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好顶好的烤山芋

朱家原

以前小区门口有个卖山芋的摊子，摊主是位老人，无论刮风下雨，都会在下午四点左右蹬着三轮车，拖着一袋子山芋来卖。

学校放学后，走到小区门口，我总会被烤山芋的香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卖山芋的是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人，脸上布满深深的沟壑，眼窝陷进去，一双手因常年在炉灶里翻弄，长出了厚厚的老茧，还裹着一层灰白色的草木灰。他从不吆喝，安静地在角落里烤他的山芋。

小时候也没吃过别家的烤山芋，就认为他的是顶好的。一个月大半的零花钱都用来买山芋。他的山芋皮厚厚的，外面是焦黑的火烤痕迹，握在手里暖和得很。撕开皮，香气就散出来了，没命地往你鼻子里钻，刺激着你的嗅觉神经。香味很厚重，就仿佛那看得见的腾腾热气。山芋里面是灿灿的金黄色，夹杂着一些熟透的暗黄。那颜色，像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像地里此起彼伏的麦子，像连绵不绝的油菜花，仿佛刺穿了你的眼睛，直达心灵。食欲上来了，一大口咬下去，烫着了嘴，又舍不得吐出这美味，只能卷着舌头将软软的山芋往下吞。我感觉到香糯的山芋经过我的嘴，齿颊留香，再慢慢地经过喉咙，落入胃里，只觉着有股暖流在全身回荡。

那时候我还很矮，够不着炉子边，也看不见炉子里的山芋，更别说挑了。见我一脸馋样，白胡子老爷爷便弯下腰来问我是不是要买山芋。说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皱纹聚在一起，像一朵花。我重重点几下头，再向他用手比画一下大小，他便心领神会，在炉子里挨个把山芋掂起来给我看。他拿山芋稳稳当当的，不像我，两只手颠来颠去。我舍不得让他多拿，挑几个就说好了。他便把挑好的山芋撕开一个口看看，熟透了，就用塑料袋子给我装好，外面再额外裹一层餐巾纸。递给我时还叮嘱说：“小丫头，慢慢吃，小心烫了嘴。”我拿到山芋，就在他的摊子旁吃完，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吃。

我吃山芋，必定带把勺子，先撕开一个圆口，再把勺子探进去，挖出一大勺一大勺金灿灿的山芋，最后再把皮上带着的山芋啃干净，把勺子也舔干净，这才算吃完整个山芋。

长大了，搬家了，再也没见过那个卖山芋的老人。之后在别的地方也吃过许多次烤山芋，但从没去过第二次。因为那里的烤山芋欠一丝味道，烤山芋的人也欠一丝味道。

指导老师/陈昕

发稿/小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