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中国学者阶级斗争研究的回顾与反思

2015-04-02 08:39徐松岩
关键词:阶级史学马克思主义

20世纪中国学者阶级斗争研究的回顾与反思

徐松岩

(西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重庆 北碚400715)

摘要:20世纪中国学界的阶级斗争研究,是中国史学史的重要内容之一。阶级斗争学说在20世纪中国的命运,是同中国历史的发展变迁息息相关的。新民主主义时期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工作者以阶级斗争的观点为指导的历史研究,适应了时代的需要,从一个方面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作出了历史性贡献。20世纪50年代末直至“文革”期间,中国史学研究发生严重的阶级斗争“扩大化”。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随着世界形势的变化和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发展,人们对阶级和阶级斗争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化。近30年来,国内学者尤其是年轻一代学者,对包括阶级斗争学说在内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有所忽视,这实际上是对20世纪50-70年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历史学研究中阶级斗争“扩大化”的一种反动。

关键词:中国;20世纪;阶级斗争;马克思主义史学

收稿日期:2014-11-05

作者简介:徐松岩,男,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古典文明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

中图分类号:D 61文献标识码: A

在20世纪中国史学发展史上,阶级斗争问题无疑居于特殊而重要的位置。曾几何时,学者们就阶级斗争学说在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体系中的地位,就如何认识阶级斗争在人类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展开过热烈的讨论、激烈的论争,许多人为此投入了满腔的热情,付出了毕生的精力乃至宝贵的生命。据不完全统计,从建国到80年代,仅有关中国农民战争的论文就发表4000余篇,专著300余部[1]。最近二三十年,国内学术界在这方面的研究和争论似乎已趋于沉寂。针对这种情况,近期仍有学者发出在社会科学研究中重视阶级分析方法的呼吁,但对其成因未作辨析[2]。因此,回顾20世纪国内学界阶级斗争的研究历程,总结关于阶级斗争的研究成果和经验教训,对于21世纪中国历史学及其他社会科学的发展和繁荣依然是必要的、有意义的。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20世纪初,大约自“五四”运动以后,一些进步的历史学家或共产党人如李大钊、郭沫若、侯外庐、吕振羽、翦伯赞等就试图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考察中国社会历史,并用以解决现实斗争中的一些实际问题。他们认为中国历史也和世界历史一样,是遵循着统一的规律向前发展的,经过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近代则因帝国主义的侵略,进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经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大众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国一定会走向社会主义社会。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研究者,基于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人民大众面临的时代中心使命是进行民族斗争、阶级斗争以至武装斗争,以打垮旧社会的反动统治,所以他们特别重视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体系中的阶级斗争观点,把原始社会解体以后的人类文明史视为阶级斗争发展史,力求揭示历史上的阶级斗争以及民族斗争进程,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政策和策略的制定提供历史的依据,以及阶级斗争的经验教训。其时马克思主义史学研究者以阶级斗争的观点为指导的历史研究,适应了时代的需要,从一个方面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作出了历史性贡献。历史研究中的阶级斗争观点,也因这种历史性的贡献而被人们视为必须遵循的真理 。

建国之初,经过一系列的学习运动,例如从1951年就掀起了学习马克思主义、宣传历史唯物论、批判资产阶级唯心史观的学习批判运动,只有阶级斗争是文明史发展动力,成了占绝对支配地位的观点,阶级斗争的观点作为历史唯物主义的根本指导思想,逐步为包括历史学在内的知识界所普遍接受。

然而,历史研究中的这种服务于阶级斗争、革命斗争需要的阶级斗争观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局限性和片面性逐渐显现出来。例如解放初期就曾流行“三千年来的封建统治者,没有一个好家伙”,“朝朝代代都是坏蛋坐江山”等种种片面看法。这实际上已经隐含着全盘否定封建统治者的观点。当然,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也有少数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较高的历史学家,对上述片面观点提出过质疑,但他们微弱的声音很快就被一片阶级斗争的声浪淹没了。不仅如此,自50年代末开始,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所谓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被认定为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阶级斗争被错误地规定为时代的中心使命。

在“大跃进”时期,有人提出历史学也可以“跃进”,其方法之一便是“厚今薄古”,并由此掀起一场所谓 “史学革命”。当时有人提出,“今”是劳动人民的历史,而“古”则是剥削阶级的历史;“厚古薄今”便是“厚剥削阶级,薄劳动人民,歌颂剥削阶级”,代表资产阶级倾向;“厚今薄古”则是“薄统治阶级历史,厚人民群众的历史”,代表无产阶级方向。“厚今薄古”和“厚古薄今”被规定为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斗争。1956年提出学术上“百家争鸣”的“百家”实际上也只有两家,即“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1961年,有学者根据毛泽东同志的有关论述撰文提出,阶级斗争的观点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翌年“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路线出台。毛泽东同志强调“要用阶级斗争的观点,用阶级分析的方法看待一切,分析一切”[4]165。

