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玲,孙妮
(1.安徽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淮南 232001;2.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论扎迪·史密斯《白牙》中女性文化身份的重建
朱正玲1,孙妮2
(1.安徽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淮南 232001;2.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摘 要:英国黑人移民女作家扎迪·史密斯在其作品中一直关注女性移民的生存境况。《白牙》是史密斯关注第三世界女性移民的典型范例。少数族裔女性移民的民族、肤色、出生地和宗教信仰增加了她们在白人主流社会建构种族身份和民族身份的困难程度。从后殖民女性主义批评视角研究《白牙》,探讨第三世界少数族裔女性移民在西方主流社会的文化身份重建主题,揭示史密斯对多元文化和谐社会的提倡。
关键词:扎迪·史密斯;《白牙》;后殖民女性主义批评;女性文化身份重建 [6]周宪.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83.
英国移民女作家扎迪·史密斯2000年出版的处女作《白牙》具有浓厚的多元文化色彩。小说以新千年的英国伦敦为主要背景,描写了少数族裔三代移民在英国主流社会的生存状况,探究了多元文化氛围下不同民族、不同种族人们的身份困惑和认同之路。史密斯在《白牙》中描绘了一幅多元文化背景下英国伦敦的全景图。在那里,有不同民族之间的冲突,不同种族之间的争斗,不同文化之间的纷争,不同宗教信仰之间的隔阂。[1]正如罗拉·摩西所说,《白牙》中的故事“恰恰证明了现代多元伦敦的殖民历史”。[2]
文化全球化的到来加速了身份认同危机的来临,少数族裔人群为了在英国主流社会不丧失本民族的文化身份,开始努力寻求身份认同,重建民族身份。在世界格局一体化的今天,多元文化共存乃是全球化发展的大趋向。多元文化政策并没有减轻英国白人对少数族裔人群根深蒂固的歧视和偏见,处于弱势地位的少数族裔文化在英国社会缺少竞争力,面临着失去身份和被主流文化同化的危险。扎迪·史密斯在小说中描写了一系列女性移民在前宗主国面对霸权文化、种族压迫和性别歧视时表现出了极大勇气和不懈斗争,以及她们如何由愚昧、被动的女性“他者”变成理性、主动的民族文化的思考者和多元文化融合的促进者,从而使她们积极、理性的文化身份得以重建,揭示史密斯倡导超越宗教、种族和性别的分歧,建立和谐多元文化社会的理想。
一、民族文化的思考者
“每一文化的发展和维护都需要一种与其相异质并且与其相竞争的另一个自我的存在。自我身份的建构牵涉到与自己相反的‘他者’身份的建构。”[3]小说《白牙》塑造的孟加拉移民阿萨娜,即是一位在英国主流社会不断追寻身份认同的少数族裔女性他者。虽然在白人文化占主导地位的伦敦,处于社会的多重边缘地位,但阿萨娜却通过不懈地努力和斗争,使自己积极、理性的文化身份得到重建。小说对阿萨娜形象的刻画,主要是通过与其丈夫萨马德的对比描写展开的。阿萨娜在维护印度民族传统文化和教育孩子两个方面,都有着和萨马德截然不同的态度和做法。
萨马德是二战后移居到英国的第一代移民的代表。尽管他有着高贵的印度出身,接受了良好的英国教育,加入了英国军队,并在二战中为英国而战,但在战后的伦敦主流社会却找不到一席之地,只能辛辛苦苦地做着一份餐馆侍者的工作,萨马德和他的家人被置于英国社会的边缘。不断的受挫使萨马德对自己的身份和未来感到很困惑,他不停地寻找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的国籍在不停地变化,先是印度人,然后是巴基斯坦人,后来又变成孟加拉人,最后只能用伊斯兰作为自己的文化身份。正是在英国主流社会不断地遭到排斥和歧视,使萨马德始而转向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追寻,变成了一个固守印度历史和文化的民族主义者。他一生都在矛盾中度过,活在过去的辉煌里,不能理性地面对现实,整天只知道抱怨生活,并对移居英国悔恨不已,“我已经被英国毒化了,我现在看清这一点了——我的孩子、我的老婆,他们也都被毒化了……我根本就不该来。”[4]
相比而言,比萨马德后到英国的阿萨娜却能与时俱进。初到英国的她,对陌生的西方文化心生恐惧,看到电影中的裸体镜头会大声尖叫并蒙住眼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在主流文化氛围内渐渐地释放自己,而且变得越来越自信。阿萨娜能够理性地思考本民族传统文化,她既热爱印度,又能很好地融入英国的生活。她比丈夫更脚踏实地、更辩证地看问题,一方面关注电视和广播上有关家乡的每一条新闻,同时也理性地预示到孟加拉极端主义分子由于愚昧和落后将要引起暴力流血事件,“家乡的大街要流血了,印度和孟加拉。要发生暴动——动刀动枪。要死人,我见过。会跟世界末日一样。”[4]身为少数族裔移民,阿萨娜并不感到自卑,对自己在主流社会的处境有比较清醒的认识,对英国的态度更为实际,关于白人是纯种英国人的问题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她从《读者文摘百科全书》中得到信息:孟加拉人大多是印度雅利安人的后裔,而印度雅利安人是西方移民和当地土著居民的后代。她认为没有什么纯粹的人种,真正的纯种英国白人是不存在的:“追根究底,在地球上,要找到一个纯血统的人、只有一项纯粹信仰的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你能告诉我谁是英国人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4]
