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介凡
(广州城市职业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5)
近代爱国诗人、教育家丘逢甲(1864~1912)祖籍嘉应镇平(今广东蕉岭),出生于台湾,光绪年间进士,授工部主事。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清廷割台湾给日本,丘逢甲捐家资组织义军抗日,后兵败内渡。先定居镇平,后讲学于潮州各书院,为更好地开民智养人才,1900年秋在汕头创办“同文学堂”,传播新学。1906年“由汕进省,仍专注于振兴学务。任全省教育会长、两广学务公所议绅,兼广州府中学堂及两广方言学堂监督。及广东省谘议局成立,复被举为议长”[1]418,在广州度过了最后的峥嵘岁月。[2]民国成立,丘逢甲以广东全省代表身份赴南京参加筹建临时中央政府,被推举为参议院议员。1912年初,扶病南归,随即病故。
丘逢甲内渡居粤18年,但自1906年到广州任职至1912年去世,在广州居住不过7年时间,加上之前往返潮汕与广州之间,在羊城时间并不长,但他“爱其风土人物将长为乡人”,对广州有着深厚的感情。丘逢甲诗集《岭云海日楼诗钞》1 700 多首诗中,写及广州的有60 多首,诗中倾注着他对广州和广府文化的深情,记载描摩着广州的历史胜迹、民俗风情、人物特产,承载着厚重的广府文化。这里将丘逢甲写及广州的诗词称为“丘逢甲广州诗词”,发掘其文化内涵,揭示诗中蕴含和承载的广府文化,以期更好地解读丘逢甲诗歌的文化特色,复原今天或已湮没的近代广府文化,也能因其诗而更好传播广府文化。
遗迹是历史文化积淀的见证。丘逢甲广州诗词大量吟咏广州历史文化遗迹,歌颂广府文化的开拓者和创造者。诗中写得最多的广州历史文化胜迹便是越秀山上的镇海楼与越王台,登台或登楼都是凭吊“岭南始祖”赵佗。
赵佗是广府文化的开拓者,也是广州文明史最早的书写者,写下广州历史文化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委派主将任嚣、副将赵佗平定岭南,秦在岭南设南海、桂林、象郡三个郡,南海郡下设番禺、博罗、龙川、揭阳四个县。秦二世继位后,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大乱,南海郡尉任嚣切断与中原的交通,自己经营岭南。公元前208年,任嚣病重,任命赵佗代他行使南海郡尉职务。秦灭后,公元前203年,赵佗起兵兼并了桂林、象郡,在岭南建立南越国,定都番禺,自称“南越武王”。公元前196年,汉高祖刘邦派陆贾出使南越国,劝赵佗归汉,赵佗接受汉朝封给自己“南越王”称号,臣服汉朝。到吕后时期,吕后怀疑赵佗谋反,赵佗宣布脱离汉朝,自称“南越武帝”,汉文帝时期,赵佗又在陆贾的说服下归汉,公元前137年,赵佗去世,享年约一百岁。他的后代继续做了四代南越王,一直到公元前111年,南越国才为汉所灭。[3]2-7
镇海楼在广州市北越秀山上,越秀山也称粤秀山,即广州本地人所谓观音山。镇海楼是明朝洪武初年,永嘉侯朱亮祖所建,楼高五层,因而也称五层楼。
镇海楼作为广州标志性古建筑,丘逢甲每次登楼眺望广州,厚重的历史在他笔下舒卷自如,如《镇海楼二首》:
独上层楼唱越风,尉佗城郭夕阳中。九州南尽馀沧海,万里秋高作寓公。旌节雄藩秦塞改,衣冠故国楚庭空。倚楼欲写兴亡感,依旧江山霸气雄。