不久,史无前例的“文革”爆发了。其间,历史学中“左”的思潮泛滥。一些学者迫于形势,明哲保身,看风说话,宁“左”勿右,而“左”的主张通常都以“革命”的姿态出现,其核心内容是全盘否定统治阶级、剥削阶级在历史上的积极作用。据说史学中最“革命”的主张之一就是认定人类文明史的全部内容都是阶级斗争,历史研究的内容也只能是阶级斗争。同时,在历史研究中严重夸大阶级斗争的作用,以至阶级斗争的方法成了历史研究的唯一的而且是万能的方法,阶级斗争的观点成了评价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唯一准绳,一句话,阶级斗争的观点成了所谓的唯物史观的核心。

毋庸讳言,中国史学研究中这场阶级斗争“扩大化”的另一个不可忽视的思想来源是前苏联史学。我们知道,建国前中国世界史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建国之初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学术交流实际被中止,学者们所接触的国外史学主要是前苏联的史学。不可否认,前苏联是世界上历史学研究比较发达的国家之一,中国学者从中汲取了大量有价值的东西。同时,由于在学习过程中常常采用“拿来主义”的办法,前苏联的研究成果在进入中国时往往也就难免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在当时“言必称苏联”和“一边倒”的情况下,他们所能够看到的主要是前苏联20世纪30、40年代的研究成果,而这些成果又大都是在斯大林错误理论占统治地位、基本断绝与西方学术交流、教条主义盛行和阶级斗争严重扩大化的社会历史环境下取得的,因而也就不可避免地带有时代的烙印[5]。

譬如,斯大林在政治上的公式之一是:“社会主义越发展,阶级斗争就越尖锐”[4]164。在斯大林错误理论的影响下,前苏联的历史学及其它哲学社会科学著作在论及社会形态的转变(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从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时,往往都以暴力、侵占、政治来解释;因而他们在研究具体国家、民族、地区的历史时,也就很自然地把文明社会中的阶级斗争问题置于异常突出的地位。

建国之初中国史学研究思路与这种情况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值得一提的是,斯大林去世后,前苏联史学出现转机,其突出表现是重新开启与西方的学术交流之门,历史学家们力求在史学理论上摆脱斯大林时代教条主义的束缚,力求在忠实于文献证据的基础上重新审视过去的历史,尽管这个过程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然而,此时中苏关系发生裂变,中国历史学家不仅批判西方资产阶级史学,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前苏联史学的新取向视为“修正主义”的东西,列入批判对象。从而使中国史学处于几乎与世隔绝的全封闭状态,人们关起国门大搞阶级斗争。当然,客观地说,前苏联史学的影响仅仅是一个外部因素,它毕竟只是中国史学研究中发生阶级斗争“扩大化”的一个次要因素。

近二三十年来,随着国际国内形势的变化和历史学自身的发展,中国史学界那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论点已普遍被摈弃。一些学者在回顾当年那段史学史时,认为有值得反思和总结之处[6]7。我们认为,对于当年那段“阶级斗争史学”完全不屑一顾,恐怕也不是历史主义的做法。阶级斗争毕竟是文明社会的重要内容,而阶级分析的观点无疑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原理之一。

熟悉近代西方史学史的人都清楚,阶级斗争学说并不是马克思、恩格斯的发明。马克思指出:“无论是发现现代社会中有阶级存在或发现各阶级间的斗争,都不是我的功劳。在我以前很久,资产阶级的历史编纂学家就已叙述过阶级斗争的历史发展,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也已经对各个阶级作过经济上的分析。”[8]547在震撼欧洲的法国大革命结束以后,法国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一个非常重视阶级和阶级斗争问题研究的时期,在研究文明社会的阶级斗争理论和实践方面都取得过突出成就。马克思、恩格斯在创立唯物史观时吸收了文艺复兴以后欧洲诸国尤其是法国历史学家阶级斗争学说中最有价值的部分,创立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随着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发展,人们对阶级和阶级斗争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化。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有学者提出,“阶级斗争观点不仅不是唯物史观的核心,而且不属于唯物史观基本原理的范围,它是运用唯物史观基本原理研究文明史中阶级和阶级斗争现象而得出的较唯物史观原理抽象程度低一层的较为具体的历史理论之一”[3]。