“流亡者的困境是继续在新国家呆下去,还是返回故土。这种又爱又恨的联系存在于流亡者和家乡故土之间使得这个困境无法解决。……浪漫的、对母国的理想化的记忆总是缠住他们,使得他们渴望他们曾经一度如此熟知的理想的景色风光。对出生地的乡愁是普遍的。流亡者永远不能完全接受他的流亡。”[5]萨马德即是这样的“流亡者”,在英国的困境和对故乡的思念使他一生都处于漫无目的的漂浮状态。他不再是“完整的人”,他的人格分裂成了无数碎片,一直在过去和现在、流亡与家乡之间受着痛苦的折磨和煎熬。萨马德非常珍惜自己的血统,为了坚守自己的印度民族主义,他不顾妻子的反对,偷偷将双胞胎大儿子送到故乡孟加拉接受正统的穆斯林教育,学习伊斯兰文化,保存印度身份。对故乡的思念使萨马德将自己的民族文化神圣化,忽视了文化的历史性和流动性。萨马德想像的孟加拉充满宗教虔诚,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因为他已经离开家乡很多年,对那里伊斯兰教的理解还停留在年少时的印象。回到英国的马吉德也可以证明,萨马德其实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根文化。他原本想让大儿子回到家乡继承伊斯兰教传统文化,讽刺的是,大儿子变得比英国人还像英国人,成为英国文化的崇拜者,而留在英国的小儿子却变成保护少数族裔尤其是穆斯林权利的激进原教旨主义恐怖分子。萨马德的梦想和希望彻底破灭了“当年来到这个国家,就好像与魔鬼签了协议一样……它把你拖了进去,突然你无法回去了,孩子们也变得不认识了,你无所归依。”[4]
在处理孩子的问题上,阿萨娜也比萨马德更为理智和现实。当丈夫盘算着让孩子们回到家乡过真正的穆斯林生活,阿萨娜却庆幸他们生活在英国,因为至少他们是安全的,“不会像老鼠那样横死街头”。[4]十几年后,马吉德变成一个崇拜大不列颠统治的地地道道的英国人,萨马德觉得一切都弄拧了,伤心透顶。阿萨娜却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你说我们没有控制权,可你老想控制一切!放手吧,萨马德·迈阿,放手让孩子自己发展……他没有成为伊斯兰学者,但他受过教育,干干净净的!”[4]阿萨娜并没有抛弃本民族传统文化,而是在英国主流文化和传统民族文化之间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点。她对现实和处境有清醒的认识,因而从她身上能看到一位紧随时代变化的现实的民族文化思考者的形象。
二、多元文化融合的促进者
“多元文化论是一种社会信条,它本身被看作是对同化政策的一种积极的替代方案,意指那种承认少数族群的公民权和文化认同的政策,或更宽泛地说,是对文化多样性价值的肯定。”[6]多元文化论提倡和捍卫文化多样性,同时关注少数族裔文化与主流文化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多元文化杂糅主题在当代英国小说中特点鲜明,不仅仅是主题,而且是创造性写作的一部分。”[7]在全球化形势下,多元文化共存乃是大势所趋。
小说《白牙》中的牙买加黑人女孩艾丽是第二代移民的典型代表。年轻一代移民不同于他们的父母,他们从小在英国主流社会长大,接受英式教育,受白人文化的影响较大,头脑中对自己的民族之根和传统文化只有模糊的印象。艾丽聪明伶俐、勤奋好学,但从小受到英国白人孩子的歧视和嘲笑,很想改变自己的民族身份,渴望融入主流社会。她减肥、拉直象征着遗传基因的卷发、接近白人夏尔芬一家。[8]但是无论艾丽如何改变自己,她总是觉得不对劲,“英国像一面硕大的镜子,艾丽就站在这里,却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在陌生土地上的陌生人。”[4]后来,和夏尔芬一家的频繁接触使艾丽发现了他们生活中的无聊和伪善,大大降低了她对这种“英国式风格”的兴趣,于是她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民族身份,追寻自己的文化之根。[9]她后来回到外祖母那儿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牙买加”源头,才开始慢慢接受本民族的根文化和自己“一半牙买加、一半英国”[4]的混合血统。
艾丽终于意识到家乡是一个人的民族之根,自己的大骨架、满嘴龅牙和非洲式卷发是牙买加根文化的体现。一个人无论怎样改变却很难改变自己的文化和身份。小说的结尾,艾丽怀孕了。这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让人们对未来充满憧憬,孕育着希望,似乎告诉人们在未来种族和身份都将变得不再重要。“幻想中,艾丽看到过这样一个时代,一个距今不太远的时代,到那时,根将变得无关紧要……艾丽期待着这个时代的到来。”[4]艾丽最终接受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她对自己身份和根的认识经历了从厌恶“差异”到认同“差异”的过程,在传统民族文化和西方主流文化的碰撞中走了一条调和之路。
艾丽在小说中是承上启下式的人物,是联系第二代和第三代移民的桥梁和纽带。扎迪·史密斯借艾丽·琼斯这一黑白混血儿形象刻画了一幅多元化英国社会的光明前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是第三代少数族裔移民的代言人,孩子预示着多元文化的融合与和平共处,这种积极向上的多元文化新英国性的模式将以宽容和公正的态度对待不同民族和文化。[10]史密斯在此强调的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差异性随处可见,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文化和价值观,因而不必苦苦地死守着自己的传统文化,要善于变通,对于文化身份的追问,对于文化之根的追寻,都应该让位于对多元文化现状的坦然接受。
史密斯在《白牙》中描述了后殖民时期第三世界女性移民在西方主流社会的生存状态,揭露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对女性的摧残和压迫,同时还展现一系列女性移民通过自己不懈地争取和努力最终使她们的文化身份得以重建。阿萨娜初到英国是个满脑子封建思想、患得患失的小女人。随着对主流文化的积极思考和主动融入,她开始对西方文化与民族文化的冲突保持一份清醒的认识,认为既然改变不了现实,那就尽可能想办法生存下来、适应现实。艾丽由最初厌恶自己的文化身份,渴望被主流文化接受,寻求趋同和认可到后来的接受西方文化和牙买加文化的碰撞和融合。虚构的小说世界里有着史密斯真实生活的印记。《白牙》中出身相同的艾丽是史密斯本人的影子和化身,作者借这一女性形象影射自己在英国社会所面对的“他者”困境,即处于种族和性别的双重边缘地位。同时,也通过这一积极的女性他者形象颠覆了强势文化视野中对少数族裔女性愚昧、落后的“他者”定势。
