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成,王雪莹
(东北财经大学 a.公共管理学院; b.公共组织与人力资源管理研究中心,辽宁大连 116025)
东北地区劳动力逆城市化流动配置问题
赵秋成a,b,王雪莹a
(东北财经大学 a.公共管理学院; b.公共组织与人力资源管理研究中心,辽宁大连 116025)
回顾以往文献,对1990年代中期以来东北地区劳动力逆城市化配置现象进行实证研究和经验分析。阐释模型设定、变量说明与数据来源,从地区层面和分省两方面对回归结果进行初步和进一步经验分析。得出结论与政策启示为从整个地区看,东北地区劳动力逆城市化配置现象与其市场化进程相对缓慢、人口城市化步伐与就业实现严重脱节、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快速增加以及城镇持续高失业率有着密切联系;从分省层面看,人口城市化与乡-城转移劳动者的稳定就业相分离以及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增加、就业条件改善等有着密切关系。
劳动力;逆城市化;流动配置;东北地区
劳动力随着人口城市化由农村向城市部门流动配置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常态,中国近几十年的发展①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中期,中国一度出现劳动力由城市向农村流动配置现象,即大量城市知识青年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及一部分城镇劳动者“补充”到农村从事农业生产,然而,这种现象主要由当时的粮食供求矛盾和极“左”思想对政府决策和宏观政策的影响导致,并非市场自发配置资源之结果。和世界各国的经验已基本证实这一结论。考察人口城市化与城镇或乡村就业比重间的关系,可以发现,在中国人口城市化率由1978年的17.92%提高到2013年的53.73%的同时,城镇就业比重也由23.69%提高至49.68%,乡村就业比重则从76.31%下降到50.32%,人口城市化率与城镇就业比重的相关系数高达0.9789,呈显著正向相关关系;而且,分区域②这里按地理学的自然区划法和《中国统计年鉴》的划分标准,将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分为“华北地区”、“东北地区”、“华东地区”、“中南华南地区”、“西南地区”和“西北地区”六大区域。其中,“华北地区”包括京、津、冀、晋和蒙,“东北地区”包括辽、吉、黑,“华东地区”包括沪、苏、浙、皖、闽、赣、鲁,“中南华南区”包括豫、鄂、湘、粤、桂、琼,“西南地区”包括渝、川、黔、滇、藏,“西北地区”包括陕、甘、青、宁、新。考察发现,华北区、华东区、中南华南区、西南区和西北区的劳动力乡-城流动配置趋势与人口城市化趋势基本一致,然而,东北地区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则出现了劳动力逆人口城市化向农村部门流动配置现象[1]:在人口城市化率保持升势的同时,城镇就业比重则由1995年的57.02%下降到2006年的39.12%,2013年虽回复到46.11%,但降幅仍高达10.91个百分点(见图1),此问题值得关注。
图1 1991年以来东北地区城镇就业比重与人口城市化率变动关系
数据来源: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整理、计算。
城镇或乡村就业比重的升降是劳动力在部门间流动配置结果的具体体现,而劳动力流动配置通常受经济、社会和制度等多方面因素影响。Lewis[2]及Fei & Rains[3]对二元经济下劳动力跨部门(从农村部门向城市部门,或从农业部门向工业部门)流动配置的研究指出,劳动生产率和劳动者收入差距以及现代部门持续追加投资是引发劳动力跨部门和产业流动的主要动因。Todaro[4]则指出,现实中,农村和城市劳动力富余或失业现象往往并存,城市高失业率因预示着农村迁移者在城市就业机会的减少而抑制农村劳动力向城市流动,不过,由于劳动者的迁移决策通常是在对城乡工资差距和城市就业机会进行预期和对迁移成本进行考量基础上作出的,因此,只有觉得有利可图,农村劳动者才会向城市迁移。他认为,预期的城乡收入差距和城市失业率是劳动力乡-城流动的动因。Bowden[5]研究了影响澳大利亚劳动力流动的因素,认为市场需求和失业率对劳动力流动具有重要影响。Boeri & Terrel[6]把转型国家劳动力跨部门流动归因于体制转变,认为计划经济体制下就业主要集中于国有重工业部门,而在体制转型过程中,因劳动力流动范围扩大、机会增多,因此大量就业在市场力作用下从国有重工业部门流向小型私营部门。Finney & Kohlhase[7]研究了城市化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认为城市劳动力市场上择业人口过密会阻碍劳动力的乡-城流动,而城市较高的教育水平则对劳动力流动有正向作用。
