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波
管仲和百里奚都是春秋时期辅弼栋梁,名垂青史。两人由磨砺、成长、到成功,期间颇有一些相似而且值得今天人借鉴的地方。
管仲的生命中有一个始终如一的贵人——鲍叔牙,从贫贱之交开始,鲍叔不断呵护管仲,做生意赚钱让他多拿,当兵上战场原谅他当逃兵。管仲和鲍叔牙分别辅佐齐侯的两位公子,争夺王位时,管仲箭射公子小白而结怨,如果不是鲍叔牙力保力荐,管仲和公子小白(后来的霸主齐桓公)之间一定是两败俱伤。最终在鲍叔牙的撮合拉拢之下,齐桓公任用管仲成就霸业。
百里奚是典型的大器晚成。怀才不遇大半辈子,被当做奴隶陪嫁、当过死囚、养过牛甚至作为养牛高手被楚王重用。终于经过几次周折被当时雄心勃勃的秦穆公起用,襄助秦国打下坚实基础,成为秦霸有天下重要的一步。
大才,可能会有自觉意识,也可能浑浑然不觉其有才。若管仲、百里奚,本来一颗平常心,如果不是朋友、家人的激励,可能也就终老乡里。管仲和鲍叔牙一起做生意的时候,不会怀揣高远的理想。念父母、顾妻子,对于朋友故意的多让也坦然接纳。箭射公子小白之后本来也抱定必死之念,不复有施展抱负之想。幸而获免,终成大业乃是后来的事。百里奚如果不是贫贱妻子的鼓励,恐怕也就是打柴喂牛终其一生。其雄图大略完全是得遇秦穆公之后渐渐施展的。
由此,我们大体可以知道,民间埋没的人才乃至于大才远远超过被发现和重用的人才。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伯乐”对于很多人而言,还包括机遇、时势等等外部条件。常常听到人们感慨:天才不世出。其实不是天才少,而是造成天才出现的条件不会接踵而至。人类古代历史往往遵循治、乱、分、合交替的规律而演进,乱世出英雄大体是时势使然,大乱之后之大治,英雄之光明处渐渐为日渐规整、严谨乃至于平庸的秩序所掩盖,也就很难一见了。
大才,就如石中之玉,是不会也不应该自我称许的。他也许亿万斯年静默自处,苟有机缘,也会破石而出,震惊天下。反而在平庸之世,“才”、“天才”乃至于“大才”才层出不穷,因为此时有许多无法检验的说辞可以标榜,也有许多常人不辨的光环可以顶戴。孟子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其身。在平庸年月和无道之邦没有这样的条件。窃取高位者不是贤人,没有鲍叔牙和秦穆公那样的欣赏者,大才也只有和时代一样平庸下去。
对于自以为是人才乃至于大才者,心浮气躁,年纪轻轻就志得意满,夸夸其谈,目空一切,已然种下祸根。小则失道寡助,使左右亲近疏离自己,大则败事有余,此等人倘若委以重任后果不堪设想。
真正怀瑾握瑜之人,必然与天地精神相往还。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没有哪一条河流和哪一座高峰会一跃而起,说:我是天才,我是大美,你们怎么不重视我?孔子所谓:人不知而不愠,包含着这样的大美情怀。我有美玉,又何必求人之知呢?倘果然一生不为所用,也无所遗憾,就消失在那天长地久之间又有何不可?古代怀抱这样的理想并且就这样不求闻达而终其天年的不可胜数。
管仲和百里奚的故事令人感动,感动的不是他们的成就,乃是他们的虽有大才而不自知复不自负。梵高在非常认真地临摹米勒的作品,他不知道自己的天才超过了米勒,这种深沉博大的“诚”,才是他的作品所折射出来的最美丽的光芒。
责任编辑 张向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