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平田清明是日本战后马克思主义思想史上重要的代表人物、日本新马克思主义主要奠基人之一。其市民社会理论是对日本市民社会理论先达的继承与超越,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理论视角。其注重回归马克思原初语境的研究方法,带来了一股重新解读马克思的新风。平田的“社会主义体制下的市民社会”设想在当代中国语境下同样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477(2015)08-0050-05
作者简介:丁瑞媛(1982—),女,南京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哲学博士。王兵(1984—),男,南京市委党校哲学与文化教研部讲师,法学博士。
基金项目: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平田清明的市民社会理论研究”(13ZXD014)阶段性研究成果。
平田清明(1922-1995)是日本战后研究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的研究涉猎广泛、著述众多。其代表作《市民社会与社会主义》发表于20世纪60年代末,针对当时日本现代化进程提出了独创性的市民社会理念,该书一经发表立即成为日本该年度最佳畅销书,并引起了国内外学界的激烈讨论。平田的马克思研究注重回归马克思原初语境,他提出要从马克思本人的固有视角来进行还原分析,关注到如“所有、交往、市民社会”等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时极为重要却在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缺失的范畴”,在对马克思重新解读的基础上提出了“个体所有的再建构”、“否定之否定”的未来社会等一系列独特见解,为其在日本思想史上奠定了标志性的历史地位。
一、继承与超越:从日本市民社会理论的历史逻辑谈起
自“市民社会”的表述在日本马克思主义者的著作中出现,日本学界就不乏对市民社会理论的研究,从20世纪30年代的“讲座派”所提出的日本社会的特殊性认识,到由高岛善哉引领的40年代前半期的从亚当·斯密研究的角度来关注市民社会问题,再到二战之后“近代主义”市民社会理论、内田义彦的纯粹的“一物一价”的市民社会理论,市民社会理论在日本得到了充分的发展空间。实际上,自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提及“市民社会”概念至今,市民社会理论在东西方不同语境下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嬗变,“市民社会”概念的内涵与指称也随之存在着差异。
日本市民社会理论的形成大多归于两大源流,一个是20世纪30年代登上历史舞台的学者集团,他们多集结于1932年~1933年岩波书店出版的“日本资本主义发达史讲座”系列丛书,故得名“讲座派”,对日本马克思主义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另一源流则来自于1940年前半期日本学界所进行的亚当·斯密研究,代表学者有斯密研究专家高岛善哉等。第一次在马克思著作译本之外的文本中出现“市民社会”的日语表述,是在“讲座派”马克思主义者平野义太郎的著作《日本资本主义社会的机构》中。平野在该书中将“市民社会”视作“布尔乔亚社会”的同义语,认为两者同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存在形式。这一观点与当时日本的历史现实是密不可分的。在福泽谕吉的“文明开化”思想影响下,当时的日本被视作“对‘自由、平等’思想尚不可知的专制主义封建制”社会。“先进的欧洲”对“后进的亚洲”的认识框架,折射到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认识上,平野认为欧洲的“资本主义发展”促成了“自由、平等、独立的个人”所构成的“市民社会”,而“日本的布尔乔亚自由民权运动”只是“自由主义的不彻底的变种”,其结果是为日本带来了“资本主义社会”,而非欧洲意义上的“布尔乔亚社会=市民社会”。因此,当时日本社会所直面的问题在于,日本资本主义中存在封建残余,有必要进行以推翻天皇制“封建体制”残余的“布尔乔亚民主主义革命”,这是当时日本“讲座派”马克思主义者的共识。正是在这种认识框架之下,形成了日本战后蕴含“民主主义”思想的日本“市民社会理论”。