对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东北地区出现的城镇就业比重降低现象,王德文、王美艳等[8]认为与该地区国有大中型重工业企业较多、市场化程度较低,以及重工业部门和资本密集型产业中资本(包括中间投入)大量替代劳动等有关;赖德胜、孟大虎[9]则将上述结果归因于资源依赖型、重工业偏向型的产业结构和既定的体制环境所造就的东北地区人力资本的专用性,他们指出,人力资本的专用性会导致劳动者的外部市场适应能力变差,因此,在体制变化及资源日趋枯竭和重工业部门增长乏力的情况下,这些劳动者很难从主要劳动力市场顺利流转到次要劳动力市场,从而形成失业;周勤、吴利华[10]则强调就业初始结构对就业演变路径的决定作用,认为东北地区较高的工业化水平决定了该区域工业对就业增长波动的影响作用,制造业和采掘业竞争力快速衰退是东北地区城镇就业迅速减少的重要致因。
综上可见,劳动力乡-城流动配置影响因素和东北地区城镇就业影响因素均具复杂性,这就需要从多方面着手来甄别到底是哪些因素导致了东北地区劳动力逆城市化配置这一结果。
1.模型设定
本文的目的在于探讨东北地区为什么会出现劳动力逆人口城市化流动配置现象,亦即研究哪些因素对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东北地区劳动力城乡配置产生了影响。为更好地揭示这一问题,本文以非国有企业资产率、人口城市化率、工业化率、城镇失业率、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和城乡收入比,分别代表体制变革(或市场化进程)、城市化、产业结构调整、城镇失业、农村投资增加和城乡收入差距,通过建立如下计量模型从东北地区整体及辽、吉、黑三省分省层面来研究上述因素对城镇就业的影响:
URBEMt=β1MARKRt+β2URBRt+β3INDRt+β4UNEMPt+β5INVAGt+β6UIRIRt+εt
式中:URBEM表示城镇就业比重;MARKR为非国有企业资产率;URBR为人口城市化率;INDR为工业化率;UNEMP为城镇失业率;INVAG为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取自然对数;UIRIR为城乡收入比;β为回归系数;ε为随机误差。
2.变量说明和资料来源
在这里,非国有企业资产率是一定时期某地区非国有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总资产占该地区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总资产的比重。通常,非国有企业资产率越高,说明该地区的市场化进程越快;反之,则市场化进程越慢。非国有企业资产率由(1-国有工业企业资产率)得到,它可侧面反映一定区域的市场化进程。在计算国有企业资产率时,1991—1997年使用的是“地区国有独立核算工业企业”和“地区独立核算工业企业”的总资产*总资产,即资产总计,是指企业拥有或控制的能以货币计量的经济资源,包括各种财产、债权和其他权利,具体包括流动资产、固定资产、长期投资、无形资产、递延资产、负债合计和所有者权益合计等。数据,1998年及之后使用的是“地区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和“地区全部国有及规模以上非国有工业企业”的总资产数据。
工业化率是区域工业化水平的重要体现,因缺乏地区层面的城镇第三产业产值统计资料,因此,这里用工业化率来侧面反映区域产业结构调整情况。
城镇就业比重是指一定时期城镇从业人口占社会从业人口(城镇从业人口+农村从业人口)的百分比。城镇失业率则指一定时期城镇失业人口占城镇经济活动人口(失业人口+就业人口)的比重。城镇失业率与城镇登记失业率是两个虽有联系却截然不同的概念。在中国,城镇登记失业率是一个存在较大缺陷的统计指标,其主要问题在于其对城镇失业人口统计的不全面、不完善,因此颇为学术界所诟病;而城镇失业率则从较大程度上修正了城镇登记失业率在失业人口统计上的不足,从而使失业人口统计更贴近实际,对此,笔者早有探讨[11],这里不再赘述。在计算城镇失业率时,城镇失业人口由上一期末的失业人口加上本期末失业(含下岗)人口,减去本期失业(含下岗)人口中再就业人口计算得到,它可从一定程度上解决城镇登记失业人口因未包含那些虽失业却未在就业管理部门登记的人可能带来的失业率偏低问题,比城镇登记失业率更能客观反映城镇实际失业水平。对于只提供了城镇登记失业人数的年份,本文则对当年城镇登记失业率进行了简单修正,使之更贴近实际情况。
