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 祝诗淼
20世纪60年代末期,随着女权主义运动的兴起,少数族裔女性文学与批判在其历史上的地位被关注,美国少数族裔女性作家以自传式的写作风格和讲故事的叙事方式,采取一种“边缘式”的“反抗写作”,把她们的女同胞们从种族性别和阶级压迫中解救出来。同时解构欧洲社会的主流文化,颠覆男权主义的种族意识,建立具有民族特色的女性文学和女性主义文学理论,从而重新构建女性的自我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她们关注社会进步,关爱社会弱势族群,通过对各自生命体验的书写,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并积极探寻自己族裔的生存出路问题,同时也成功推动了主流女性主义多元化的发展。
《芒果街上的小屋》(The House On The Mango Street)是美国墨西哥裔女作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的成名作,它正是一部讲述一位青春期少女成长及追求自我认同的女性成长小说。小说以美国芝加哥移民区为背景,用写日记的方式记述了主人公埃斯佩朗莎对周围世界的思考以及对生活的感悟。生动地描述了她决心摆脱传统西裔女性的命运,以及对白人主流社会的种族歧视和父权传统的性别歧视的双重反抗,她梦想有一所自己的房子,梦想着在写作中追寻自我,梦想着获得自由。
在小说中,作者通过主人公埃斯佩朗莎的视角塑造了多个不同的女性形象,她们各自具有着不同的性格特点和生活经历,但她们身上却存在着共性:她们没有追求和实现自我价值的权利,而仅仅是男权主义社会的牺牲品和附庸。
埃斯佩朗莎的曾祖母,女人中的野马,野得不想嫁人。直到她的曾祖父用麻袋套住她的头把她扛走。就那样扛着,好像她是一盏华贵的枝形吊灯。小说中这样写道:
后来,曾祖母永远没有原谅曾祖父。她用一生向窗外凝望,像许多女人那样凝望,胳膊肘支起忧伤。她没有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埃斯佩朗莎继承了她的名字,却不准备继承她在窗边的位置。她从曾祖母的故事里看到了女人的宿命,但她并不准备像多数女人那样随遇而安。
埃斯佩朗莎的妈妈,会说两种语言,还会唱歌剧,甚至知道怎么修理电视机,她本可以展现自己的才华。可是现在她不知道坐哪条地铁去市中心,只是整天待在家里,用针和线画画,编织玫瑰花苞,偶尔在煮饭时唱两句《蝴蝶夫人》,做了一辈子“屋子里的天使。”
瓜达卢尔佩——埃斯佩朗莎身患绝症的婶婶,因无法继续当一个好妈妈和好妻子而感到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作为贤妻良母的典型,她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把自己的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家庭。她毫无社会地位可言,也没有决定权和发言权。她作为父权制社会所推崇的女性典范,成为了主流文化和传统道德束缚下的“幸福主妇”。小说中这样描写到:
“我的婶婶,像一瓣小牡蛎,一团小肉,躺在打开的壳上,供我们观看。她好像掉在一口深井里。她等待死亡很长时间了,而孩子们却想要当回孩子,不想洗碗涮碟,不想给爸爸熨衬衫,丈夫还想再娶一个妻子。
就在婶婶死亡的前夕,我为婶婶读了一首自己写的诗:
我想成为海里的浪,风中的云,
但我还是只小小的我。
有一天我要跳出自己的身躯,
我要摇晃天空像一把小提琴。”
婶婶告诉埃斯佩朗莎,记住,你要写下去,你一定要写下去。那会让你自由,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她只有接受良好的教育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之路。
书中对拉菲娜的描写就是父权制下典型的女性形象。因为她长得太美了,她的丈夫害怕拉菲娜逃跑,每天上班时就把她锁在家里。当她想喝木瓜汁时,她便会从窗口扔下一元钱,让孩子们帮她去买,然后用晾衣绳拉上去。这时的拉菲娜已没有了人格尊严和人身的自由。她每周都喝木瓜汁表达了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等待。在这种沉默的等待中,她一天天老去。
埃斯佩朗莎看着她们甘受欺凌却沉默不语,从而激发了她独立的女性自我意识,她决心要从父权制的牢笼中解脱出来,她要像男人一样离开餐桌,不把椅子摆正来,也不拾起碗筷来。她不愿走妈妈和婶婶的老路,终生被束缚于家中,她坚持写作,坚持接受教育,活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彩,她找寻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她渴望走出芒果街,拥有一所属于自己的大房子。这是她对传统女性身份的一种背叛。
