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当代考古学理论几个问题的探讨
——由《考古研究的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引起的思考

2015-03-13 03:31潘文娟浙江艺术职业学院310053
大众文艺 2015年10期
关键词:考古学考古理论

潘文娟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 310053)

关于当代考古学理论几个问题的探讨
——由《考古研究的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引起的思考

潘文娟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 310053)

中国考古学起步较晚,考古学理论和方法的研究,无论是站在国际的角度上,还是和国内其他古老成熟的学科理论相比,都算是较为年轻的学科,并正处于成长当中。迫于考古学理论和方法发展的需要,当下考古学理论和方法受到学者越来越多的关注。本文就几个问题探讨考古学理论和方法的发展,即通过系统梳理考古学理论发展的历程,分析地层学和类型学的发展前景,考古学的新发展——自然科学的运用,理性主义的研究态度,结合我国考古学的研究目的,对我国考古学理论和方法的发展趋势作初步的探讨和把握。

考古学理论;理性主义;研究目的

考古学是一门比较年轻的学科,相比于其他古老成熟的学科,正处于成长当中。随着考古发掘材料的不断积累和研究的深入,考古学理论方法亦迫切需要得到同步发展,任何一门学科都需要理论与方法的指引,考古学也不例外,忽视考古学理论方法的探索和提高,必然使材料的释读缺乏深度和广度,同时更会影响到对一些重大历史性问题的科学探讨和分析。目前关于中国考古学理论与方法已有一定程度的建树,学术界就21世纪考古学要如何发展十分关注,对目前的考古学理论与方法学者们开始反思,陈淳先生提出采用实证主义方法,通过逻辑推理的理性主义获的真知,这种异于已占主流地位的传统考古学理论的新方法是否值得采用,值得慎重对待,首先回顾我国考古学理论的发展历程。

一、考古学理论发展历程

我国考古学理论大致可以划分为传统考古学和新考古学两大阶段。

传统考古学阶段主要依赖于地层学和类型学。19世纪后半叶舍利曼运用地层学发掘特洛伊古城,使得地层学得到普遍认同和应用。瑞典人蒙特留斯又系统的概括了类型学,至此,世界各地纷纷运用类型学和地层学进行科学发掘并建立考古学文化序列。地层学和类型学的引入,给我国考古学注入了新的血液,由金石学走向田野的考古学家,通过对地层年代清晰的陶器、房屋、墓葬等一系列材料进行排列型式以及特征组合的变化来推断人们的迁徙、文化的传播和进化等,逐步建立考古学文化序列。这一时期考古学的主要任务是从事历史探究和编制文化年表工作,但由于我国遵循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解释社会发展规律的理论,人们在较大程度上对材料机械的理解以及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实际的考古学目标是“研究人类古代的物质生产能力、精神生活、社会关系等状况的这种考古学文化总貌的目标,被缩小为主要是探索人们往昔生活中的物质生产能力”。

传统考古学这种较低层次的理论理解,随着考古研究的深入和需要,逐渐暴露其弊端和应用范围的局限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导致错误的结论。例如,传统考古学家根据地层学原理,一直认为冶金术和巨石建筑是从近东传到欧洲。事实上,通过放射性碳14年代的测定,西班牙、法国和英国的巨石建筑的历史比地中海东岸的建筑还要古老,因此西欧的巨石建筑是独立发展的。另一方面,传统考古学理论的支柱之一类型学,认为对出土器物进行分型分式的排列对比,可以反映一个地方文化的发展特征和脉络,如研究陶器所在地层的顺序,上层包含的陶器类型不同于中层的陶器,而中层的陶器又不同于下层的陶器,就会得出结论,若干种不同的文化曾在不同时期占有同一地区,从而忽视了横向的比较研究,保留在地层的考古材仅仅能反映人类社会的一个方面,因而我们要合理全面的考虑各种因素,否则便无法解决一些问题。总而言之,传统考古学这种释读材料的方法,在考古学的研究中弊端越来越明显。

新考古学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学者研究分工越来越细,现代测年技术,环境考古、动植物考古、聚落考古,考古勘探、食性分析、物质结构与成份分析,DNA分析等大量自然科学技术手段广泛的应用在考古研究,一方面其他学科要从考古发掘的材料中获得更多的信息,另一方面科学技术的应用开辟考古研究的新天地,为探索许多难以解决的难题提供了新的研究手段和方法。此时考古学理论的多样化,还使得古人类学、旧石器文化的分布、新石器时代、原始聚落形态和埋葬习俗、中国文明的起源、夏文化的探索等方面取得了重大成果。这一时期夏鼐考古学文化定名问题,苏秉琦区系类型学,古国—方国(王国)—帝国,俞伟超,张忠培,张光直,李学勤,栾丰实等等都对中国考古学理论做出很大的贡献。本文以苏秉琦先生为例。