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可反映投资变动,特别是农村基础设施及乡镇企业和农村私营经济发展等对吸纳和配置劳动力的影响。考虑到量纲可能给回归结果带来的影响,本文对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取自然对数。城乡收入比是一定时期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的比值,可反映城乡收入的相对差距。
本文使用数据来自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和辽、吉、黑三省统计年鉴,数据时段为1991—2013年。
1.地区层面的回归结果及分析
在模型1基础上,通过依次剔除模型中无法通过t检验的变量(按t统计量的p值由高到低的顺序逐次删除)——工业化率(INDR)和城镇失业率(UNEMP)后,得到表2的模型2。与模型1相比,模型2的R2略有降低,adjR2则有所提高,F值则显著增大,而且,单位根的ADF检验结果表明,回归模型的误差序列在5%的水平下是平稳的,由此说明模型2是平衡、可靠的。
模型2的回归结果表明,非国有企业资产率对城镇就业比重具有显著正效应,而人口城市化率、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和城乡收入比则具有显著负效应,而且,非国有企业资产率、人口城市化率和农村固定资产投资的影响具有较高稳定性。非国有企业资产率的高低、升降,是一定时期非国有经济发展状况和态势的具体体现。由于非国有经济特别是私营企业在现代社会经济中对就业发挥着越来越重要作用[12-13],非国有企业资产率的升降通常意味着非国有经济特别是私营经济发展的良莠,会直接影响劳动力需求,进而影响城镇就业数量和就业比重。人口城市化率对城镇就业比重的负向影响,一方面再现了考察期内东北地区劳动力逆城市化流动配置的客观性,另一方面也揭示出20世纪90年代以来东北地区的人口城市化很可能不是就业带动或促进型的,而是带有浓重的行政和政策干预的痕迹,其中最突出的表现是基于政府行政政绩和土地财政取向的外延式、粗放式城市扩张,致使一批又一批农村人口“被城市”。由于这种城市化的社会经济基础不够牢靠,因此,大量失地“农转居”人口往往面临着“既失地,又失业”的窘境,有的则因其知识技能不符合或不能满足城市劳动力市场需要,“进城”后仍被迫在农业部门或产业就业,“人进城,业未进城”,出现了严重的“人-岗”城乡分离*这里指一些农村劳动者,特别是失地“农转居”人口虽然人进了城,由农村居民变为城镇居民,却因无法在城镇就业而只能从事农业或在农村就业,难以实现“人-岗”合一的现象。现象,一定程度地背离了产业带动就业、就业促使劳动力乡-城转移配置的一般规律,既造成了“城转居”人口的贫困、失业,也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城市社会的健康和可持续发展。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和城乡收入比对城市就业比重的负效应与东北地区的情况是吻合的。统计资料显示,东北地区按当年价计算的农村固定资产投资从1991年的不到70亿元增加到2013年900亿元,农村固定资产投资的增加,在推动农村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对农村产业和劳动力需求起到了强力带动作用,有助于农村劳动者就地、就近就业,进而从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农村劳动力的乡-城流动,从而影响城市就业的增加和就业比重升高;城乡收入比对城镇就业比重具有负效应的回归结果虽然与人们对二者间关系的一般认知相悖[14],然而,应看到的是,虽然较高的城乡收入比通常对农村劳动力的乡-城流动具有推动作用,不过,这种推动作用能否正常发挥,往往还要视农村经济对劳动力的需求状况、劳动者进城后的就业概率、收入水平,以及进城劳动者的生活和心理成本等的高低而定[15]。随着20世纪90年代特别是21世纪以来国家对“三农”问题的重视及一系列支农、惠农和农地保护、耕地拓垦鼓励政策的陆续出台,在东北地区城镇失业率长期居高不下情况下,较高的城乡收入比难以对城镇就业比重起到提升作用,甚至产生了一定的负效应也就不足为奇。
