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 芦(宁县五中)
深夜了,月光凄白的街巷里
只有一对儿昏暗的红灯笼
像一对巫婆的红鞋子,一前一后来回摆着
杨氏棺木店,黑衣人连夜赶做一口好睡板
他抱起大青木,用力向前一拱
瞬时锯末飞溅,圆木被劈为两半
两半又劈为四半……
像一个撒手的故人,仅留下几把骨头
阴冷,一阵松香味远远地袭来
细听,夜风的脚后似有一段哭声
小唐塔,小唐塔
风尘仆仆的小青衫——
一路赶考的小青衫,去长安求取功名的小青衫
此刻,他就站在三江口
他在迎风,他在踟蹰
他在做人生十字路口的重大选择
是淼淼的三江水阻止了你东进长安的大门吗
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而不见千里之舟吗
是红花驿门前那片罂粟诱人的花蕾吗
是古塔旁那束桃夭孤寂的低眉吗
不是的话,那是谁软化了你直立的腰骨呢
你身子微侧,是在听宁寿寺中夜半的钟声吗
还是在回味那独木桥下寒水透心的冰凉?
苜蓿地是件花裙子,起风的花裙子
在密云下跑起了,一片接一片
一片追一片地跑起来了
像姑娘;像紫色的姑娘
像恋爱的紫色的姑娘
像十八岁恋爱的紫色的姑娘
脸儿上打着泪花跑走了
是谁惹哭了这花裙子,心疼的花裙子
这文静羞涩的花裙子,这体贴隽秀的花裙子
这晶莹剔透的花裙子,这栗丝引蝶的花裙子
她哭了,蓝海的女儿哭了,哭着出走了
她风一样出走了,不见了;头也不回地疯跑了
你看,谁家的信男子,急了
你看就在塬头,就在川口,就在塬头的川口
谁家的俊小伙急了,他也在苜蓿地里
在连片的苜蓿地里追裙子,撒欢子追着他的
小娘子。哭鼻子的小娘子
穿着紫衣裙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