日本“市民社会理论”的另一源流来自于1940年前半期日本学界所进行的亚当·斯密研究。以高岛善哉为首的马克思主义学者,在日本法西斯对马克思主义大肆打压、马克思研究受到遏制的背景下,提出从生产力论的角度来强调斯密“文明的商业社会”论所提出的自由主义,并将其作为反法西斯的基准。高岛善哉在其代表作《经济社会学的根本问题》(1945年)中为“市民社会”概念注入了新的涵义,他认为斯密所描述的“商业的社会”,实质上是“资本主义社会”,但却又与之相分离,是一种“政治上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和经济上的等价、正义的思想” [1](p126)为枢轴的近代社会。这一认识与“讲座派”对社会现状的认知非常接近,即认为在日本尽管存在“资本主义社会”,但并不存在欧洲意义上的“市民社会”。高岛的“市民社会”思想受到了恩师“讲座派”代表人物大塚金之助的深刻影响,同时又将其与斯密研究结合在一起。战后,高岛发表了《亚当·斯密的市民社会体系》(1947年)的论著,认为“日本还没有‘市民社会’”,“市民社会”是脱离了日本现实基盘的理想化社会,“不创造出‘市民社会’,战后的日本将无法动弹”,这是对“讲座派”日本资本主义认知的进一步超越。
“讲座派”学者与高岛善哉等斯密研究专家基于日本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剖析,比较欧洲意义上的“市民社会”,得出日本“市民社会”的特殊性认识。尽管战前、战时对于市民社会论的研究受到种种历史和现实条件的制约,但正是这种对日本社会特殊性的审视和关切,为战后日本市民社会理论的展开提供了基础。日本战后市民社会理论主要分为两大理论体系:以丸山真男、大塚久雄为代表的以批判日本封建性为主旨的“近代主义”市民社会理论;以内田义彦、平田清明、望月清司为代表的针对日本“现代化”课题的马克思主义市民社会理论。“市民社会派马克思主义”学者针对日本社会发展课题从“近代化”转向“现代化”的背景,提出回归马克思原初语境,将先前马克思主义研究中被忽视的市民社会论重新“复位”于马克思主义,以此讨论日本当前现实问题。面对日本资本主义蓬勃发展、资本积累急剧增长、城市迅猛发展的社会现实,人们开始需要市民社会概念。如何在具有社会变革志向的马克思主义与正在急速发展的资本主义现实之间进行权衡,平田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发现意识形态层面相互对立的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日本社会中开始收敛于市民社会这一社会认识之中。平田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进行重新解读,从“共同体→市民社会→社会主义”的逻辑上来理解马克思的历史理论,强调市民社会理论中的核心概念,即“个体所有”概念,主张对市民社会异化本质的扬弃,是对私人所有的扬弃,而这种扬弃并非从社会中剔除“所有”,而是要实现“个体所有的再建构”。
平田在对市民社会中出现的“个体”、“个体劳动”、“个体所有”等概念进行研究时,关注到日本学界在马克思研究中缺失的若干基础范畴。对于产生这一问题的原因,平田认为除了二语互译时的译法问题之外,更重要的是日本与欧洲社会差异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亚洲社会的家族式结构”,这一点与20世纪30年代的“讲座派”学者将日本市民社会的特殊性归结于“封建社会的残余”的观点比较接近。讲座派学者羽仁五郎在《东方资本主义的形成》(1932年)中曾指出,“基于亚细亚式生产方式而产生的亚洲特殊性,必须要从日本社会由古至今的历史发展中去寻找”,即使到了现今社会,“仍然在帝国主义之下对民众进行压制”,因而日本社会中的“亚洲特殊性”是一种具有历史贯穿性的规定。这与平田所提出的市民社会的历史贯通性的观点异曲同工。