高踞仙城最上头,万方多难此登楼。金汤空抱筹边略,觞咏难消弔古愁。绝岛风尘狮海暮,大江云树虎门秋。苍茫自洒英雄泪,不为凭栏忆故侯。[1]35
以“兴亡”写赵佗开城雄踞一方的历史,歌颂广州雄丽江山。历史的风烟已然消散,而自己登楼弔古,赵佗能成就一番事业而自己却“空抱筹边略”,不为“故侯”即建镇海楼之朱亮祖,而是为自己空洒英雄泪。
“秦汉河山胜国楼,苍茫云物望中收”[1]247,“霸气消沉剩此楼,倚栏坐看瘴云收。三江东下朝炎海,五岭南趋控广州。”[1]247屈大均《广东新语》云:“广州背山临海,形势雄大,有偏霸之象。是楼巍然五重,下视朝台,高临腰翅,实可以壮三城之观瞻,而奠五岭之堂奥者也。”[4]9广州壮丽的江山和地理位置之重要,秦汉时赵佗可以成就霸业,在镇海楼上一切可尽收眼底,而一切又让丘逢甲对广州的历史浮想联翩。
丘逢甲广州诗词中多次抒写的另一重要的历史古迹便是越王台。
潦倒天南客,登台弔尉佗。[1]39
萧瑟秋心付五羊,尉佗台上作重阳。[1]225
一发青山残照里,尉陀台上望中原。[1]215
南武城边暮角哀,蛮夷大长剩孤台。只应海日荒荒色,曾照当时左纛来。[1]319
思旧事,登台弔古,五羊城北。椎结雄称南武帝,抱孙左纛朝仪赫。[1]235
越王台故址位于越秀山上,相传是汉朝时,南越王赵佗朝汉之所。丘逢甲“十年三度此登台”[1]218,既是凭吊赵佗,又是抒发自己忠心爱国的情怀。他热情洋溢地歌颂这位岭南历史文化的开拓者:
终筑朝汉台,未预诛秦会。吕雉不能臣,伟哉南武帝。[1]155
赵佗能为统一全国而臣服汉朝,并筑台朝汉,有爱国、顾全大局的勇气;但当吕后疑其有二心时,他便自立称帝,更有威武不屈的傲气,这正是丘逢甲最敬佩之处,也是丘逢甲认为赵佗留下的对后人影响最大的人文精神。丘逢甲诗中广州的历史古迹还有《九眼井》:
南粤王所凿,王饮而寿。今尚存。
歌舞冈前汲道新,闭关容作老夫臣。陈亡项灭韩彭死,只许君王是寿人。
凿井秦人老塞烟,抱孙雄踞海南天。江山不改遗民尽,独坐秋风自品泉。[1]34
诗中记载了九眼井所在的地理位置和南越王赵佗长寿百岁,第二代王由其孙继承的史实。
《鲍姑祠》写另一位广州先贤鲍姑。鲍姑即西晋开创岭南道教流派的炼丹家葛洪之妻、中国医学史上最早的女炙学家,医术高明。鲍姑祠相传是鲍姑之父——南海太守鲍靓于广州越秀山南麓所建,当时称越冈院,明朝以后改称“三元宫”。[3]8-13“满目江山海气阴,鲍姑祠畔客登临。欲寻越进冈头艾,多恐神龙病已深。”[1]35广州传说鲍姑是岭南中医名家,曾用艾条烟熏治好了一位因脸上长满赘疣而要自寻短见姑娘的病。
丘逢甲广州诗词由写历史文化胜迹而写广府先贤,赵佗的开拓创新、英勇果敢、爱国而有担当,鲍姑等的务实精干,这些精神文化经过千百年来的传承,已经积淀为广府特有的人文精神。
“不同的文化,是不同生命存在的表现形式”[5]序,丘逢甲广州诗词饱含深情地描写广州的风土人情民俗,再现清末民初广州的社会风貌、人民的生活方式和节俗活动,展现了浓郁的广府文化特色。
珠江是广州的母亲河,清末民初珠江两岸与江上仍住着重要的水上居民——疍户,疍户地位低下,生活困苦,不少女子沦为娼妓。是时江上夜景颇似秦淮,据梁九图《十二石山斋诗话》载:“娼楼妓馆,所在多有,吾粤府城以水面为优。水面数处,复以迎珠街为最。迎珠在南门外官渡头,俱浮家泛宅,鳞次栉比如巷曲,可通往来。”这些珠江上的“浮家泛宅”便是娼妓所居之花艇,光绪年间,花艇多移到大沙头一带。[6]10自1898年法国租借广州湾之后,广东成了法国的势力范围,珠江表面上仍是当时广州繁华之地、时妆流行的前沿,灯红酒绿风月无边,实际上是在外国人的控制之下,因而丘逢甲怀着沉痛的心情描写珠江风月。