不是小公寓。也不是阴面的大公寓。也不是哪一个男人的房子。也不是爸爸的。是完完全全我自己的。那里前廊有我的枕头,我漂亮的紫色矮牵牛。我的书和我的故事。我的两只等在床边的鞋。不用和谁去作对。没有别人扔下的垃圾要拾起。
小说中,埃斯佩朗莎所期望的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被赋予了深刻的精神隐喻:它象征着女性追求自由的精神空间。这里的房子不仅是舒适温暖的家,更是女性心灵栖息的港湾。拥有了一所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拥有了充分表达自己思想的空间。完完全全拥有自己的房子同时也是她们对阶级平等、种族自由和平等性别身份的追寻。一方面,“房子”象征着种族歧视对主人公发展的束缚;另一方面也是墨西哥裔美国传统家庭观念对女性的羁绊。
这个要拥有属于自己房子的梦想也是墨西哥裔女性移民所共同追寻的目标,它代表着以埃斯佩朗莎为代表的女性同胞们精神上的独立。埃斯佩朗莎要用手中的笔指引着她们从男权社会的枷锁中解脱出来,并实现自我价值。拥有自己的房子,主宰自己的命运,成为自己的主人。
在芒果街的纷乱嘈杂中,处于社会边缘化的人们始终在抗争,为想要拥有自己的房子努力奋斗着:杰拉尔多,每天努力工作,给家里寄回薪水,肩负起家庭的重任;阿莉西娅乘两趟火车和一趟巴士上大学,希望用知识改变在工厂上班的命运;密涅瓦白天要独自照顾孩子和操持家务,但她每晚都坚持写诗,渴望充实自己的内心世界。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这意味着对自我的追寻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芒果街的使命。
四棵细瘦的树
“它们是唯一懂我的,我是唯一懂得它们的。它们的力量是个秘密。它们在地下展开凶猛的根系。它们向上生长也向下生长,用它们须发样的脚趾攥紧泥土,用它们猛烈的牙齿蚀咬天空,怒气从不懈怠。这就是它们坚持的方式。”
“假如有一颗忘记了它存在的理由,它们就全都会像玻璃瓶里的郁金香一样耷拉下来,手挽着手。坚持,坚持,坚持。树儿在我睡着的时候说。它们教会人。
当我太悲伤太瘦弱无法坚持再坚持的时候,当我如此渺小却要对抗这么多砖块的时候,我就会看着树。当街上没有别的东西可看的时候。不畏水泥仍在生长的四棵树。伸展伸展从不忘记伸展的四棵树。唯一的理由是存在的四棵树。”
在生命的成长历程中,不论有多少压力,有多少挫折和伤害,埃斯佩朗莎会像那四棵小树一样突破砖石的阻挠顽强生长。那四棵细瘦的树为她注入了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成为了她坚定信念的支柱,帮助她顽强地成长并始终坚持着自己最初的梦想。也正是这种坚持成为了她追求自由的方式。她的成长从不懦弱,从不依靠,她知道成长的力量只能来自于她自己。
“芒果街有时说再见。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芒果街,悲哀的红色小屋。我‘住在那里却不属于那里’的房子。
我会把它写在纸上,然后心里的幽灵就不那么疼了。我把它写下来,芒果街有时说再见。她不再用双臂抱住我。她放开了我。
有一天我会把一袋袋的书和纸打进包里。有一天我会对芒果街说再见。我强大得她没法永远留住我。有一天我会离开。”
朋友和邻居们会说,埃斯佩朗莎怎么了?她带着这么多书和纸去哪里?为什么她要走得那么远?
“他们不会知道,我离开是为了回来。为了那些我留在身后的人。为了那些无法出去的人。”
小说中,在父权制传统占领下的芒果街,人们拥有的房子对于苦难的墨西哥裔女性来说不再是温馨的港湾,而是自由和梦想的牢笼。埃斯佩朗莎谋求的不仅是个人命运的改变,而且是对所有芒果街困境中人们的救赎,即:离开意味着更有意义的归来,为了那些无法出去的人。因为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族裔身份,没有忘记她肩负起的社会使命和责任。她要通过写作,来为更多的少数族裔女性争取独立自由的生存空间。
《芒果街的小屋》通过书写主人公埃斯佩郎莎童年记忆,折射出了墨西哥族裔女性的人生境遇与精神窘境,她们徘徊在本族文化和主流文化之间,渴望对本国文化的建构和自我身份的认同,追寻政治文化上的平等和自由。她成功逃离芒果街,而又毅然回归,因为她要把更多苦难的少数族裔女性从束缚中解放出来,为她们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1]石平萍.《开辟女性生存的新空间》分析桑德拉西斯·内罗斯《芒果街上的房子》,2005(3).
[2]魏磊.枷锁与港湾---《芒果街上的小屋》中“house”的意象解读》;2010,(5).
[3]陈美含.《成长中自我意识和青春觉醒及其他》评《芒果街上的小屋》;2010,(8).
[4]桑德拉·希斯内罗丝著.潘帕译,《芒果街上的小屋》.
[5]张莉,申富英.《奇卡纳女性的空间诉求----评桑德拉·希斯内罗丝《芒果街上的小屋》.
[6]陈蕾.《族裔女性的身份追求---析《芒果街上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