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禹
(云南大学 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论澶渊之盟前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
王浩禹
(云南大学 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澶渊之盟前女真与宋朝的关系密切,主要为朝贡贸易。澶渊之盟前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是以往女真同中原王朝朝贡贸易的继续和发展,不同的是女真对宋朝的附属性大大下降,朝贡贸易只是从属于双方现实政治和军事需要以及各取所需的经济往来;女真同宋朝的朝贡贸易时常受到辽的影响和左右,最终,在辽朝的干涉和征服以及宋朝无力顾及女真的军事需要的情况下,女真同宋朝的朝贡贸易基本寿终正寝。
朝贡贸易;澶渊之盟;女真;宋朝;辽朝
目前学界关于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及关系的研究研究比较多。日本学者日野开三郎最先研究了该问题,他的《宋初における女真の山东来航》①[日]日野开三郎:《宋初における女真の山东来航》,《史渊》六辑,1954年。、《宋初女真の山东来航の大势とその由来》②[日]日野开三郎:《宋初女真の山东来航の大势とその由来》,《朝鲜学报》三三辑,1964年。、《宋初女真の山东来航と贸易》③[日]日野开三郎:《宋初女真の山东来航と贸易》,《朝鲜学报》三七、三八合辑号,1966年。论述了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的规模和航路问题;韩国学者金渭显在《契丹的东北政策——契丹与高丽女真关系之研究》一文认为北宋初年女真与宋的朝贡贸易频繁,马匹交易是朝贡贸易的主要内容,后来受到辽朝的压力和高丽的侵扰,遂终止了与北宋的朝贡贸易;④金渭显:《契丹的东北政策--契丹与高丽女真关系之研究》,台北:华世出版社出版,1981年,第67~68页。欧美学者傅海波、崔瑞德主编的《剑桥中国辽西夏金元史(906~1368)》提到了宋朝与女真的关系。⑤[德]傅海波、[英]崔瑞德主编,史为民等译:《剑桥中国辽西夏金元史(906-1368)》,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在国内,孙进己等人著的《女真史》论述了宋朝与女真的关系及朝贡贸易;⑥孙进己主编:《女真史》,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年。陶晋生对宋朝与女真的关系作了论述。⑦陶晋生:《女真史论》,食货出版社,1985年。程妮娜的《女真与北宋的朝贡关系研究》从政治目的的角度论述女真与宋朝的朝贡关系;⑧程妮娜:《女真与北宋的朝贡关系研究》,《邓广铭教授百年诞辰纪念论文集》,中华书局,2008年,第937~949页。程民生的《海上之盟前的宋朝与女真关系》梳理了宋金海上之盟前的关系⑨程民生:《海上之盟前的宋与女真的关系》,《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3期。。诸位前辈学者的研究成果是本文研究的基础,但鲜有学者从宋辽关系的视角来研究女真与宋的朝贡贸易。
澶渊之盟前,宋辽争斗不止,深刻地影响了东北亚的民族关系和国际关系。女真与宋朝朝贡关系的建立也与这个大的历史背景密切相关。此时女真同宋朝的朝贡贸易最为明显、最为活跃、最为集中。据史料记载,这时女真向宋朝朝贡多达十几次。梳理澶渊之盟前宋朝与女真的关系,有利于回溯宋金关系,寻找双方关系的源头,也可以窥探东北亚的军事和政治态势。
女真与宋朝的朝贡关系始于宋太祖时期。建隆二年八月,“辛亥,女真国遣使?突刺来贡名马”。[1](卷2,“建隆二年八月辛亥”条,P52)其后至澶渊之盟前,双方来往密切,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一是宋太祖时期;一是宋太宗时期;一是宋真宗时期。这三个时期朝贡贸易所赋予的内容不尽相同,在
