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所编码的凸显层级:认知语法视角

2015-03-16 01:15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王义娜
外文研究 2015年3期
关键词:参与者主语语义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王义娜

场所编码的凸显层级:认知语法视角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王义娜

本文在认知语法框架下讨论场所编码的凸显层级及其基本实现条件。基本假设是:该角色为背景实体,可基于其定位层级细分为场景和处所,其概念地位提升同样呈现为不同层级,受到其原型语义、概念关联度和说话人视角的共同制约。处所与事件参与者的概念联系紧密,可随着事件及其参与者表达的去精细化而凸显;场景作为整个事件的定位空间,与感知主体关联紧密,主语化时表现为对一般化感事的指称转喻;抽象场景也可得到凸显,以满足说话人客观表达时的非人称编码需要。

场景;处所;抽象场景;去精细化;指称转喻;非人称化

1.场所

场景(setting)、处所(location)和事件参与者(participant)都是情景构成的基本要件(Langacker 2008: 386)。从原型表现看,参与者是支配事件和状态的主体,具有内在凸显性,而场景和处所是背景实体,只提供空间(或时间)位置,与事件的典型参与者呈现“概念对立”(conceptual opposition)。其中场景作为事件展开或情形获取所触及的整体的全方位区域,是定位整个事件的参照体;而处所主要指事件参与者及其活动占据的具体位置,包括地点、起点和终点或目标等(Langacker 1991,1999)。从认知心理学的图形/背景分析,事件参与者是个完整的个体,且凸显、具体、可移动,具备成为图形的典型特征,而场景和处所角色恰恰相反,是定位图形所需的时空背景(Talmy 2000: 315-316等)。

就典型事件的语法表现来说,施事一般最为凸显,受事次之,二者分别编码为主语和宾语;处所的凸显度相对较低,其典型的编码形式为状语;场景则凸显度更低,一般担当时间、地点、原因、方式等相对独立、松散的句外修饰成分,与小句的其他参与者没有直接关系(Langacker 1999: 68等)。比如观察到厨房里“Floyd往餐台上码放杯子”这个事件,典型的表达方式是:Inthekitchen,Floydwasstackingtheglassesonthecounter。事件的焦点参与者是施事Floyd和受事theglasses,分别担当主语和宾语,inthekitchen和onthecounter则标示出事件的外在场景和受事的具体地点,分别担当句外和句内状语(Langacker 2008: 387)。概念角色参与事件的凸显度从高到低依次为:施事>受事>处所>场景,映射到基本的语法关系等级上,即施事主语>受事宾语>处所状语>场景状语。这是概念角色与基本语法关系自然对应的无标记表现。

根据Langacker(1990),场景作为概念角色最早用于论证场景与事件参与者的概念角色区分,放到事件的舞台观察模型(stage model)里,不同角色之间的认知凸显度与地位接近度呈现为:典型参与者>处所>场景>观察者(viewer)。但是很多时候场景与参与者并不具备鲜明的概念对比或不对称性,构建同一情景时两者都有可能凸显为图形焦点,以另一方为背景。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哪些情况下这些背景成分得以向核心成分转换?不同背景成分的凸显编码实现有何异同?

在认知语法的分析框架下,我们把场所*本文使用“场所”一词作为“场景”和“处所”的图式概念,其编码范围类似于袁毓林(2002: 13-19)“外围论元”中的“环境论元”。“场景”和“处所”之分类似于陈昌来(2003: 55)的“境事”和“位事”。看作标示位置实体的图式性概念,把处所作为其原型语义范畴,把场景和处所看作一个辖域大小、具象度和现实性不同的连续统,不仅可具体到某个限定的位置,也可扩大到整个时空背景,或抽象到现实之外的某个心理范围或认识的命题场域(field of awareness)(Langacker 2008; Achard 2015等)。我们的基本假设是:场景和处所位于不同的背景层级,其角色凸显同样会呈现出不同的概念层级,并受到其原型语义、角色关联度和观察视角等多重制约。下面就以场所的层级假设为基础,对其凸显结构及其语义实现方式加以观察。