三、结语
史密斯在《白牙》中刻画的一系列非白人族裔女性移民,她们不仅承受着白人男性的种族歧视和性别压迫,还遭受着种族内部男性的性别歧视和暴力欺凌,处于社会双重边缘地位的她们,从最初失去对社会生活和家庭生活的发言权到勇敢地走向与主流文化和男权社会的对话。第三世界女性不再是守旧、被动和无知的代名词,她们在东西方双重文化价值冲突下努力追寻自我身份认同,积极、理性地重构文化身份。
小说《白牙》是多元文化的产物,表现了多种文化在相互冲突中的融合与发展。史密斯在这部小说中表达了她对多元文化和谐社会的提倡,强调了边缘文化与主流文化对话的重要性。她还告诉我们,在多元文化语境中,个人的人生观与价值观的形成固然受到白人中心文化的影响,但是个体文化身份是群体文化身份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如何对待这种多元文化的影响也取决于个体的自我选择。
参考文献
[1]罗峰.从《白牙》到《论美》:英国文坛新秀扎迪·史密斯及其创作[J].外国文学动态,2009(5):9-12.
[2]Laura Moss.The Politics of Everyday Hybridity:Zadie Smith's White Teeth [J].Wasafiri,Summer,2003,18(39):11-17.
[3]爱德华·W·萨义德著.王宇根译.东方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426.
[4]查蒂·史密斯著.周丹译.白牙[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8:105-388.
[5]Viney Kirpal. The Third World Novel of Expatriation: a Study of émigré Fiction by Indian, West African, and Caribbean Writers [M]. New Delhi: Sterling Publishers, 1989:79.
[7]Lane, Richard, Rod Mengham, et al. Contemporary British Fiction [M]. Cambridge: Polity Press, 2003:143.
[8]马红旗.迷惘与挣扎——《白牙》的“离散”主题分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1(4):71-74.
[9]李琼.略论英国移民族群认同的发展和走向——评扎迪·史密斯的《白牙》[J].外国文学,2007(2):54-59.
[10]王卉,姚振军.《白牙》中对“英国性”的重新定义[J].世界文学评论,2010(2):78-83.
(编辑:武云侠)
On the Reconstruction of Female Cultural Identity in Zadie Smith's \%White Teeth\%
ZHU Zheng-ling1,SUN Ni2
(1.SchoolofForeignLanguages,Anhui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HuainanAnhui232001,China;2.SchoolofForeignLanguages,AnhuiNormalUniversity,WuhuAnhui241000,China)
Abstract:Zadie Smith, a British female immigrant writer, has been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survival of female immigrants in her works. \%White Teeth\% is a typical example to show Smith's attention on the Third World women immigrants. The nationality, skin color, birthplace and religious beliefs of female immigrants increase the difficulty in constructing their ethnic and national identity in the white mainstream society. The paper tries to study \%White Teeth\% from a postcolonial feminist criticism, explore the theme of rebuilding the cultural identity of the Third World women immigrants in the western mainstream society, and expose Smith's promotion to establish a harmonious multicultural society.
Key words:Zadie Smith; \%White Teeth\%; Postcolonial feminist criticism; The reconstruction of female cultural identity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16X(2015)04-042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