窄袖轻衫装束新,珠江风月漾胡尘。谁知宠柳娇花地,别有闻歌感慨人。[1]36
马鞍山头紫云起,脂香粉腻珠江水。英雄儿女满襟泪,只合王郎为情死。江头日日呼画船,珠歌翠舞年复年。安知海上东风起,摧花折柳尘迷天。……但愿珠江排日泛花舫,花光照海海不尘。[1]37
璧月秋江歌舞新,满船花气荡香尘。赵佗死后无英物,收拾江山付美人。[1]40
珠江花艇上的珠娘不少是卖艺不卖身,一些光顾的来客“开厅顿艇”也只为听歌论文。正如中国歌妓对于宋词的贡献,广州地区民间曲艺的突出品种粤讴最初就产生于此。嘉庆、道光年间,广州文士冯询、招子庸、邱梦旗等,常游于珠江,在花艇上听曲饮酒、谈诗论文,他们在明末清初盛行的咸水歌、木鱼歌、龙舟歌、南音等说唱曲艺基础上,融合了北方民间说唱“子弟歌”“南词”之长,创制出新曲艺。这种新曲艺在韵文基础上,使用粤语方言,加上感叹衬字,音韵押尾,形成地方特色浓郁的民间方言文学新品种,著名的作品集有招子庸《粤讴》。文人创作的粤讴经珠娘唱旺,逐渐在粤语方言区流行开来[6]11-13,直至近代粤讴传唱犹盛。丘逢甲《羊城中秋》写“大江东去连沧海,且听珠娘发棹讴”[1]38即是写珠江上流行的粤讴。在《归粤十四年矣爱其风土人物将长为乡人诗以志之》写广州珠江:
一曲清江几画楼,水松阴里暑全收。孟尝去后珠仍海,宋璟来时瓦此州。万斗量花持互市(凡买素馨茉莉花,皆以斗计),十年种果等封侯。粤讴听久吾能解,拼已将心与解愁。[1]251
这里记载的“粤讴听久”,可知粤讴在当时的流行程度,已是珠江上独特的文化现象和社会风情。
丘逢甲诗中还描写了“花城”广州老百姓买花以斗计的民俗,诗中注所谓“素馨茉莉花”并非茉莉,而是素馨花,状如茉莉。屈大均《广东新语》称“珠江南岸,有村曰庄头,周里许,悉种素馨,亦曰花田。……花客涉江买以归,列于九门,城内外买者万家。然花宜夜,乘夜乃开,上人头髻乃开……夏月花多,琼英狼藉,入夜满城如雪,处处皆香。信粤中之清丽物也。”[4]64可知广州人对素馨花的喜爱。此花现已基本上不可见,但丘逢甲为我们记载了广州名物,让人神往。
关于广州的节俗民风,丘逢甲广州诗词着力描写广州南海神庙波罗诞的盛况。
红棉二月花,庙瓦朱璘璘。斑斑两铜鼓,神威藉而伸。雄鸣雌辄应,奔走百粤民。东风吹万艘,打桨波罗春。神寿知几何?云是神诞辰。香烟霭高空,广庭杂羞珍。鱼龙进百戏,曼衍何侁侁。是时庙市集,延语争蛮银。泥鸡绘丹彩,妙若能鸣晨。终岁妇孺工,罄售未浃旬。年年荷神庥,近庙民不贫。[1]320-321
为何南海神波罗诞在二月丘逢甲不得而知,但他诗中记载了南海神的重要性以及历代君臣对南海神庙祭祀的重视:“自粤隶版图,历代修明禋。岂惟司潮汐,涝旱关喜嗔。有时特告祭,天子命大臣。”
南海神庙建于隋开皇十四年(594),唐武德贞观年间,朝廷正式定制,每年祭五岳、四渎、四海,并规定广州都督刺史为祀官就近祭祀南海神。唐开元十四年(726),唐明皇派太常少卿张九龄到广州祭南海神,开创皇帝派重臣前往祭南海神的先河。[3]36-37除了历代帝王重视外,广州当地老百姓对南海神的祭祀更是虔诚而隆重,他们将每年农历二月十一至十三称为波罗诞,即南海神诞,波罗诞是广州乃至珠江三角洲地区独具特色的民间传统节庆活动、最大的民间庙会,也是现今全国唯一对海神进行祭祀的活动。它是珠三角地区最具影响力的民间庙会,蕴含了广州最有代表性的民俗民间文化元素。
丘逢甲诗中描写了波罗诞祭祀南海神的场面、庙会鱼龙灯会游戏,庙市波罗鸡的惟妙惟肖和抢购一空,都让人如临庙会之中。诗中还描写了南海神庙沧海桑田的变迁,以及文化名迹:碑林和浴日亭,浴日亭石碑上苏东坡的题诗。碑林和浴日亭至今都还很好地保留着。丘逢甲在《戊申广州五月五日作》还写到广州端午赛龙舟的习俗。