2.力动态世界的受事化表现

最典型的事件编码来自力动态世界,事件的典型参与者构成“施事-动作-受事”关系。从形成的事件图式看,施事主语位于行为链的首端(即射体tr),与受事宾语(即界标lm)形成能量传递关系,与场景和处所等边缘成分则呈现“概念对立”。从这一原型语义出发,处所作为位移的起点、经过点或终点,是事体位移的参照体(即第二界标lm2),其参与度可提升为目标lm,承载受事的语义特征。如图1所示(⟹代表“能量传递”,→代表“动作路径”,粗体代表“凸显”)。

a.施事地点状语

b.受事地点状语

c.处所受事化

其受事化主要有两种表现:一种是施事地点受事化,一种是受事地点受事化。先看第1种:

(1)a.StaffordwalkedthroughtheAmazon.a′.StaffordwalkedtheAmazon.b.Thehorsejumpedoverthefence.b′.Thehorsejumpedthefence. c.Sheclimbedupthemountain.c′.Sheclimbedthemountain.

这类句子的一种典型分析是把后者看作前者的介词省略,即形式变体(Quirketal.1985: 749),而从概念化的角度看,这是同一事件的两种识解方式,所表达的概念语义不同。walk/swim/climb等都是携带方式特征的一元位移动词,一般要求提供动作的路径和地点,比如例(1a)—(1c),介词提供了动词的活动路径,引出了活动的地点,整个句式把注意力引向行为的过程,语言表达不具有标记性(如图1a所示)。而在例(1a′)—(1c′)的处所宾语句中,地点上升到行为链上的界标位置,成为“能量传递”的对象(如图1c所示)。拿例(1a)来说,说话人把该事件概念化为:施事Stafford+动作walk+路径through+处所the Amazon,而这件事的新闻价值在于Stafford“历时859天徒步穿越亚马逊雨林”的惊人之举,因此多数报道*例(1a)出自http://www.telegraph.co.uk,也见于http://www.walkingtheamazon.com等网页。根据各新闻网页的文字报道,walk the Amazon是该事件描述所采用的一种主要方式,有的还把地点强调或细化为the full length of the Amazon river、the entire span of the Amazon或from the origin of the Amazon river to its mouth,烘托出目标实现的艰辛。使用了(例〈1a′〉)句式,把处所角色Amazon提升到受事位置,编码为事件的直接参与者,以凸显对目标的征服。后两句也是如此:前者侧重过程描写,后者凸显“跳过栅栏、爬上山峰”这些动作结果。

可见处所实现受事化的基本条件是:动作的目标及结果比过程凸显,受到说话人的特别关注;同时该过程可去精细化(despecified),即出现的动词一般为携带位移路径信息的方式和路径动词,如上述方式动词和ascend/cross/depart/descend/escape/leave/pass等路径动词(Levin 1993: 43)。另一种情况则见于置放类和去除类动词。如:

(2)a.Marysprayedpaintonthewall. a′.Marysprayedthewall. b.Henryclearedthedishesfromthetable.b′.Henryclearedthetable. c.Helenwipedthefingerprintsofthewall.c′.Helenwipedthewall.

例(2a)—(2c)为使动式(如图1b),侧重受事的位移描写,而例(2a′)—(2c′)则把处所提升为受事,凸显其结果“把墙壁喷刷了/桌子收拾了/墙面擦净了”,强调动作对处所的直接影响(如图1c)。使动式与结果式是由位移和结果阶段组成的两个相关构式(Goldberg 1995: 81),凸显后者时隐喻了处所的状态变化,使之呈现出结果的“受动性和渐成性”特征。

汉语里“吃食堂、飞上海、休礼拜六”等“动词+旁格宾语”结构都属于上述情况(郭继懋1999等)。孙天琦、李亚非(2010: 22)指出,“食堂”等属于“吃”的非核心论元,说话人凸显其信息结构的一种方式就是进行“旁格成分前景化和受事成分背景化的操作”,从而实现为宾语,以“充当对比焦点”。地点、源点、终点等“处所论元”可以“述题化为宾语”(袁毓林 2002: 18-21)。如:

(3)a. 老侯在江湖闯荡几十年。 a′. 老侯闯荡江湖几十年。 b. 他用小棍从鸟窝里掏鸟蛋。 c′. 他用小棍掏鸟窝。 c. 我们常常在食堂吃中饭。 b′. 中饭我们常常吃食堂。

从认知角度分析,其基本实现条件是:处所必须是这类谓词所携带并可激活的重要信息,其角色提升符合概念实体之间的高关联度;另外,其受事化反映出说话人对处所的关注和主观移情。在力动态世界里,处所可以受事化,但场景没有受事编码,这初步印证了认知语法的概念角色关联观:处所与典型参与者的概念联系紧密,而场景接近于事件观察者的位置,与施受参与者的概念关联度低,因而难以受事化(郭巍、王义娜 2011: 23)。

