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上的精彩人生

王文玖

已经看到半截瞭望塔的塔身，到达塔房已经不足两百米了，送我们两人上塔工作的皮卡车尽管是四轮驱动，却难以爬上眼前的陡坡，停了下来。眼前的塔道是三十三座瞭望塔、三十三条塔道最陡的一段，虽然不足百米，但是每年上塔工作，都给我们增添了不小的难度。这条塔道修筑在北坡上，笔直而坡陡。塔道上的积雪昨天已经清理过，可是天公不作美，昨晚又下了一场小雨加雪，塔道十分湿滑。好在来的时候， 司机意识到了这一点，随车带着铁锹。我们只好在路边挖土，垫在车轮下，以增加摩擦力。垫几米，皮卡车前行几米……车轮前垫的黄土在向前延伸，皮卡车也在缓慢向前爬行……终于到了，到了加林局大子杨山瞭望塔。到了我们阔别一个冬季的塔房。塔房是我们工作之余吃饭和休息的住所，真正进行瞭望监测火情火警工作的岗位，是眼前二十四米高的铁塔即瞭望塔的最高处。

从车上卸下瞭望通讯器材、水、粮、油、菜等生活必需品，小车返回单位了。我首先和局防指联络，汇报上岗到位情况，然后清扫住所，生火做饭。碧蓝的天空下，连绵的群岭中，高山之巅的塔房上空，升起了又一年春防瞭望工作的第一缕炊烟。

从上瞭望塔的第一个台阶开始，到塔上的工作间，共计九十七个台阶，沿铁塔内壁拐过十一个直角，盘旋而上。三十公斤重的电瓶、太阳能硅板、罗盘、望远镜、电台等瞭望通讯器材，必须经过九十七个台阶，十一拐，才能到位，才能保证通讯瞭望工作的正常进行。

塔上是十二平方米的铁板平台，平台上是五平方米的等边八面体工作间，安有八扇玻璃窗，既遮风挡雨，有利于水平360°瞭望。在工作间内稳定好三角架和罗盘，把望远镜和指针固定好，然后插在罗盘的圆心上，根据相邻的瞭望塔，校对好罗盘上的真北，确定本塔罗盘的正确。转动望远镜，对着罗盘上的某一位阿拉伯数字，就是术语中所说的方位角度。这一方位角向远方的无限延伸，就是以我塔罗盘圆心为起点的一条无限远的射线。同样，其他塔上罗盘工作的原理也是如此。比如，某一方位角度有烟柱，也就是起火点。局防指中心台在指挥地形图上确定起火点的坐标，为调兵遣将，快速扑灭火警，实施最佳灭火方案。做到早发现，早报告，是早扑救的前提，将火灾的损失降至最低。由此凸显出瞭望员在森林防火这一系统工程中重要的一个环节与角色。

每天上塔开始工作时，我首先对周围做一次360°水平观察，确定没有异常情况后，根据参照物，校一下罗盘上的真北。这是因为高山上的风力较大，瞭望塔有一定幅度的摆动，会使罗盘上的指针偏移，影响罗盘上真北的准确。方位角的误报，会导致局防指指挥中心的误判，影响整个扑火大局。因此我每天上塔，必先校一下罗盘上的真北，然后和单位的电台联络一次，确保通讯畅通，写下瞭望日记。这些环节都正常，才能放心工作。局防指中心台根据天气火险的高低，半小时或一小时呼叫一次各塔瞭望情况，互有应答，一切正常。

站在塔上工作间外，手持电台话筒，进入另一种工作状态。塔下的积雪还有二十多公分厚，林内的积雪也没融化多少，远山近岭，苍墨厚重，偶有雄鹰飞临，或悠然直行滑过，或逗留盘旋上空……吹面的风有了暖意，大兴安岭的春天真的来了。大一阵小一阵，春防开始以来的第一场雨不期而至，连降两天。一下子缓解了高火险天气的紧张形势，我紧绷的神经得以暂时的放松。雨过天晴，搭档上塔瞭望，我便到塔下林间采挖山野菜。林内的山野菜有四叶菜、老山芹、蕨菜的储量为最。采摘回来的山野菜，摘洗干净，生吃热炒，滋味各不相同。四叶菜的包子味道鲜美，瘦肉丝炒蕨菜，更是许多人想吃的佳肴。这一次采摘四叶菜，刚进林子没多远，就和一只大狍子相遇了。我打量着袍子，狍子一双乌黑大眼也看着我。狍子见我不退反进，扭身就跑，狍身迅速画出了一道曼妙的曲线。

当森林防火工作进入了紧要期时，天刚蒙蒙亮我就到塔上开始工作，午饭和搭档换着吃，高火险时期的嘹望工作是不能间断的。瞭望工作日复一日，紧张有序，塔上可视范围的草树都已萌发出盈盈新绿，万物在这个季节里都焕发出勃勃生机。日落西山，晚霞中凸起的山岭，好像新潮女郎的头发，一瞬间涂染上多色的彩晕，并且不停地变换着，直到红日坠入山的那一边。每天下塔前必须做好三件事：一是把塔台的电源切断，防止意外发生;二是在水平三百六十度的可视范围内仔细观察一周，确定有无异常情况;三是拨通妻的电话，相互问候，相互叮咛。我问妻：“想我了么”？妻答：“想”。一个字，干净利落。妻又说，从你上山的那天起，我就一天天的数着日子，数你那天回家。感情的山洪瞬间喷发，我放声大笑，群岭回音。空山由我笑，塔高任我登，登上塔顶我为峰！

每年“五一”节和“国庆节”前后，总有南燕北去和北雁南归的三五天的时间。有时北去的大雁飞得很低，未见雁身，先闻雁鸣，当看见大雁时，已飞临头顶，雁翅排空的声音清晰可闻。难得一见的是高空北上的大雁，只见头雁突然向下盘旋飞翔，几十、几百只大雁跟着头雁做着同一动作，宛如带操运动员凌空舞动旋转的彩带，缠缠绵绵，缓缓向下滑落，雁翅在阳光下闪动着银灰色的光泽。没超过一公里的距离，大雁又在空中聚集一处，排成人字形的雁阵，翩翩而北上。

难忘的是2007年4月30日，罕诺河森林资源管护区发生一起草甸火灾，我在塔上孤军奋战，连续三天三夜没休息，不间断地把火场的火势发展情况报告给火场前指，为火场前指调配扑火兵力，下达扑火命令，实施最佳灭火方案提供了第一手依据。为此，我在2007年春季大兴安岭地区森林防火工作表彰大会上，受到了地委的特别表彰奖。2007年9月21日午后1时10分，我在塔上发现一个烟柱，立即上报了局防指，避免了一次火灾事故。

山还是那座山，岭还是那道岭。但是瞭望塔上通讯设备的科技含金量却不可同日而语了，实现了质的跨越。数模转换、卫星定位，高分倍的摄像机，局防指指挥室的工作人员只需鼠标一动，百里之外的山野状况就清晰地出现在局防指的大型电子屏幕上，想看那个防区的森林动态，一键搞定。或供电，或拉闸，遵章操作，紧密配合，令行禁止。瞭望塔上的人生很精彩。

本栏编辑：刘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