南风吹沙何烈烈,抟抟大地瓦解裂。如山火云势岿嶻,欲雨不雨天益热。照眼榴花作午节,江上水嬉武可阅,打鼓鸣钲角优劣。使船如马马化龙,飞龙回头笑跛鼈,百里横江渡纔瞥。[1]255
用雄豪笔力写出了广州地处炎州之热和当地人珠江赛龙夺锦的开阔场面。
丘逢甲描写广州民情风俗的诗词展现了清末民初广州人的生活方式,体现了浓浓的广府文化特色。
丘逢甲广州诗词中多次出现的另一文化名迹便是广州南园。南园是广东最早的诗社,也是广府诗词的源头。广州南园原址现在很多广州人都不甚了了,有的认为是广州四大酒家之南园酒家所在地,有的认为已不可确考了[4]72,但丘逢甲的《南园感事诗》序对此作了明确的记载:
南园在文明门外,水木明瑟,为前明粤中前后五子赋诗高会地。后人即供俎豆于旧坛坫间。旁有宋三忠祠……其旁复有广雅书局,皆南园地拓也。两广
学务处已借以治事。广东学务公所仍之。[1]274
丘逢甲对周围环境作如此描写:“玉带河边万柳丝,跨河楼阁郁参差。”[1]218“横看成岭侧成峰,怪石参差地足容……半池新水花初落,旧壁残题藓未封。”[1]221可知当时南园横穿玉带河,有山水园林之胜。这可作为广府诗坛研究的重要确证。
南园作为诗社,主要在明朝。明洪武间,有王佐、孙蕡、李德、赵介、黄哲五人结社酬唱并建抗风轩以接四方名士,启有明一代之诗风,使岭南诗风为之一振,后人称“南园前五子”。到嘉靖年间,又有欧大任、梁有誉、黎民表、李时行、吴旦复在南园旧址,续南园诗社之风雅,在沉寂下去的岭南诗坛重新高张大纛,在海内蜚声一时,称“南园后五子”。直到明崇祯末年,一时伤时爱国之士,在南园饮酒赋诗,陈子壮、陈子升、欧必元等被称为“南园十二子”,又称为“南园后劲”,后又有许多志同道合者加入,这一班诗人在明亡后,或殉国或遁入佛门,都是忠烈贞洁之士。[4]70-71清末,番禺梁鼎芬与姚筠、李启隆、沈泽棠、吴道镕、汪兆铨、温肃、黄节共8 人,于辛亥闰六月十七日,聚于抗风轩,重开“后南园诗社”,号召振兴广东诗学。与会者百数十人,姚筠、李启隆作画,梁鼎芬、汪兆诠、黄节等赋诗。[7]
丘逢甲《南园感事诗》序记载了南园诗社的重要活动——诗钟之会:
前后在事诸子,暇辄为诗钟之会。当其寸香甫烬,钟声铿然,斗捷夸多,争执牛耳。复创为表格,以积分法高下之。体制虽纤琐乎而与会者皆兴高采烈,以为此乐不减古人。年来伤离叹逝,意兴非昔,然其事尚不辍至今。[1]274
可知广州南园诗社历时500 多年风雅不断。
一代风骚起海湄,千秋忠愤剩荒祠。兴亡并作斜阳色,如此江山合赋诗。
五百年间几劫灰,南园非复旧池台。溶溶玉带河边水,曾见张乔照影来。[1]275
丘逢甲诗中南园的“张乔”便是明末曾侍陈子壮等南园诸子联吟酬唱、才色倾动广州城的歌伎。张乔(1615~1633年),字乔婧,号二乔,原籍苏州,明万历四十三年生于广州,死于崇祯六年,年仅19 岁。她敏而好学,能歌曲,善弹琴,工画兰竹,尤好诗词,更兼心性高洁,南园十二子每逢聚会,必请张乔侍饮,张乔诗词创作水平也因与诸诗人游而不断提高,死后葬于白云山麓,当时文士出资在其墓周围种上百株花,被称为“百花冢”。有诗词《莲香集》传世。[8]南园的影响与对诗人的培养由此可见一斑,这也是南园史上文化韵事,丘逢甲在《南园对月》一诗再次吟咏此事“南园一片娟娟月,曾照诗人更美人。穷海未应人物尽,中天还见月华新。”[1]22南园诗社人才辈出,丘逢甲《二十三叠韵学使所居为南园豹君方伯与新学使沈君子封皆能诗》写“飞虹又跨隔河楼,尽把南园古迹收。五夜德星占上界,一时名士聚南州”[1]253,都是对广州诗坛风雅不断,人才辈出的盛赞和讴歌。