3.物质和心理世界的主语化表现

从事件的识解方式看,处所在力动态世界里可以受事化,但在动作层面难以成为射体。场景和处所的主语化主要形成于物质表征世界和心理感知世界,其辖域大小、抽象度和现实度各不相同。

3.1 物质世界的处所主语化

先来对比一下处所状语原型和“主-谓-宾”格式的处所主语化表达:

(4)a.Fourpeoplecansleepinmytent.a′.Mytentsleepsfour.b. 450peoplecansitintheauditorium.b′.Theauditoriumseats450people.c. 12employeescanliveinthedisusedcinema.

c′.Thedisusedcinemahouses12employees.

同样的客观场景,事体与处所都可成为注意的焦点,其基本前提是两者的图形/背景对比关系不显著。先来看其述谓表现,进入该句式的“sleep/seat/house”等不表达具体动作过程,“我的帐篷睡得下四个人/礼堂能坐450人/那间废弃的影院能住12位雇员”,标明了上述地点的容纳功能,其潜在的动态语义关系受到压制,时态为一般现在时,使用过去时(如: ?Mytentsleptfour)则与其静态语义产生冲突。类似的动词如carry/contain/feed/fit/hold/house/seat/serve/sleep/store/take/use等,都隐含“供用”之义,可用于“容器/内容”的静态关系描写(Levin 1993: 82)。再对比一下指称语成分,people/employee等虽然具有生命性、位移性等施事特征,一般会默认为话题,但施以数量定位致使其施动力和指称力减弱;而另一方面,处所名词可为定指编码,说明其所指的信息可及度相对较高(mytent>fourpeople等),易于说话人提取为射体。汉语里常见这类表达,如:

(5)a. 十个人吃一锅饭。 a′. 一锅饭吃十个人。 b. 矮个站前边,高个站后边。 b′. 前边站矮个,后边站高个。 c. 主席团坐(在)台上。 c′. 台上坐着主席团。

沈家煊(1999: 212-213)将其互换条件分析为“施受对立的模糊”,如例(5a)是数量分配,例(5b)是位置分配,施事或受事都不典型,“吃、站”等动作意义模糊;例(5c)施受含义更弱,对比关系不显著,可换为“有、是、在”等存在状态表达,接近于处所的静态描写。根据认知语法的概念角色关联观,参与一个事件的不同语义角色在认知地位上的接近度是:施事>受事>与事>领事/处所/工具(显著度从左到右依次递减),抽象为句法等级则是:主语>直接宾语>间接宾语>旁语,领事/处所/工具的典型句法成分都是旁语,其语义地位接近,可以互换。

另外,处所的动态描写也可实现主语化。例如:

(6)a.Thegardenisswarmingwithbees.b.Thestreetswereringingwithchurchbells.

c.Hisfacewasdrippingwithsweat.(Langacker 2008等)

swarm/drip/ring都是一元行为动词,但其施事却通过介词with表现出来,充当了工具角色(旁语),与施事主语形成鲜明对比(如Beesareswarminginthegarden)。以例(6a)为例:swarm动作是蜜蜂bees发出的,构式描写的却是thegarden这个地点的临时属性,动作层面和小句合成层面凸显的射体不一致。从述谓看,进入该构式的都是扩散类动词,如飞舞类的bustle/crawl/creep/throng、发光类的blaze/blink/shine、发声类的bang/beat/ring、物质扩散的drip/foam/ooze等和声音扩散的echo/sound/resound等(Dowty 2000: 115),动作没有明显的终止点。从指称语看:动作的射体bees/sweat/bells呈现非个体化和无定特征,偏于物质名词的编码特征,施动力不高;而处所名词thegarden/hisface/thestreets所指具体、明确,其信息可及性适于呈现为关系表达的出发点*对于第(6)组表达,Dowty(2000: 119-121)的分析是这类句子隐含“感知角色”(sensory-role),把处所刻画为感知印象的源头,可引申为隐喻或抽象表达,如His voice dripped with sarcasm,符合该句式的概念属性;而处所状语结构则主要表现外在情景的客观属性,引申表达受限,如: ?Sarcasm dripped from his voice。。