不仅如此,在对马克思研究中缺失的若干基础范畴进行研究时,平田发现其中的核心范畴“个体所有”论的源泉可以追溯到“18世纪首次从经济学角度对市民社会进行分析的亚当·斯密”那里。这一观点是对高岛善哉、内田义彦的斯密研究的继承和共鸣。平田认为高岛对斯密学的研究,为其后从根本上对市民社会进行批判研究打下了基础。包括对立观点在内的日本斯密学研究成果,“克服了充斥在马克思研究中的撇开所有、分工论来谈生产力、生产关系论的不足,跨出了重建经济学作为历史理论的第一步”。 [2](p169)平田从内田义彦那里接过了对东欧现存的社会主义体制中“市民社会”是否存在的问题设定,从马克思主义史学研究的角度展开研究,回归马克思的原初语境,用市民社会范畴来解释马克思所创立的新历史观,完成了对先达的超越。具有全新内涵的“市民社会”理论的确立,为日本的社会批判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理论视角。
二、回归马克思:掀起重新解读马克思的新风
平田清明注重回归马克思原初语境的研究方法,为日本学界带来了一股重新解读马克思的新风。平田主张马克思的历史理论首先是关于资本主义的历史认识,他具有独创性的市民社会理论的理论始点,是从与马克思思想产生共鸣开始。日本战败后平田重新回到大学从事研究,并开始了对马克思文本的翻译和研究工作,先后翻译了《哲学的贫困》、《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等文本。在对这些马克思重要著作的翻译过程中,感受到诸多异文化冲击。例如,在《哲学的贫困》的译本中,他第一次意识到法语中的“bourgeoisie”(布尔乔亚阶级)并不能直接、完全地等同于“资产阶级”;在《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的翻译过程中,对于马克思所提出的“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私有制”、“以自己的劳动力为基础的私有制”、“一种私有制变为另一种私有制形式”等表述产生了共鸣,这也是其后来提出著名的“个体所有论”思想的重要理论渊源。平田从马克思原初语境进行考察认证的方法,在哲学方法论上具有重要意义,值得我们去借鉴吸收。
(一)对马克思市民社会异化问题的思考。
平田通过对马克思各时期的文本进行解读发现,马克思所讨论的社会科学,尤其是经济学,是对市民社会(其本质为私人所有)的内在的、理论的批判。他认为“马克思的经济学体系,本身就是通过扬弃早期的异化理论继而形成晚期的物象化理论而最终确立起来的”, [2](p182)这一观点与同为日本新马克思主义奠基人的广松涉对不同时期马克思世界观的逻辑判定不谋而合。广松涉认为以1845年为界,“早期马克思”到“后期马克思”的世界观的结构有一个从“异化论的逻辑到物象化论的逻辑” [2](p35)的质的飞跃。
通过对马克思市民社会异化问题的思考,平田发现马克思曾对市民社会的异化问题进行反思,在《德法年鉴》、《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分别就市民社会中的资本异化、劳动异化以及政治异化的问题进行了剖析。由此得出结论:市民社会理论的研究,从根本上来看是一种商品论视域下的研究,通过对货币异化、劳动异化、分工与交往的考察来批判市民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异化,即市民社会的异化问题。异化被指认为原为私人所有的劳动产品以商品的形式外化、转让他人以及自身劳动(自己本身)从客观上为他人所支配、领有。异化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私人所有,这是市民社会的根本原理,对私人所有的科学批判开始于对生产作为商品的物的生产方式(即“市民生产方式”)的批判。这种特殊的社会生产方式的存在,不可避免会产生“交换”、“转让”以及市民的“交往方式”。
(二)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重新解读。
战后日本学界的历史唯物主义一般将世界历史发展阶段界定为“无阶级社会→阶级社会→无阶级社会”的若干历史发展阶段,进而区分为“原始共产制→奴隶制→农奴制→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平田对此提出异议,他认为将阶级史观确立为历史考察的唯一方法是不科学的。他主张马克思的历史理论首先是关于资本主义的历史认识,在对其基础即“市民社会”进行考察的基础上确立其独特的历史唯物主义。“市民社会”是马克思用于表述近代社会本质的基本范畴,也是其创立唯物史观原初语境中使用最频繁的概念之一。马克思的过人之处正在于“通过对市民社会的内在批判,将建立在西欧理性之上的、对市民社会史的历史把握,真正用于人类解放运动之中”。 [2](p50)
