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官桑德拉：做出决定，就绝不回头

文/牧繁

在美国，联邦法院大法官是一项薪酬永不裁减，一旦任命，除非去世、自愿退休或遭到定罪弹劾，否则任期无限的终身职务，主要职责是对宪法作出最终解释。

美国首位女性大法官桑德拉·戴·奥康纳于2018年年底宣布因患有失智症，不能继续参与公共生活。虽然她选择淡出公众视野，但她的坚韧顽强、睿智笃定留给世界女性深远的影响。

地处偏远也能瞭望远方

1930年3月26日，桑德拉出生于美国德克萨斯州埃尔帕索的一座牧场里。牧场坐落在亚利桑那州与新墨西哥州的边界，离最近的城镇57公里，最近的邻居也在19公里以外。开阔而孤独，是这个牧场的特质，也铸就了桑德拉的性格。

小时候没有伙伴，陪伴桑德拉的只有父母、牧场的工人以及山猫、野猪等。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阅读书籍来充实自己。桑德拉的母亲每天也花好几个小时为女儿朗读报刊，新闻和社论取代童话，成为了桑德拉的启蒙教材，让她地处偏远但也能瞭望远方。

桑德拉8岁时，她还学会了修补栅栏，骑马，使用步枪，驾驶卡车。牧场地处偏远，她知道若想到达更远的地方，就必须借助工具。牧场里各种各样的问题，锻炼着她的动手能力和反应速度。篱笆墙断裂了，风车出了问题，母牛病了，车胎瘪了，能够求助的只有自己的手与脑。牧场生活单调辛苦，她后来受用终生的果断勇敢，却都从这片土地生长出来。

16岁高中毕业后，桑德拉考入斯坦福大学，并以优异的成绩获得经济学学士学位。随后，她又到斯坦福大学法学院学习法律，还成为“优等生协会”的成员，并认识了后来的丈夫约翰·杰·桑德拉。

1952年，桑德拉一毕业就结了婚，开启了新生活。同步开启的，还有她的事业之路。

桑德拉的志向是当一名律师，然而发出去的求职信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我们不招女职员。”桑德拉只得转向公共服务事业，她找了一份政府法律顾问的工作，连固定薪酬都没有。

1958年，大儿子出生后不久，桑德拉与一位同行在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开设了私人律所。然而，随着二儿子的出生，她还是辞去了工作，专心照顾孩子。同事无不替她感到惋惜，但她很坚决：“我这个人生阶段，最重要的担当是做母亲。”

五年后，孩子们进入小学，她才重返职场。

友善却不失强硬

1965年，桑德拉当上了亚利桑那州的助理司法部长。在此期间，她逐渐以行事缜密闻名。

四年后，桑德拉被任命为亚利桑那州参议院议员。1973年她成为多数派领袖。在一些共和党同僚的眼中，桑德拉在大多数议案的投票中都倾向于保守和中立，其中一个例外是她支持了“男女平等权利”的议案。

1974年，桑德拉在马利科帕县高等法院法官选举中艰难胜出。共和党的领袖曾建议她竞选州长，但被桑德拉拒绝。1979年，桑德拉被州长任命为上诉法庭法官。

21个月后，时任美国总统里根任命桑德拉为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在经历了101位男性大法官之后，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女性大法官。

在桑德拉担任大法官期间，在她的倡导下，关于工人报酬、犯罪认定、不动产等一系列法律得以修订或制订。她发表的关于堕胎、死刑、平权等议题的意见对美国影响深远。

桑德拉在巴纳德大学演讲时说：“成就显著的女人都有一个智慧、开明而且友好的头脑。”她在同僚的眼中正是这样一个人——友善却不失强硬。另一位大法官索古德·马歇尔曾这样评价桑德拉：“她非常友好，但一旦你惹恼了她，她踢你屁股时会比任何一个人都重。”

桑德拉曾被《福布斯杂志》选为最有权力的女人之一。2009年，她被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授予“总统自由勋章”。

安静展开人生落日之旅

2005年，桑德拉因要照顾患有阿兹海默症的丈夫选择退休，她说：“我一旦作出决定就绝不会回头。”

桑德拉在当上大法官之后，丈夫约翰·桑德拉就退到了幕后。当约翰被问如何看待自己在家庭中的配角地位时，他说：“桑德拉的成就并不会令我有挫折感，相反，却使我感到非常安慰。”同样从事法律行业的他，为了不和公众利益发生冲突，关闭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而在为最高法院服务了多年后，桑德拉终于决定补偿丈夫。她说：“我已经75岁了，我想花更多的时间跟丈夫在一起。”

而当桑德拉全心全意照顾丈夫时，约翰不仅不记得妻子，还与疗养院的一位老太太谈起了“恋爱”。看着丈夫与“恋人”手牵着手坐在门廊上的摇椅上，桑德拉说，为丈夫获得安宁而感到欣慰。

“桑德拉大法官的释然揭示了暮年之爱丰富而豁达的一面”。《纽约时报》在一篇名为《爱在失智蔓延时》的文章中赞赏道，“桑德拉深刻而饱满的爱，为现代人提供了少见的楷模。”如同心理学家玛丽·波博所说：“年轻的爱，是希望自己快乐。年老的爱，是希望对方快乐。”

如今，桑德拉也被诊断为早期失智。在对公众的声明中，她写道：“带着失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或许难受，但我的生命中有过无数幸运之事，足以令我升起感恩之心。”

从容自在，不卑不亢，保持信仰，这是桑德拉予以全世界女性的力量。而轻微失智的晚年，在意识尚存之时得体隐退，这样的桑德拉一样值得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