这两类结构表征的都是物质世界,其处所凸显伴随着施事成分的去精细化及其动作过程的去具体化,其典型表现是:“吃、站、坐”等“吃住”类动词和姿态类动词可省略或泛化为存在状态表达;“飞舞、回荡”等扩散类动词可表述事体的存在方式,使用进行体。所不同的是,汉语的处所表达往往带有“上/下/里/外”等方位词,如例(6)可对应于汉语的动态存现句“花园里飞舞着一群蜜蜂。/街上回荡着教堂的钟声。/他脸上淌满(着)汗水。”,位置编码具体且用法广泛;凸显结果状态时也可采用动态描写,如例(7)中的“跑了、滚下来、放了”:

(7)a.监狱里跑了一个犯人。 b.山顶上滚下来一块石头。 c.桌上放了一本书。

相应地,英语的存在状态表达则多编码为抽象场景(abstract setting),需在句首插入指示词There,在“当前话语空间”(current discourse space)对事体/处所的关系加以定位(郭巍、王义娜2011,2013)*由存现句的编码方式可见,英语的存现场景表达往往更为抽象。林文英(2009: 118)认为汉语的存现句类似于英语的处所宾语句,比如:Tall palm trees line the beach in the small islands of Sri Lanka。倾向于对应“斯里兰卡的小岛屿(上),到处耸立着高大的棕榈树”(而不是“高大的棕榈树耸立在斯里兰卡的小岛屿”)。其对应程度尚需实际语料的进一步验证。,如:Therearebeesswarminginthegarden,bees和thegarden的具体位置关系通过句首成分There得到定位,位于说话人的心理定位空间。

3.2 心理世界的场景主语化

场景一般外在于所述事件,位于说话人定位事件的背景空间(或非现实的心理空间)里,与动作及其参与者的关系非常疏离。这一外在性质符合句子射体作为起始点的有定性和“在当前话语空间中可及”的话语信息原则(Langacker 2006: 138, 1991: 354),可以作为观察者认知事件的一个高可及的起始点,表征辖域和抽象程度不同的3个等级:具体场景、心理场景或更为抽象的命题场景。如:

(8)a.Floridaexperiencesalotofhurricanes.b.Thistownhasseenalongseriesofpoliticalscandals.

c.Thelastfewdecadeshavewitnessedamazingscientificprogress.

这是一组具体的场景主语句(Langacker 2009: 118),表达experience、see和witness等感知事件。一般情况下,其典型参与者角色应为感事和引事(或致事),构成“感事-动词-引事”结构(如TheyexperiencedalotofhurricanesinFlorida),但上述事件并不出自某个(或某些)具体的感知主体,而是描写一般感知主体(generalized experiencer)均能感知到的事实,这类感事缺少个体特征,凸显度很低,容易在表现结构上去焦点化(defocused),甚至隐身于说话人的言语背景之中,没有编码表现。观察一下这类事件及其参与者的详略度变化,可以看到:这里的场景比一般化感事凸显,可以替代感事成为感知事件的起点,与感事所引领的动词形成新的匹配关系。场景主语化是说话人在概念化过程中转喻运用的结果,“场景”作为定位空间可以协同激活同样位于言语场景中的目标“感事”,进而指向所述的感知事件本身。从概念凸显的角度看,这是一类以“整体指代部分”(whole-for-part)的指称转喻,常见于新闻报道(比如“巴黎震惊了。/俄罗斯这次非常小心。”等等,以国家或其首都名称来指代其政府或人民),反映了说话人对感知事件的客观表达需要(和话语的简约表达需要)。

英语还常见非人称代词It的抽象场景表达,如例(9)里behot是表达经验感知的谓语,其主语可以是具体感事,也可是感知或抽象场景,充当射体的优先顺序为:感事>感知场景>抽象的意识场域,即抽象场景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取代具体感事而得到凸显。如图2所示(Langacker 2009: 143):

(9)a.I’mhothereinCalifornia.b.Californiaishot.c.It’shotinCalifornia.

a.感事主语

b.场景主语

c.抽象场景主语

图2a—2c都含有3个要素和两个关系过程,即感事E、感知体验所触及的意识场域 F(虚线框)和外在场景(实线框)等要素,和场景/感事之间的致使关系(双线箭头)以及对该场景的感知体验hot(虚线箭头)。如果得此体验的感事非常具体、明确,那么该感事会作为说话人的观察点得到凸显(见图2a,粗体表示凸显),天气和心理等致事因素自然会隐含于环境之中,如(9a)。而如果描写的不是某个个体的具体体验,感事则无法成为注意的焦点,得到凸显的就可能是引发此感觉的空间场景California(见图2b、例〈9b〉)或产生该感知体验的意识场域 F(见图2c、例〈9c〉),英语采用非人称策略It。这后两句都隐含着一般化感事,可广义理解为(抽象)场景对感事的转喻表达(Langacker 2009: 143-144),感事及其体验背景化。