平田在对马克思著作文本进行翻译的同时,开始思考马克思主义这一欧洲理性产物是否适用于日本,在对西欧与日本的社会状况的比较分析的基础之上,以市民社会为媒介对日本社会进行批判。因此其市民社会理论的重要特征之一,即基于对日本社会、国家的特殊性认识。“日本是一个坐落在单一列岛上的拥有单一语言的单一民族。在这里所形成的家族式社会结构,无法区分开国家与社会这两个范畴的差别。或者更准确地说,正是由于混淆了国家与社会这两个范畴,更加促进了超越性国家理念的形成。” [2](p19)日本国家的特殊性使得日本很容易形成亚洲的家族式社会结构,产生特有的国家与社会的关系,而这与欧洲社会的市民社会结构存在根本差异。平田通过分析马克思在《资本主义生产以前的各种形式》中提出的三种模式,指出在亚细亚共同体成员无法实现真正的“所有”,特殊的亚细亚式思维方式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亚细亚共同体的生产方式。他认为在马克思那里,亚细亚的、古典古代的(罗马的)以及日耳曼的(封建的)社会形态,实际上是被认作从逻辑上、历史上与近代市民社会相对立的共同体的类型,是一种发展过程的形态表现。意识到市民社会与共同体两种历史存在形式之间的对立,是市民社会理论批判的前提,从“共同体→市民社会→社会主义”的逻辑上来理解马克思的历史理论,可谓是平田市民社会理论最大的理论贡献之一。
(三)寻找马克思研究中缺失的基础范畴。
平田的市民社会理论是在对日本学界中马克思理解的缺失进行重新思考中展开的。他关注到若干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时极为重要却在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缺失的范畴”,指出:“在马克思看来极为核心的经济学、社会学的诸多范畴——例如,所有、交往、市民社会——在此前的研究中都产生了缺失。不仅如此,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马克思主义专用术语,如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等,都失去了其原先的理论内涵与思想性,从而成为了极为空洞的话语。” [2](p128)平田试图通过恢复缺失的基础范畴,以还原马克思的原意。平田将“所有”指认为“将他物据为己有、掠夺成为自己的东西,‘所有’的形成,不可避免伴随着将他物据为己有的掠夺行为” [2](p128),即必须具备两个因素,一是“将他物据为己有的掠夺行为”,二是通过该行为所获取的“物”;“交往”是“将商品与资本换一种形式,或变换商品与资本的所有者的一个过程”, [2](p82)是一种以连续性生产形式存在的再生产过程的表面形式;“市民社会”则是具体的人作为单一个体的独立存在,并将所持有的物品以及自己的意志拿出来进行相互间交流的社会。独立个体自身具备共同性与社会性,反复进行的交换活动逐渐形成私人的排他性关系,所有成为私人所有。因此,私人所有本身是兼具排他性与社会性的矛盾统一体,这不仅使交往成为该社会的必然行为,而且使整个社会成为一个以交往为核心的市民社会。
在对马克思市民社会理论的重新解读的基础上,平田提出市民社会的三重意指。首先,市民社会从根本上来看是个人所形成的自由、平等的社会;其次,市民社会是市民日常生活过程中形成的社会;再者,市民社会是一个与资本家社会形成鲜明对比的概念。平田明确指出,马克思所提出的市民等同于资产阶级这一范畴的说法,严格地说仅在西欧才能成立。“近代的生产方式”实际上就是市民生产方式向资本家生产方式的转变,而这种市民生产方式又是在与旧时期生产方式的不断抗衡中发展,继而转变为资本家生产方式,这才是马克思所指出的“近代社会”的形成过程。平田反对当时日本马克思主义所关注的阶级对立一元论,以及市民社会=布尔乔亚社会=资本主义的理论误区,从而反对完全意义上的对市民社会的否定与批判。平田的这一观点包含了对当时日本马克思主义的强烈批判意识,这正是其市民社会理论在学界引起巨大反响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中国语境下的思考:“市民社会与社会主义”的全新设想