太祖时期,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更多的是以互市为主、政治承认为辅。这与太祖时期以结束五代十国的纷乱局面的主要战略目标的政治策略有关,对于辽占据的幽云十六州也只是设立“封
作者简介:王浩禹,男,云南大学人文学院2012级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唐宋经济史研究。
桩库”,[1](卷19,“太平兴国三年十月乙亥”条,P436)希冀在统一中原后通过赎买的方式收回幽云十六州。而宋太宗时期,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是经济互市和政治承认为主的关系往来。这时期宋朝统一了中原地区,开始着手收复幽云十六州,这一战略的实施,需要得到女真的配合,同时女真也不断遭到辽朝的攻击,也需要宋朝的支持和帮助。因此,此时的女真与宋朝朝贡贸易是名副其实的经济互市、政治承认并重的附属关系。宋真宗时期,女真与宋朝的关系又不同于太祖和太宗时期,太宗开创的经济互市和政治承认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但又不是单单的经济关系往来。
澶渊之盟前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是以马匹交易为主要经济内容。宋太祖乾德元年八月,“癸巳,女直国遣使献名马。”[1](卷3,“乾德元年八月癸巳”条,P103)开宝六年,“女真遣使贡马。”[1](卷14,“开宝六年十一月丙子”条,P311)宋太宗时期,宋与女真的马匹交易也很活跃,“国初时,女真常奉贡,而太宗皇帝屡市马”。[2](“政宣上帙一”,甲本,P2)其他山货、皮货、海东青、名鹰等特产的交易也有,“开宝二年,(女真)首领悉达理并癙阿黑哥、首领马撒鞋并妻梅伦,并遣使献马及貂皮”。[3](卷327,四裔考,P2570)“乾德元年九月戊辰,女直国遣使献海东青名鹰。”[4](卷1,P15)也有布、腽肭脐、貂、鼠皮等特产的交易,如乾德“六年,首领祈达渤来贡马,又有铁利王子五户并母及子弟连没六温迪门没勿附其使贡马,布、腽肭脐、紫青貂、鼠皮”。[5](蕃夷3之2,P7712)除了这些物品的贸易外,日本学者日野开三郎认为珍珠、药材的交易也有。[6](P377)可见女真向宋朝朝贡的物品之多,且极具其民族及地域特点,这与女真族是渔猎和农耕的经济形态是一致的。而北宋给予女真钱币、手工产品和生活必需品以及书籍。[6](P381)
对于女真朝贡的物品,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也进行了相应的规范,加强了对女真使者随身物品的检验。太平兴国四年(979)十二月,诏:“自今登州有女真贡马,其随行物色仰给牒,所在勘验,牒外物并没入之。”[1](卷20,“太平兴国四年十二月庚申”条,P466)除贡马之外,对使团的其他物品登记在类似通行证的牒中,并进行检查,非牒中所载的物品属非法携带,予以没收为官。这说明女真此前的朝贡物品多有私带,违犯宋政府的规定数额和物品,也说明了宋政府为了防止女真走私违禁物品和其他商品。这又从一个层面说明,宋政府给予女真的除了钱币、手工业产品外,还有其他商品。对于女真与宋朝朝贡贸易的情况,参见表1。
表1 澶渊之盟前女真与宋朝朝贡贸易情况表
朝贡时间朝贡次数朝贡物品资料来源雍熙四年(987)1上表《文献通考》卷327《女真》(中华书局1986年影印本,第2570页)貂皮等说明:(1)建隆四年实为乾德元年,所以《宋会要》所记载的建隆四年正月、八月、九月女真的3次来贡与《宋史》记载的乾德元年3次来贡相同,只共计为3次。(2)《宋会要》记载“乾德二年,首领悉达理并侄阿黑哥、首领马撒鞋并妻梅伦,并遣使献马及貂皮。三年九月,遣使来贡,并赍定安国王烈万华表以闻。五年,马撒鞋及首领斫姑来贡马”。实为系年有误。故本表采用《文献通考》所记的开宝二年、三年、五年的纪年。(3)本表的制作参考了程妮娜《女真与北宋的朝贡关系研究(女真对北宋朝贡表)》,《邓广铭教授百年诞辰纪念论文集》,中华书局,2008年,第938页。端拱二年(989)1马匹《文献通考》卷327《定安国》(中华书局1986年影印本,第2572页)淳化二年十二月(991)1朝贡《文献通考》卷327《定安国》(中华书局1986年影印,第2572页)备注总计20次马、海东青、