表1 东北地区及分省时序数据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2 东北地区及分省数据的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和5%水平下显著。
2.分省的回归结果及分析
表1第4~9列给出了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各自变量时序数据的均值和标准差。从分省各变量时序数据的统计特征看,除非国有企业资产率和城镇失业率的变异系数值较大外,三省其余指标的变异系数均小于0.3,呈现出较高的集中度。对自变量的相关分析表明,分省数据变量间也存在共线性问题。
从对分省时序数据分别回归的结果(表2的模型3、模型5和模型7)看,模型的R2虽然均较高,F值也较显著,但有些变量无法通过t检验,有的变量的膨胀因子甚至远大于10。通过依次删除模型3中无法通过t检验的变量——非国有企业资产率、工业化率、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和城乡收入比,模型5中无法通过t检验的变量——城乡收入比、工业化率、城镇失业率和非国有企业资产率,以及模型7中的变量工业化率和城镇失业率,可以得到表2的模型4、模型6和模型8。删除无法通过t检验的变量后,模型不仅消除了共线性问题,而且单位根ADF检验结果表明,回归模型4、模型6和模型8的误差序列在5%水平下均显著,说明上述回归模型具有平稳性、可靠性。
模型4的回归结果表明,人口城市化率和城镇失业率对城镇就业比重均具负向作用。通过考察不难看到,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辽宁省的人口城市化率长期保持升高态势,2013年辽宁省人口城市化率已达66.45%,在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中居第5位,高出同期全国平均水平12.72个百分点,而受体制转型、国有经济不景气及采掘业和传统制造业等萎缩的影响,辽宁省城镇就业人数则从20世纪90年代初的1100多万人锐减至2000年左右的850万人,减幅近1/4,可见,快速的城市化并未换来城镇就业增加,城市就业人数和比重甚至呈现明显降势,这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城镇持续高失业率的存在。统计资料显示,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辽宁省城镇失业率长期保持在两位数水平,最高时接近18%(2001年为17.62%),虽然近些年来出现了较大幅度下降,但目前粗略估计的城镇失业率仍在9%左右,这种持续较高的城镇失业率既直接减少了城镇就业人数,降低了城镇就业比重*通常来讲,目前我国的就业人数统计一般是在城镇户籍人口和常住人口范围内进行的,而短期内户籍人口和常住人口中的经济活动人口(就业人口+失业人口)规模是相对稳定的,这种情况下,较高的城镇失业率将意味着有较多的经济活动人口处于失业而非就业状态,进而影响城镇就业人口数量和城镇就业比重。,也从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农村劳动力的乡-城流动配置。
模型6的回归结果表明,人口城市化率和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对吉林省城镇就业比重均具显著负效应,人口城市化率每升高1%,城镇就业比重大约降低2.9个百分点,而农村固定资产投资每提高1%,城镇就业比重将减少0.10%。吉林是一个农业资源比较丰富的省份,随着20世纪90年代以来吉林对农村和农业投入的加大,农村人均耕地拥有量由20世纪90年代初的不足4.2亩迅速提高到2008年的6.5亩以上,农村和农业的经济收益率得到显著改善,而在城镇失业率走高且持续不降的情况下,农村劳动力选择就地、就近就业也就成为必然,这无疑从一定程度上对城镇就业比重起到了抑制甚至降低作用。