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理,生产活动是人类最基本的实践活动,是决定其它一切活动的东西。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指出:“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9]3唯物史观还认为,生产力是人类历史的现实基础,因此,可以把生产力的发展看作是历史前进的最高标准和指示器。这样,凡是直接地或归根结蒂地阻碍生产力发展的人类的实践活动,便是历史发展的消极力量以至反动力;凡是直接地或归根结蒂地促进生产力发展的人类的实践活动,便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在阶级社会中,凡是直接地或归根结蒂地阻碍生产力发展的人类的阶级、集团、人物的实践,是文明历史发展的反动力;凡是直接地或归根结蒂地促进生产力发展的阶级、集团、人物的实践,乃是文明历史前进的动力[10]。

具体说来,这些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实践活动有:(1)包括自然科学和技术在内的人们的生产实践活动;(2)剥削阶级、统治集团促进生产力发展的组织和管理实践,包括为建立适应新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新型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经济政治实践,以及与生产力发展总的方向一致的改革,调整原来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经济政治实践;(3)进步的或革命的阶级斗争。其形式是多种多样的,笔者认为,它既应当包括被压迫阶级通过武装斗争打击或摧毁腐朽落后的生产关系及其上层建筑,解放生产力,进而发展生产力的实践活动,也应当包括统治阶级为维持正常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秩序而采取的某些强制措施;(4)意识形态精神文化领域那些有益于社会进步,有利于生产力发展的实践活动[3]。由此可见阶级斗争在唯物史观中的地位了。

如上所述,本世纪前期中国学者对阶级斗争的认识和研究主要是服从或服务于现实阶级斗争的需要。建国之初经过1957年反“右”及其扩大化直到“文革”,“左”的思想逐步升级直至一统天下。新中国的世界史研究,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起步的。作为一个几乎是“从零开始”的学科,中国世界史学科建设和历史思维方式都深受前苏联史学的影响。只要把曾长期作为高校历史系教材的《世界通史》[11]和前苏联科学院主编的10卷本《世界通史》中有关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内容稍加对比,这一点就一目了然了。

1957年以后尤其是“文革”期间,中国学术界对阶级斗争的认识的片面性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脱离历史实际。在具体的历史研究中,主要表现有以下5个方面:

一是把阶级分析的观点缩小为阶级斗争的观点,以阶级斗争的观点取代阶级分析的观点。学者们在论争中似乎并没有明确界定两者的关系,但事实上阶级分析的观点包括上述推动历史向前发展的实践活动中的第二、三点内容,其内涵要远大于阶级斗争的观点。

二是把阶级斗争的内容片面化。阶级斗争固然是阶级矛盾的重要表现形式,但在阶级社会中,各阶级之间既有矛盾和对立的一面,也有统一的一面。诚然,恩格斯说:国家“在一切典型的时期毫无例外地都是统治阶级的国家,并且在一切场合在本质上都是镇压被压迫被剥削阶级的机器。”[9]183但是他还指出,“由于国家是从控制阶级对立的需要中产生的,由于它同时又是在这些阶级的冲突中产生的,所以,它照例是最强大的、在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的国家,这个阶级借助于国家而在政治上也成为占统治地位的阶级,因而获得了镇压和剥削被压迫阶级的新手段。”[9]178-179但同时他又指出,国家是在阶级对立面前“缓和冲突”的力量,是为了使“这些经济利益相互冲突的阶级,不致在无谓的斗争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是要“把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以内”[9]177。根据我们的理解,这种“秩序”归根结蒂还是剥削阶级压迫、剥削被剥削阶级的秩序。尽管这种“秩序”中包含阶级矛盾,但是矛盾不等于对立,对立不等于斗争。把矛盾、对立、斗争完全等同起来是片面的,背离历史唯物主义的。恩格斯在对阶级社会作总的评价时写道:“由于文明时代的基础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剥削,所以它的全部发展都是在经常的矛盾中进行的。”[9]184如何认识私有制,如何评价历史上的剥削和压迫,这是区别历史唯物主义与历史唯心主义的重要分水岭。有学者指出,文明时代逐步发展起来的商品生产受价值规律的支配,这导致人们以追求个人财富为“唯一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目的”,科学的发展、艺术的繁荣也是在以这一目的为动力的条件下获得的。换言之,人类文明时代的全部发展、进步和存在追求个人财富、存在剥削和压迫是历史的、辨证的统一[11]12。在讨论中,有些学者只是强调阶级之间的矛盾的一面,斗争的一面,夸大阶级关系中“斗”的作用,对抗的作用,而忽视其“和”的一面,统一的一面。这当然是片面的。这种论点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全盘否定历史上的统治阶级、剥削阶级应有的地位和积极作用。此外,在考察阶级社会历史上的阶级斗争状况时,特别重视奴隶社会中奴隶的反抗斗争,封建社会中农民战争,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而对其它形式的阶级斗争重视不够。