由上表可知,马匹交易始终是女真同宋朝贡贸易的主要内容。女真与宋朝的马匹交易量很大,年马匹交易量可达一万匹。宋真宗咸平五年,张齐贤上书,追忆了太祖和太宗时期与女真马匹交易的盛况,“只如朝廷每年买马不补死数,西北未平,战马为急,旧日女真卖马岁不下万匹,今已为契丹所隔。”[1](卷51“咸平五年三月癸亥”条,P1597)①(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51“咸平五年三月癸亥”条,中华书局,2004年,第1597页。马匹是宋朝稀缺的战略资源,而女真地区是我国古代重要的马匹产区之一,女真马匹的输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宋朝战马供应的紧张,增加了宋朝马匹获得途径,有利于打破辽朝及西夏对宋朝战马购买的封锁、禁卖。
1相互的政治和军事目的
女真与宋朝朝贡贸易同高丽与宋朝的朝贡贸易的目的有很大的相同性,都具有现实的政治和军事目的。这和女真、高丽都处于东北亚,都面临辽朝的军事压力和威胁是密切相关的。积极寻求宋朝的帮助和保护成了他们的战略考量,以期在面临辽朝军事压迫时得到宋朝的军事声援。在他们看来,宋朝是正统的天下秩序的主宰者,是有义务维护向其纳贡国的安全,征伐不义之徒。
澶渊之盟前,宋朝统一了中原地区,开始着手收复幽云十六州,恢复汉唐故地,宋朝先后组织了两次大规模的北伐。而此时,辽朝已在北方建立了稳固的统治,对幽云地区的控制得到加强和巩固,辽朝军事实力强大。为了更好地应对辽朝,宋朝也同样希望得到女真和高丽的支援。雍熙北伐前夕,为了得到高丽的支援,宋太宗“命太子中允张洎、著作左郎句中正使高丽,告以北伐。”[4](卷4,P60)
至于宋朝是否遣使女真,命其出兵助其北伐,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傅海波、崔瑞德在《剑桥中国史·辽西夏金元》一书中则认为,宋朝已经把女真看作是对抗辽的潜在同盟。“他们在10世纪足够强大,以致宋朝认为他们是反对辽朝的一个潜在的同盟,而他们已经不时地给辽和高丽制造严重的麻烦。”[7](P140)
《续资治通鉴长编》记有太平兴国六年宋太宗诏书赐定安国的史实,其中,谈到女真。这里就有疑问了,诏书是由谁传给定安国的?送诏书的使者是宋朝的,还是女真进贡的?定安国是女真的别部吗?对此,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且先来看《续资治通鉴长编》的记载,“先是,上将讨击契丹,乃以诏书赐定安国王,令张掎角之势。其王乌玄朗明,亦怨契丹侵侮不已,欲依中国,以摅宿愤,得诏大喜。于是女真遣使朝贡,道出定安,乌玄朗明使者附表来上,且言扶余府昨叛契丹归其国,此契丹灾祸大至之日也。表称‘元兴六年十月’。上复优诏达之,仍附女真使者,令齐以赐焉。”[1](卷22,太平兴国六年十一月甲辰”条,P504)又“时定安国王子大元因女真使上表,后亦不复至。”[1](卷32,“淳化二年十二月末”条,P728)可见女真和定安国的关系不一般,很是密切,女真的入贡经由定安国,且定安国向北宋朝贡是由女真代为上表纳贡。如“宋开宝三年,其国王烈万华因女真遣使入贡,乃附表贡方物。”[4](卷491,P14128)由此可知定安国并没有直接派遣使者向宋朝贡,而是通过女真代为上表朝贡,由此可以推断,宋太宗颁给定安国的诏书也是由女真代转的,也由此推断,女真也是得到了宋太宗的诏命的,希望其助宋攻辽。
孙进己在《女真史》一书中,也是持有类似的观点,“太平兴国六年(981年)女真遣使贡宋时,宋太宗因之下诏要求女真和兀惹联合反对契
丹。”[8](P80)因此可以说,雍熙北伐时,宋朝也希望得到女真的援助,宋朝对女真有军事上配合其攻辽的要求。这和女真处于辽、宋之间,处于辽的后方的战略地缘有关,以及女真时常遭受辽的攻击有关,地缘政治和地缘战略决定了女真要承担这样的使命,而至于其实行与否则是另外一回事。因此,本文同意傅海波、崔瑞德和孙进己的说法。北宋进攻辽的时候,也是有诏命等形式要求女真参加对辽作战。
