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来攘往的大路》中的美国家庭价值观

2015-03-27 12:23尹馨
关键词:加兰大路丈夫

《熙来攘往的大路》中的美国家庭价值观

尹馨

(南京晓庄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211171)

摘要:哈姆林·加兰的《熙来攘往的大路》不仅描绘了19世纪末美国中西部地区普通农民家庭令人震惊的艰苦生活,而且折射出这些在西部边疆顽强生存下来的家庭所珍视的独立平等的价值观。

关键词:《熙来攘往的大路》;家庭价值观

《熙来攘往的大路》是哈姆林·加兰的一部短篇小说集,1922年出的“西格尼特经典”版共收入十一个故事,集中展现了居住在美国中西部地区普通农民家庭令人震惊的艰苦生活。家庭是这部作品中不容忽视的一个主题,正如加兰在“前言”中提到“大路是漫长而令人厌倦的,它的一头是一个辛苦的家”,这些在西部边疆顽强生存下来的千千万万劳动者的家庭体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注重个人平等独立发展的家庭价值观。

根据美国学者罗伯特·贝拉等人的研究报告,美国家庭从殖民地时代到18世纪末(乡村地区还要晚一些)保持着“家长制”的结构,即家庭是一个经济合作体,丈夫、妻子、儿女们并肩劳作。丈夫兼父亲作为一家之长,负责家庭内部的和睦与秩序,决定孩子的职业和婚配,支配妻子的财产、甚至工资——如果有工资的话。[1](P115)《在玉米地里》的彼得森一家多少保持着类似的家长制。朱莉娅和弟弟顶着暑热帮助父亲扶犁耕地,尽管她厌恶这种被牢牢束缚在耕地上的生活,但是她“服从父亲的习惯是根深蒂固的”。她更像是一个被雇用的人,除了负责制黄油和其他一些杂活外,还得到户外,在肮脏的地方,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艰难地挪动一双起了水疱的脚,在一排排玉米之间来回劳作。用她自己的话说,“我这个雇工太便宜了。干的是一个男人的活儿,工钱是一点儿也没有”。[2](P144)《撇奶油的工人》中,豪德曼的独生女妮娜从小被扶养长大就是“注定要拿着锄头在地里干活的”。她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孩子,按照父母的要求整天劳作。她的日子过得既孤单又辛苦,以至于她整个人的容貌与装扮根本不像一个年轻女孩应有的“漂亮”,而是全身上下不大清洁,不穿袜子到处乱跑,两只手皮肤粗糙,尽是老茧,就连撇奶油的工人克劳德见了,心里也为“像一匹马似地在田里干活的”她而感到气愤。这两则故事中的子女被当作是劳动力的现象正是美国前工业社会中家庭与工作一体化的表现。当时的孩子们往往不到法定年龄就成为家庭劳动力的一员,尽管更多时候是为生活所迫。《在魔爪下》里的哈斯金斯有个九岁的儿子,“整个春天他赶着牲口犁地和播种,还挤牛奶和做许许多多杂活,简直抵得上一个大人”。[2](P185)

然而,在19世纪初开始出现的新型家庭中,家庭成员的自主性大大增强。父亲对子女的控制权受到极大削弱,子女基本上可以自行选择职业和配偶。这一点在上述故事中的两个女主人公身上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朱莉娅曾经想外出寻找工作来代替疲惫的农耕生活,但父母为了节省付给雇工的工资,坚决不让她离开家。对此,朱莉娅向前来求婚的罗布抱怨,并表示“自己不会忍耐太久”。罗布是个自立、乐观的单身青年,拥有田地的他需要一位妻子。当他请求朱莉娅同他一起去西部创建家园时,他承诺将来挣的钱有一半将属于妻子,并且保证她得到应有的独立自主和爱情。于是,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朱莉娅大胆地选择和罗布远走他乡。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妮娜身上。终日劳碌的妮娜在克劳德的影响下,开始学会打扮自己。为了添置新衣,她卖了自家的猪;甚至不顾父母的责骂,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不再下地干活,而是穿戴漂亮开始上城里最热闹的教堂。当母亲对克劳德大打出手时,她从背后抓住自己的母亲把她摔倒在地。妮娜的一片痴心最终赢得克劳德的爱情,他们快活地驾着车去找牧师举行婚礼。正是在对爱情、自由和独立的追求中,这些子女们表现出坚强的个性和无畏的勇气。

边疆生活中,不仅子女们学会独立的精神,打破家庭规条,向往自由平等而摒弃父辈的生活方式,就连家中的妻子们也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了自己活动的天地——女性的领域,与丈夫“分开但是平等”。于是,夫唱妇随的局面再也不复存在。一方面,妻子们努力提高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另一方面,她们自身的独立意识、经营理财能力不断增强,逐步朝向自我完善和自我实现的方向迈进。《一条岔路》中,威尔再见到艾格尼丝时,震惊于她被婚姻生活中繁重的家务累得憔悴不堪,“简直成了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于是,怀着强烈的同情和懊悔,以及一份满怀昔日恋情的爱意,威尔请求艾格尼丝的原谅,并提出要带她们母子过崭新的生活。而艾格尼丝在经历了道德上的挣扎之后意识到自己有权拒绝苦难、拒绝顺从一个不再爱惜自己的丈夫。她勇敢地接受了曾被自己错过的恋人的爱情,与他一同去追求幸福。《在山沟里》的劳拉向丈夫的哥哥霍华德诉说自己对婚姻、农村生活的厌倦与愤怒。她想挣脱,想去外面的世界有所作为。她内在的“一种火山似的巨大能量”刻画出一位家庭主妇强烈的自我意识。《一天的欢乐》里那位被丈夫早已习惯了的“跛脚和没休止的操劳”的妻子为了能同丈夫一起去镇上,据理力争,她的不满令丈夫意识到妻子享有同自己平等的权利,于是和气地答应了她的要求。相形之下,《里普利太太回娘家》中的里普利太太争取到的不仅仅是平等权,