《市民社会与社会主义》发表的20世纪60年代后半期,正值越南战争爆发、世界反战运动高涨的时期,同时,苏联出兵占领捷克斯洛伐克,中国开始了历时10年的“文化大革命”,社会主义国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问题。此时,平田将目光投射到“市民社会与社会主义”的问题上,对既成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及社会主义的根本问题进行思考,提出“市民社会向资本家社会的转变”、“个体所有的再建构”理论、“否定之否定”的未来社会等一系列独特见解,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冲击力。
平田为我们描绘了一个“社会主义体制下的市民社会”的全新图景,他提出建立在以私人劳动形式存在的个体劳动基础上的“个体私人所有”,向“资本家私人所有”转变是一种否定,即“资本家私人所有”对“以个体劳动为基础的个体的私人所有”的否定,而对资本家私人所有的否定,是对资本家社会进行革命的扬弃,也是一种否定。依据否定之否定的三段论逻辑,这是一种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否定之否定。近代市民社会中被私人所有遮蔽了的个体所有,通过对资本家所有以及私人所有的一般性否定而被重新设定。这个否定之否定的未来社会,通过“个体所有”的概念将市民社会与社会主义结合起来。在平田看来,“建立在扬弃私人所有基础上的社会主义,实际上正是以协作、土地等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这一‘资本家时期的成果’为基础,重建劳动者的个体所有的社会体制”。 [2](p143-p144)社会主义社会是劳动者个体所有重新建构的社会,是劳动者个体的劳动以社会劳动的形式得以发展的社会,是人类劳动作为具体的个体劳动、社会劳动获得全面解放的社会。
平田的市民社会理论向我们客观地揭示了市民社会的实质,将市民社会中具有现实意义与参考价值的思想与当前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建构结合起来,无疑有助于更为有效地推动社会主义中国的经济现代化、政治民主化和先进文化的建设步伐,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平田所提出的“个体所有”、“私人所有”、“分工与交往”、“生产关系”、“阶级关系”、“市民社会与国家”等独特见解,为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社会发展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冲破亚细亚生产方式的禁锢,摆脱亚细亚所有制痼疾,营造文明、开放、和谐的社会;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保护个体所有;健全社会主义民主以维护个体精神层面的自我获得,以期实现真正的民主。
综上所述,平田清明的市民社会理论在日本思想史上最为卓越的理论贡献,在于在批判性继承战前“讲座派”、高岛善哉等先达的基础上完成了新的超越,为日本的社会批判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理论视角。日本千叶大学野泽敏治教授在回忆起恩师平田清明时曾指出,其《市民社会与社会主义》正是向学界还原了一个全新的马克思。日本明治大学大畑裕嗣教授在《日本的市民社会理论与映像》中,对平田及其理论作过如下评价:“尽管平田清明可以视作内田义彦思想的继承者,但从对市民运动的影响力角度来看,其代表作《市民社会与社会主义》一书的社会影响力远在内田的著作之上”。 [3]由于理论背景和时代因素,平田的理论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包括80年代后半期,遭遇了葛兰西的市民社会思想和当时在巴黎风潮正盛的调节学派之后,平田试图以葛兰西市民社会、国家论以及调节理论为媒介,对现代市民社会进行分析,开始在另一层不同的意义上使用“市民社会”概念。尽管如此,不能否认其在日本思想史上标志性的历史位置,他在学术上影响了如望月清司、森田桐郎、内田弘、山田锐夫等诸多日本学者,也为日本20世纪70年代的日本社会活动家们提供了一种新的社会存在模式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