由上述论述可知,宋朝把女真纳入以其为中心的朝贡体系,可以维护其在东北亚的利益,及维护其在东北亚的朝贡秩序。女真充当了某些部落沟通宋廷的使者的角色,定安国就是其中一个例子。随着女真被契丹征服,北宋在东北亚的朝贡体系随之瓦解。在女真首领野里鸡向北宋乞兵未果,女真被征服,而定安国也不再向北宋朝贡了。[1](卷32,P728)在定安国不来朝贡后,宋朝希望女真能替其征讨渤海,此渤海应该是定安国。“时定安国王子大元因女真使上表,后亦不复至。上又以渤海不通朝贡,诏女真发兵攻之,凡斩一级,赐绢五疋为赏”。[1](卷32,“淳化二年末”条,P728)由此可知,女真不但充当其他部落向北宋朝贡的使者,还充当宋朝在该地区维护朝贡体系的助手。
因此,宋朝把女真纳入朝贡体系具有强烈的政治和军事目的。于政治目的来说,就是通过维持与女真的册封—朝贡关系,来维护其在东北亚的朝贡体系。于军事目的来说,就是希望女真能积极配合宋朝北伐的军事行动,在东北地区牵制辽朝。
对女真来说,希望向宋朝朝贡可以起到缓解辽朝对其军事压力的目的,希冀借助宋朝的力量对抗辽。辽圣宗时期辽加强了对女真的征服力度,女真倍感压力,在宋太宗淳化二年,遣使乞兵。“是岁,女真首领野里鸡等上言,契丹怒其朝贡中国,去海岸四百里立三栅,栅置兵三千,绝其朝贡之路。于是航海入朝,求发兵与三十首领共平三栅。若得师期,即先赴本国,愿聚兵以俟。上但降诏抚谕,而不为出师。其后遂归契丹”。[1](卷32,“淳化二年末”条,P728)
在处理其和高丽的关系之时,女真希望宋朝能主持正义。尤其是在女真,怀疑契丹大举进攻女真是由高丽诱使,女真就此事向宋朝反映,此种反应本是附属国或部落向宗主国申诉的一项权利,而宗主国有义务为附属国或部落伸张正义,这是朝贡关系的主要内容之一。“先是,契丹
伐女真国,路由高丽之界。女真意高丽诱导构祸,因贡马来诉于朝,且言高丽与契丹结好,倚为势援,剽略其民,不复放还。洎高丽使韩遂龄入贡,太宗因出女真所上告急木契以示遂龄,仍令归白本国,还其所俘之民。”[4](卷487,P14038)女真向宋朝贡,可以减少高丽对其攻击,因高丽也向宋朝贡,属于宋朝朝贡体系,因此,从这个层面来说,同宋的朝贡关系,也有利于维持女真同高丽的关系,即使是在女真抢掠高丽人口的行径下,高丽还是本着同是向宋朝贡的国家或部落,而没有兴兵讨伐。“方令行视兴功,不意女真潜师奄至,杀略吏民,驱掠丁壮,没为奴隶,转徙他方。以其岁贡中朝,不敢发兵报怨,岂期反相诬构,以惑圣听。”[4](卷487,P14039)
女真积极向北宋朝贡在政治上为了得到北宋的认同和声援,以及在处理与高丽的关系时得到宋朝的声援;在军事上,女真希望得到宋朝军事支援,以对抗辽朝对其征伐,缓解辽朝对其造成的军事压力。
2经济目的:马匹交易
由于宋朝丧失了中原王朝传统的养马之地,致使宋朝的战马稀缺,需要大量向游牧民族购买马匹。而马匹作为重要的战略资源,马匹的买卖常常受到少数民族政权的干扰,宋政府向游牧民族购买马匹非常困难。辽朝和西夏是当时产马大国,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辽和西夏禁止马匹出口宋朝。宋朝的马匹来源主要是大理、吐蕃诸部落。
女真族是一个游牧和狩猎的民族,马匹是他们饲养的重要牲畜,多产良马。“女真东北别国也,盖渤海之别种,本姓籋,唐正(贞)观中,女真来朝中国,始闻女真之名,契丹谓之虑真。地多山林,俗勇悍,善射,能为鹿鸣,以呼群鹿而射之。食生肉,饮麋酒,醉或杀人,不能辨其父母,众为缚之,俟醒而解。兽多野狗、野牛驴之类,行则以牛驮物,遇雨张生牛革以击之,所居以桦皮为屋,今有首领三十,分领其众,地多良马,常至中国贸易”。[5](蕃夷3之1,P7711)女真族生活的东北地区,鸭绿江两岸,是辽宋时期我国重要的养马地区,马匹产量丰富,有大量的剩余。因此,女真与北宋的朝贡贸易主要是以马匹的交易为主,向女真买马成为了宋朝的重要的经济目的,当然这种经济目的的背后代表的是政治和军事意图。如乾德元年,女真三次来贡,“己卯,女直国遣使来献。”[4](卷1,P13)“癸巳,女真国遣使来贡名马”,[4](卷1,P15)(九月戊辰)“女真国
又遣使贡名马”。[1](卷4,“乾德元年九月戊辰”条,P105)
金朝展开灭辽的战争过程中,为了收复幽云十六州,北宋政府打着向女真买马的幌子寻求与金建立同盟关系,共同灭辽。从另一个侧面来讲,这个史实可以作为北宋前期与女真的马匹贸易的活跃佐证。
大量女真马匹的输入,有利于增强宋朝的军事实力,扩展了宋朝马匹来源途径,打破了辽、西夏对宋朝马匹战略资源的封锁,达到了双赢共利的目的。