三是阶级斗争的严重“扩大化”。把某些本不属于阶级斗争的内容也统统归入阶级斗争的范畴。

四是把古代的阶级斗争“现代化”。把现实政治和史学研究混为一谈,大搞“影射史学”,“实用史学”,把历史当作现实的政治的注脚,以政治的需要去涂抹历史,随意解释历史。“文革”期间,一些人甚至打着“马克思主义史学”的旗号,用他们编造的从春秋战国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儒法斗争史”,来代替这一时期的全部中国历史。

五是随意曲解、篡改、阉割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学说及相关理论。一些人从现实斗争的需要出发,把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国家学说、社会革命的理论等等,统统当作套语和标签,用以点缀其观点。

随着20世纪70年代末展开的“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和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路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滥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来评判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作法基本上被中止了,一些重大理论问题在讨论中逐步得以澄清,如对阶级和阶级斗争问题的讨论[1,12-14];对某些重大理论研究如马克思主义分工理论,私有制、阶级、国家理论的研究取得了实质性突破;另外开展了对斯大林、前苏联种种“左”谬论的批判[11]1-29[15],马克思主义史学开始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需要指出的是,理论界、史学界的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的工作依然是长期而艰巨的,所面临的形势是极其严峻而复杂的。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国内局势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发生巨大变化,马克思主义史学在国际交流中取得重大发展的同时,如何对待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国际和国内的学者们又提出了种种不同的看法。

20世纪中国的阶级斗争研究,是20世纪中国史学史的重要内容之一。它从正反两方面给我们留下的经验和教训都是非常深刻的。

总的来看,1957年以前阶级斗争研究者搜罗了大量的有关阶级斗争的史料,从某些方面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史学在中国的发展,对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建国之初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1957年以后,形势急转直下,特别是“文革”期间所谓“阶级斗争研究”,是严重背离马克思主义的,在实践上是极其有害的。同时,由于研究者在讨论中常常大量援引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有关论述,因而人们普遍误以为马克思主义史学是只讲阶级斗争的史学,也就不足为奇了。在国际上,这种情况不仅有损于中国史学的整体形象,还严重败坏了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的声誉。应当指出的是,史学研究中所出现的种种失误还与史学队伍水平限制及经验不足有关。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一个高举马列主义旗帜的国家,在那个排斥和批判一切非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时代,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却被歪曲、践踏得面目全非了。

阶级斗争学说在20世纪中国的命运,是同中国历史的发展变迁息息相关的。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在中国的命运的缩影。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马克思主义曲折而艰难的发展历程。这个历程的相关事实证明:教条主义的、唯心主义的和形而上学的种种非马克思主义和反马克思主义的论调是注定要失败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是颠扑不破的科学真理,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经得起任何考验。

值得注意的是,近三十年来,在中国的历史研究者尤其是年轻一代中,出现了一种明显淡化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取向。在史与论的关系上,表现为以史为实,以论为虚,重史轻论;在史学评价上,表现为褒国际上流行的史学流派,贬马克思主义的史学;在讨论阶级社会的某些问题时,讳言马克思主义,讳言阶级分析方法和阶级斗争学说。因为不少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史学是一种“革命”的史学,是一种阶级斗争的史学,它已难以适应当今社会的发展和国际潮流,已经过时了。这实际上是对20世纪50-70年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历史研究中阶级斗争“扩大化”的一种反动,也可以说是一种必然结果。

我们认为,包括阶级斗争学说在内的阶级分析的观点是历史唯物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是不容否定的;20世纪中国历史学发展中出现这段“弯路”的原因,不在于阶级斗争学说本身,更不在于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的发展,是中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和研究,是一个关系到21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发展的大问题。社会主义文化的发展,一定要吸收人类以往的全部文化,包括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社会中的最高阶段)的文化;马克思主义史学要发展,就必须而且善于从一切非马克思主义的史学遗产中学习,还要从当代世界的非马克思主义的史学成果中学习,当然应当是有批判有分析的学习。

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特征之一是它的开放性,这也是它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不是这样,马克思主义也许根本就不会产生。大量历史事实已经证明,那种封闭的、夜郎自大式的马克思主义是绝对没有出路的。马克思主义是发展的理论,马克思主义的大发展,同样离不开它的开放性,离不开吸收人类以往的所有优秀文明成果,离不开与世界各国历史实际的结合,离不开与世界各族人民的生产劳动实践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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