模型8表明,非国有企业资产率对黑龙江省城镇就业比重具有正效应,而人口城市化率、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和城乡收入比则具负效应。与吉林相似,黑龙江也是一个农业资源非常丰富的省份,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以及农村人口相对减少,农村人均耕地拥有量由20世纪90年代初的7.4亩左右增加到2008年10.5亩,与此同时,农村固定资产投资额则比20世纪90年代初增加了10倍以上。相对丰富的耕地资源、不断增加的农村投资和一系列支农、惠农政策的出台,对稳定和促进农村就业起到了促进作用,反过来,则对城镇就业及其比重提高具负面影响。而与农村就业条件不断良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国有和集体企业大量挤出就业的同时,因城镇非国有经济未得到有效培育和发展(1997年后黑龙江省的非国有企业资产率不升反降,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2007年),无法担负起转移和吸纳大量城镇下岗失业人员再就业的重任,在这种情况下,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城镇就业比重呈现逆城市化变动趋势也就容易理解了。
东北是我国传统老工业基地,也是国有重化工业企业比较集中的地区之一。计划经济时期建立并得以巩固的以重化工业为主导、以国有企业为主体的经济运行模式,曾经在支撑城镇经济发展、安置城镇劳动者就业中发挥过巨大作用,并有力推动了当时东北地区的人口城市化进程,使东北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人口城市化水平长期居全国前列。而计划经济时期国家统包统配的就业安置模式,在将城镇劳动者长期固定于某一企业及某一工种岗位的同时,也使他们形成了结构相对单一且专用性较强的人力资本[9]。随着20世纪90年代以来经济体制转型,特别是国有企业改制、改革,原有的靠政府指令配置资源和劳动力的体制和机制逐渐发生变化,加之90年代中期后东北地区一些资源型城市陆续陷入资源枯竭困局,长期主导和支撑城镇经济发展的传统工业部门——采掘业和传统制造业快速衰退,大批国有和集体企业相继被兼并或破产、倒闭。在传统工业部门衰退、国有和集体企业迅速减少过程中,虽然非国有经济部门特别是私营经济在推动经济增长、吸纳就业中的作用在不断强化,然而,由于东北地区非国有经济特别是私营经济的发展基础相对薄弱,因此,在城镇失业人口、城镇新增劳动者和农民工三股力量共同作用下,城镇非国有经济部门呈现出明显的吸纳就业能力不足问题,在城镇人口持续增加、人口城市化率不断提高的同时,城镇就业人口不增反减,从1995年的2760.2万人快速减少到2003年的1906.9万人,2004年后虽逐年增加,但到2010年时东北地区的城镇就业人口仍比1995年时少461.8万人,城镇就业人口比重则低了13.08个百分点,直到2013年城镇就业人口才重新回复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水平。综上不难看出,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东北地区城镇就业人口的减少,实际上是与传统工业部门萎缩、城镇国有和集体企业职工大量失业,以及非国有经济特别是私营经济因未得到充分培育和发展而无法担负起吸纳城镇失业的重任联系在一起的,而城镇人口持续增加背景下的城镇就业人口相对减少则从一定程度上表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东北地区城镇就业并未对城镇人口和人口城市化产生明显拉升作用,即是说,东北地区人口城市化率升高实际是由城镇就业之外的因素导致的,城镇就业非但不是东北地区人口城市化率升高的动因,而且还可能对东北地区农村劳动力向城镇流动产生了一定阻滞作用。研究表明,目前东北地区的第三产业和非国有经济特别是私营经济仍然具有较大的就业潜力可挖[1]。统计资料显示,2012年东北地区城镇非国有经济从业人口1833.38万人,其中私营部门为617.1万人,占城镇从业人数的比重分别为69.20%和23.29%,比1993年分别提高了60.13个和22.48个百分点,但仍比江、浙、粤等国内市场经济较发达地区低17.31个和13.27个百分点以上,见表3。第三产业特别是非国有经济的吸纳就业潜力依然很大。
表3 2012年东北地区非国有经济就业和私营企业就业与国内发达地区比较%
数据来源: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2013)。