更有丈夫的尊重和关爱。她郑重其事地向丈夫宣布自己将自筹路费回去看望娘家的亲人,“我已经六十岁了,但是我从来没有过一天是我自己的……二十三年了,我就守着锅台和搅乳器,连一天或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过。这一次我要回纽约州去。”[2](P230)那坚决的语气征服了伊森,一番反省之后,他做出“英勇的牺牲”:卖掉家里的小猪,放弃买野牛皮大衣过冬和吃香肠的愿望,给妻子准备了车票、必需品和盘缠,并真诚地向她道歉。在《伊森·里普利大叔》中,普利太太在家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伊森受推销员之骗,让人在自家的新牲口棚上画了药酒广告。里普利太太回家时,他壮着胆子,眼睛却不敢正视她。面对老伴的责骂和命令,他意识到自己的一时糊涂,于是趁着夜色,用新买来的漆刷去了广告。而这一刻,老伴也意识到自己的责备太多。老俩口都在心里悄悄地产生了一股对对方的柔情。《一个“好人”的妻子》中的桑福德太太奈莉在丈夫遭遇投资失败,创办的银行面临倒闭而心生逃离之际,坚持要丈夫勇于面对储户,承担起偿还责任。然而,这场可怕的打击很快就让桑福德病倒。当一群讨债的暴民冲向他家时,妻子丝毫无所畏惧,郑重地向众人承诺“只要她活着,就一定会把钱还给大家”。奈莉凭着自己的诚实守信、精明能干开了一家小店,很快获得成功。她不仅体会到自己在这世界上和男人一样发挥作用,赢得了他们的尊敬,而且发现她与丈夫不相上下,在某些方面还胜过他。之后,桑福德病愈,投资的钱终得回报,很快还清了债务。当他劝说妻子不必再辛劳时,奈莉却表示自己喜欢当家作主,甚至提出要丈夫把自己当作平等的合伙人。

19世纪,家庭作为“无情世界中的庇护所”的观念脱颖而出,逐渐取得统治地位。在家里,每个人都无条件地被接受。而以温柔、慈爱、甜蜜及抚慰为核心的价值观成为家庭关系的基石。[3](P288)《一个士兵的回家》中的列兵爱德华·史密斯在退伍返乡途中,心里惦念着家中的妻子和孩子们,虽然在发烧,却为了节省每一分钱而选择夜宿板凳,用硬饼干充饥。在见到孩子们的那一刻,他拿出一路上珍藏在背包里的三只苹果,这位父亲对子女的爱令人动容。在见到妻子时,他极力夸奖她做的松饼是多么的美味。正是彼此之间的柔情蜜意使得这对年轻的夫妇鼓起勇气,迎接更加艰苦的未来。《在魔爪下》的哈斯金斯夫妇经历了庄稼遭遇虫灾后,被迫举家西迁,幸而路上遇见好人康斯尔夫妇相助,他们才有了栖身之地,并租种了一块田地重新开启生活。一家人任劳任怨、相互帮扶。丈夫之所以能超越古罗马大帆船上的奴隶而没命地干活是因为在他心里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而妻子除了精心料理家务、照看孩子外,也帮助丈夫给马喂食和饮水。一家人虽然饱受巴特勒的残酷剥削,却因有了家庭这样一个“充满持久团结的领域”而得以慰藉和喘息。《救命神鸦》中的罗伯特·布卢姆厌倦了城市里的工作,渴望回归简朴的生活。他带着全家返回故乡威斯康星州的山坳里,经历了疾病恶化到痊愈、精神萎靡到振作、对乡邻的误解到感激。对罗伯特而言,故乡是家的隐喻;回到故乡就如同找到了无情世界中的避风港。毕竟,家庭是抚慰心灵创伤的地方。

在美国历史上,家庭一度被视作维持社会秩序的关键。而在加兰的《熙来攘往的大路》中,家庭是那些遭受贫困和艰辛的男男女女的庇护所,它支撑着农民的信念,让他们在一个冷酷的世界中依旧保持着坚忍自立、乐观顽强的拓荒精神。不仅如此,这些美国边疆家庭在19世纪逐渐形成注重个人平等、独立发展的家庭价值观,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不断得到改善,自我意识不断提升,使得原本旨在运用写真主义方法揭露西部穷苦农民困境的作品承载起西部文学的特殊文化使命。

(注:本文系南京晓庄学院校级科研青年专项项目,项目编号:2012NXY48)

参考文献:

[1][美]罗伯特·贝拉等.心灵的习性:美国人生活中的个人主义和公共责任[M].周穗明,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115.

[2][美]哈姆林·加兰.熙来攘往的大路[M].郑大民,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144.185.230.

[3][美]卢瑟·S·路德克.构建美国:美国的社会与文化[M].王波,等,译. 2006.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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