丘逢甲广州诗词多次描摩广州的风物名产、名胜景观,抒发他对广府文化物产的喜爱。
“岭南荔子甲天下”,荔枝是丘逢甲的至爱,自谓“每将佳果比佳人,自笑多生与种因”[1]258,特别是写到广州增城荔枝名种挂绿:
天生尤物本消魂,更取增城挂绿论。一种天然好风格,西施初出苧萝村。
紫琼肤孕碧瑶浆,色味双佳更带香。若援牡丹花史例,荔枝原是果中王。[1]258
他认为荔枝应是果中之王,将增城挂绿荔枝比作中国四美之首的西施,评价可谓高矣。丘逢甲笔下之广州荔枝不仅品种好而且品种多,当地广为种植产量极丰。《李湘文(启隆)邀同雪澄、实甫、陶阳二子上涌村啖荔枝作》这样描写:
东村有荔枝,西村有荔枝,南村有荔枝,北村有荔枝……是时荔枝半生熟,青红满眼光陆离。荷包太早桂味迟,五月黑叶方垂垂。采之满筐出供客,更令饱饫兼僮厮。[1]257
他还将福建、广东荔枝与四川荔枝作比较:
维闽与粤荔枝国,各有佳品因时宜。……我生于闽长侨粤,有荔枝处皆尝之。平生嗜荔如嗜色,情人之眼皆西施。……奈何玉环不自爱乡味,坐令蜀产称珍奇。蜀荔之佳万万逊闽粤……[1]257
认为广东、福建荔枝远胜四川。
丘逢甲广州诗词除吟咏广州名产外,还写及不少广州文学景观。有《秋晚过三君祠》“濛濛城郭倚斜曛,十万人家半暮云。草木变秋连五岭,文章憎命弔三君”[1]313。“三君”即虞翻、韩愈、苏轼,三君祠在广州越秀山,是张之洞督粤时祭祀虞仲翔、韩愈、苏轼所建。上有张之洞题广州越秀山三君祠两副对联:
江湖忠悃三遗事;岭表人文百世师。
海气百重楼,岂谓浮云能蔽日;文章千古事,萧条异代不同时。
丘逢甲还多次写到广州白云山。
东风一笑登高去,云白峰青万里情。
披云来寻郑安期,卓锡兼寻景泰师。[1]292
袖君诗入白云去,吟向白云山上头。[1]223
郑安期是先秦方士,曾在广州白云山一带行医卖药,传说某年瘟疫流行,为拯救民众,他在山上采仙草九节菖蒲时失足坠崖,驾鹤成仙。为了表达对郑安期的感激和敬仰,人们在其飞升处建了“郑仙祠”,又以飞升之日为“郑仙诞”,在农历七月二十五日登山拜祭,同时采集菖蒲、涧中沐浴、祈求身体强健,这些活动逐步演化成广州地区的一个重要民俗。
广州大学曾大兴教授认为“景观的思想内涵或文化意蕴,往往是由文学赋予的”[9]。文学景观“比普通的景观多一层文学色彩,多一份文学内涵。一个景观之所以能够成为文化景观,除了它的自然属性,还有人文属性;一个文化景观之所以能够成为文学景观,在于除了它的人文属性,还有文学属性”[9]。景观如此,地方特产也如此,“岭南荔枝”与广州名胜一样因其文学性,而具有丰厚的思想内涵,人们得到的人生感悟、启示和联想更深远、更丰富。丘逢甲对广州名物、名胜的描写,赋予或增加了广州物产、名胜更多的文化和文学内涵,使广府文化更加深厚和生动。
丘逢甲广州诗词承载着厚重而丰富的广府文化,歌咏广州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和历史文化的开拓者,再现广府人生命的存在形式,盛赞广府诗坛和人才的生生不息,揭示广府开拓创新、英勇果敢、有担当和务实的人文精神,表达了对广州名产和名胜的喜爱之情。丘逢甲广州诗词因其文化特质而更为深刻和厚重,广府文化也因丘逢甲诗词而增添了文学色彩,得到更好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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