辽的崛起和建国、征战,使它整合了中国北部草原的经济力量,同时,辽又兼有幽云、渤海地区传统的农业区。这又使辽具备了农牧两种经济成分,两种经济相得益彰,弥补了各自的不足,增强了辽的经济实力,加上辽强大的军事影响,使辽对周边少数民族产生很大的吸引力,致使许多少数民族和周边国家及五代十国的一些政权与辽建立了朝贡关系。“冬十月戊申,钓鱼于鸭绿江。新罗遣使贡方物,高丽遣使进宝剑,吴越王钱遣使滕彦休来贡。”[9](卷1,P10)“(神册三年二月)晋、吴越、渤海、高丽、回鹘、阻卜、党项及幽、镇、定、魏、潞等州各遣使来贡。”[9](卷1,P12)“(天显元年二月)丁未,高丽、違貊、铁骊、来贡。”[9](卷1,P22)辽太宗时期,女真开始向辽朝贡。“(天显元年十二月)戊戌,女直遣使来贡。”[9](卷3,P28)这样,一个覆盖东西南北的朝贡体系建立起来,辽朝是朝贡体系的中心。
辽朝与女真的关系早在辽太祖阿保机的时代就开始了。辽太祖经营东北之时,就对女真有过征伐。“明年春,伐女直,下之,获其户三百。”[9](卷1,P2)“十一月,遣偏师讨奚、靅诸部及东北女直之未附者,悉破降之。”[9](卷1,P2)为了征服女真地区,继起的辽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对女真地区施加了影响,给女真部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迫使女真寻找外部力量的支援。澶渊之盟后,辽朝基本上征服和控制了女真。
辽朝建立不久,中原地区崛起了统一的宋朝,宋朝整合了中原地区的经济和政治力量,中原地区历来是中国的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中原王朝又是中国正统的象征。这样,周边的少数民族和政权也开始和宋朝建立了朝贡关系。“(建隆二年)十二月壬辰,回鹘可汗景琼遣使来贡方物。”[1](卷2,“建隆二年十二月壬辰”条,P56)甲午,于阗国王李圣天遣使来贡方物。”[1](卷2,“建隆二年十二月甲午”条,P56)“(建隆三年三月)丁丑,女真遣使朝贡。”[1](卷3,“建隆三年三月丁丑”条,P64)“(乾德三年)高丽国王昭,遣使来贡方物。”[1](卷6,“乾德三年正月乙酉”条,P145)
由此可见,周边许多少数民族及政权向辽朝贡的同时也伴有向宋朝贡,即所谓的“双重朝贡”。这在宋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和存在的现象,而在这时却变得司空见惯了,北宋和辽坦然接受了这种双重朝贡的现象,这说明了宋辽势均力敌,当时的东亚出现了两个中心而已,用陶晋生的话说就是“两个天子”的并存局面。对于双重朝贡的默认当然也是有例外的。但这种双重朝贡关系,随着宋辽国力向辽稍强宋稍弱的情况演变时,和辽朝有着直接利益相关的部落和国家就会受到辽朝的控制,抑制其向宋朝贡,这种抑制不惜以武力来达到目的。在国家中高丽是典型,最终在辽的征服下,高丽基本放弃了向宋朝朝贡,而成为了辽的附属国、朝贡国;在部落中,女真又是遭到此种抑制的典型。
对于女真向宋朝朝贡,女真联宋抗辽,辽对此大为不满,横加干涉,直到最终征服了女真地区。这和女真与宋的朝贡贸易有着政治、军事目的有密切的关系,女真在辽的腹地和边缘,她的向背关系着辽朝的东北部边疆的安全,以及关乎着辽在东北地区对其他少数民族的影响力。可见强大的辽枕戈在北方,对于女真与宋朝的朝贡关系的发展始终都存在着影响。
同时,在女真与宋朝朝贡的过程中,也伴随辽对女真的不间断战争。从辽太祖时期开始,辽对女真的战争少有间断,至辽圣宗统和二年(984)加强了对女真的征服步伐,直到了最终征服了女真地区。“(统和二年二月,984年)丙申,东路行军、宣徽使耶律普宁奏讨女直捷,遣使执手奖谕。”[9](卷10,P113)“夏四月丁亥,宣徽使、同平章事耶律普宁、都监萧勤德献征女直捷。”[9](卷10,P113)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由于辽朝对女真的咄咄逼人,迫使女真向宋朝朝贡,女真需要宋朝的军事支援,从而缓解辽朝对其军事压力。