除感知谓词外,表达情感或命题态度的认识或评价谓词也可以触发感知主体或其意识场域。在不表达个体感知时,突出抽象的命题场域,把意识的直接辖域作为领悟其表征内容的起点,为认知主体与目标体验之间的心理联系提供一条可及性认知通道(Langacker 2009: 135-146)。以评价谓词easy/difficult(“容易/难”)为例:

(10)a.Itcanbeverydifficultforparentstostandback.

b.Itiseasytoseewhyagirlmightcometothisconclusion.

c.如果光看表面现象,往往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d.不难发现,在当代的文化评论中,批判理论的踪迹随处可见。

意识具有空间性,对命题事件进行“难易”评价时,说话人倾向于构建其参照场域,引入命题事件,英语编码为非人称It(例〈10a〉—〈10b〉),汉语则对应于无主句(例〈10c〉—〈10d〉)。从观察视角出发,进行命题事件评价时说话人一般不希望主观介入,那么把一般感事所领悟的非现实场景作为当前话语空间的可及信息加以凸显,就成为客观表达的常用话语策略。这些成分位于言语双方的言语情境(ground)里,是观察该事件的最大辖域,与所述命题形成认识上的控制关系,可引导受话人搭建对命题知识的获取通道,并“把判断的来源直接归因于各种已有的环境因素”(Langacker 2008: 451)。抽象场景凸显反映了心理感知世界的角色关系建构①在认知语法框架下,Langacker (1991, 2008等)把There和It所标示的场景都列为抽象场景,并区别为“基本现实区域”和“经过阐释的现实区域”(a region of basic reality/a region of elaborated reality),前者由位于物理空间的物体组成,其存在与否可由此得到质疑或评估;后者则指向命题事件,得到认识或评估的是经过阐释的现实区域。两者都可对应于法语的Il,指代现实和非现实空间,(Achard 2015)在汉语里则倾向于具体场景编码和非现实的无主句。对比角度的分析已另文论证。。

4.场所的凸显层级

综上所述,场景和处所等空间成分的凸显策略与其所处的概念层级密切相关。在认知语法的分析框架下,场景和处所是观察事件的最大辖域与直接辖域,句首的空间成分可带有领属和时间属性,适合充当场景或抽象场景,作为构筑整个述谓关系的自然起始点;而句内的空间成分则等级较低,一般位于前者的辖域内(Huumo 1996; 王义娜 2012等)。我们把场景和处所看作一个连续统,基于其辖域范围和抽象程度加以区分。置于事件的观察模型里,其凸显地位的获得不仅与其原型语义及其定位事体的概念关联度相关,同时也反映出说话人所采用的观察视角及其特定的表达需要。

从事件的概念化方式看,我们的感知经验主要来源于3个概念世界:行动、动力和因果关系等组成的力动态世界,承载人类感知情感与思维的内在心理世界,与反映外在实体的存在状态和关系变化的外在物质世界(Radden & Dirven 2007: 272等)。事件所表征的概念世界不同,认知主体作为观察者所发挥的作用不同,其场景凸显的编码表现也不同。从事件及其参与者的表征看,处所与事件的焦点参与者概念联系紧密,在述谓过程去精细化时可受事化或主语化,与力动态世界的能量传递或物质世界的行为状态化一致;场景与作为观察者的感知主体关联紧密,容易替代一般化感事,主语化为感事的转喻编码,是心理世界里感事行为非人称化的结果。

场景/处所凸显不是某种语言里特有或孤立的语言现象,本文从场所的凸显层级出发,以处所为原型范畴,把时空场景和抽象场景等概念纳入其中,讨论了位于不同现实层面的场所凸显类型,希望这一讨论可为不同语言的异同表现提供新的观察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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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任凤梅)

通讯地址: 100191 北京市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外国语学院

本文系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NCET-10-0036)和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项目“英汉场景编码的句式与篇章语义研究”(10YJA740092)的成果之一。

H043

A

2095-5723(2015)03-0003-07

2015-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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