民狂欢
潮汕牛肉火锅
潮州手拉壶“飞鸿”的象征意义
潮汕:把一碗粥吃成了传奇
潮汕地区太极拳发展现状探析
潮汕为何让人欲罢不能
潮州优质杨梅高接换种技术
潮汕家庭教育中的榜样教育
潮汕文化进课堂的实践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