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始终受到了辽的影响。从女真与宋朝建立起朝贡关系开始,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都是在辽的影响下进行的,最后,也是在辽的军事干涉下,女真与宋朝基本断绝了朝贡贸易。随着宋与辽澶渊之盟的帝姬,宋
与辽之间敌对的关系得到了缓和,迎来相对稳定、较长时间的和平。终北宋之世,宋与辽势均力敌,双方维持了相当长时间的和平。澶渊之盟后,宋朝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愿望、战略构想暂时被搁置,直到海上之盟后,宋朝又恢复了收复幽云十六州的雄心壮志,岂奈烽烟四起,北宋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终亡于女真的铁骑。
澶渊之盟前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频繁,朝贡贸易的经济内容是以马匹交易为主,女真与宋朝的朝贡贸易具有强烈的政治、军事和经济目的。在女真与宋的朝贡贸易发展过程中,辽不断对女真施加影响,最终在辽朝的征服下,女真基本放弃对宋朝的朝贡。从这个三角关系中,我们可以看到地缘政治和地缘战略的因素使宋朝与女真有着联盟的基础,同样,这也是辽朝干涉女真向宋朝朝贡的主要原因。同时,也应该看到,女真同宋朝的朝贡贸易是受到辽宋关系的制约的。宋辽南北对峙的大势,是女真同宋朝朝贡贸易的存在的可能性,也是女真与宋朝贡贸易重断绝的根源。由此可以窥见,宋辽南北对峙下的边疆民族乃至其他政权的朝贡贸易的特点;可以窥见中国传统的朝贡贸易至此时的新发展,双重朝贡取代了单一的朝贡模式,此时,天下出现了辽宋两个中心,辽宋两个天子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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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 官〕
Study on Tribute Trade between Jurchen and Song Dynasty before Chanyuan Peace Negotiations
WANG Hao-yu
(School of Humanities,Yunnan University,Kunming,650091,Yunnan,China)
Before Chanyuan Peace Negotiations,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Jurchen and Song dynasty was very close,mainly by tribute trade.Itwas continu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Jurchens previous tribute trade with the dynasties in the central plains,but differed in that the trade was subjected only to bilateral political,military and economic requirements,which was constantly affected by Liao dynasty.In the end,due to reasons of the intervention and conquering of Liao dynasty,together with Song dynastys failure tomeet them ilitary requirements of Jurchen,the tribute trade finally walked to its end.
Jurchen;Song Dynasty;Chanyuan Peace Negotiations;Liao Dynasty;tribute trade
K244
:A
:1006-723X(2015)05-011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