综上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从整个地区看,东北地区劳动力逆城市化配置现象与其市场化进程相对缓慢(表现为非国有企业资产率提高缓慢)、人口城市化步伐与就业实现严重脱节,以及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快速增加有关,同时也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的城镇持续高失业率有着密切联系(虽然区域总体的回归结果并不显著)。相对缓慢的市场化进程,极大影响了城镇非国有经济特别是私营经济的成长和发展,使传统工业部门衰退、国有和集体经济萎缩过程中挤出的城镇失业职工和城镇新增劳动力无法得到妥善安置;城市化是一项全局性的战略目标,也是一项系统化工程,“重人口城市化,轻乡-城转移人口的生产方式转变”,导致一些乡-城转移人口虽然人进了城,但“业”却难以进城,无法在城市站稳脚跟,与此同时,持续较高的城镇失业率,在减少城镇就业人口数量的同时,也对农村劳动力的乡-城流动产生了负面影响,从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农村劳动力的乡-城流动*城镇失业率对城镇就业比重的显著影响虽未在表2的回归模型中得到验证,但其对城镇就业的直接负向作用则在模型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证实(见表2中模型1、模型3、模型4、模型5和模型7)。;而持续增加的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则在带来农村基础设施及生产和生活条件改善、促进农村非农产业发展的同时,有效增加了农村的劳动力需求,促进了农村劳动力的就近、就地转移就业。
(2)从分省层面看,虽然东北三省劳动力逆城市化流动配置的影响因素有所差异,但综合分析可以发现,人口城市化与乡-城转移劳动者的稳定就业相分离以及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增加、就业条件改善等有着密切关系,这其中,虽然城镇失业率的负向作用在吉林和黑龙江并不显著,但其对城镇就业人数和比重的降低作用以及对农村劳动力乡-城流动配置的阻碍作用仍然不容忽视。
东北地区劳动力逆城市化流动配置现象是该地区人口城市化持续推进过程中城镇经济吸纳就业乏力的具体体现,它揭示了市场化过程中以采掘业和传统制造业为主导的产业结构及以国有和集体经济为主体的所有制结构的变化、调整对劳动力乡-城流动配置的影响[16]。一般而言,城镇就业特别是稳定就业是劳动者及其家庭由农村转入城镇并最终实现人口城市化的必要前提,而与难以在城镇实现稳定就业相伴随的则是城镇新进入人口的经济基础的不牢靠,这一方面会造就更多城镇贫困人口,进而给社会保障带来越来越大压力,影响社会安定,另一方面则会导致“虚假城市化”,因此,要转变劳动力逆城市化流动配置可能给城市健康发展带来的不良影响:一是应转变片面追求人口城市化水平的观念和做法,尊重城市化的一般规律,坚持以市场为导向,走以产业和经济发展带动就业、以就业拉动人口城市化的城市化可持续发展道路;二是通过改革体制和机制、优化政策和人文环境,引导和大力扶持非国有经济特别是私营经济做实、做强、做大,以私营企业的遍地开花式发展来推动城镇就业,确保城市化的质量;三是在建立城乡一体化劳动力市场的同时,加大对新进劳动力人口(包括农民工、失地农民及大、中专毕业生等)的培训及政策支持力度,一方面完善中、高等职业技术教育体系,另一方面推进职业技术技能培训的制度化、规范化和常态化,为城市现有劳动者及新进劳动力人口成功就业提供必要平台,以创业和就业带动人口城市化健康发展;四是建立和完善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配套法规、政策,平衡推进“村委会”转“城居会”工作,修改和调整新建城市社区工作委员会的管理权限和组织机构,明确其岗位职责,同时建立和完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资源和资产的有效流转和公平分配制度,切实将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工作落实、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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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9
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重点项目(L12ASH002)
赵秋成(1966-),男,博士,教授;E-mail:zwzhao_008@163.com
1671-7031(2015)02-0010-07
F249.273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