苏秉琦先生在《关于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问题》一文中,对中国新石器文化及部分青铜文化,做了全局性的归纳和区系类型划分,分为六大区系:陕豫晋邻境地区;山东及邻省一部分地区;湖北和邻近地区;长江下游地区;以鄱阳湖——珠江三角洲为中轴的南方地区;以长城地带为重心的北方地区。1这一理论对历史考古界根深蒂固的中原中心、汉族中心、王朝中心的传统思维定势提出了挑战,冲垮了长期占主导地位的中国大一统观念指导下形成的黄河流域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其他地区文化落后,只是中原文化的影响下才得以发展的。随后,苏秉琦先生把属于方法论的区系类型理论和课题取向的古文化、古城、古国结合起来,提出了一系列回应西方考古学大理论的考古命题,呼吁把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理论转化为实践的中间环节,作为当前田野考古工作的重点或重大课题。21991年,苏秉琦先生又在《迎接中国考古学的新世纪》访谈录中,进一步认为古国、方国、帝国是国家形态发展的三部曲,中国国家的形成过程有北方原生型、中原次生型和草原续生型三种模式,还主张把考古学同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真正结合在一起,建立去考古学研究中“中国学派”,苏先生强调考古学的根本任务是“修国史、写续编”。

这一时期中国考古学理论取得了突出的成就,超越了地层学和类型学对材料的解读,超越了遗址遗物的叙述,进入对社群的分析、行为的重建和社会形成的分析,某种程度上,考古研究已经不仅仅停留在材料的描述和罗列上,透过现象看本质,在材料研究的基础上分析物质文化背后的动因,解读材料背后的how和why,相信随着学科的发展和成熟,这方面的研究会越加的深入。

二、考古学研究的目的

从中国考古学理论发展历程,可以清晰的看出考古学的发展趋势,我国考古学仍旧从属于历史学,这一根本性质决定了考古学的地位和研究目的,另一方面,我国长期的治学方法,也影响了考古学理论与方法的发展,因此,考古学理论与方法是否要一改以往的传统,采用西方全新的逻辑推理的实证主义方法,需要我们仔细分析。

1.历史学的考古学。考古学的前身是古物学和金石学,金石学一直致力于编著佚书和订正史籍,到了清代,金石学的研究范围虽然扩大到古器物学,但仍没有能发展成一门独立的学科,直到近代田野考古方法的引入,但我国史学的至尊地位使得考古学在引入中国后便处于从属的地位,中国传统编年学和探索本民族历史根源的需要,考古学演变为历史学的延伸。

2.年代学的考古学。中国考古学从一开始便担负起了古史重建的使命。正如杜正胜所指出:“自傅斯年接举古史重建,李济以考古学来实践,历经夏鼐、苏秉琦前后70年,中国科学考古皆以重建历史为基调”。考古学研究目的在于尽可能全面的复原历史,特别是没有文字记载主要依赖考古学的史前史,探讨历史发展的规律,更好地认识、了解人类自身,显然,中国考古学对编年历史学和古史重建作出了巨大贡献。

3.史料学的考古学。我国拥有丰富的史前文化遗址和浩如烟海的历史典籍,是任何一个国家无可比拟的,出土了大量的古代文书,如甲骨文、金文、碑刻、竹木简文书、帛书、纸抄印文书等等,这些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梁启超先生的两重证据法便是对考古材料的合理利用。文献学和考古学的结合,有效的解决很多历史问题,考古学似乎把证经补史作为首要任务。

4.民族主义的考古学。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统一的泱泱大国,我们研究本国的历史和文化,是为弘扬自己优秀的文化传统,因而考古研究的对象主要是中国境内的考古遗存,立足本土,以民族主义为特色,揭示中华大地上的灿烂远古文明。

5.中国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影响下的考古学。中国传统文化强调客观性和主观性,既“无证不信”,又“心知其意”。张光直先生将这种治学方法形容为:一方面表现为特别重视客观史实的记载,另一方面又以史实的描述和选择来表明自己价值观的主观判断,也就是凭主观判断来解释历史。这种治学方法在考古研究中表现为特别重视材料的获取和考证,而不信任抽象的理论,认为理论只不过是一种成见和缺乏事实根据的空谈。

因而,我国考古学理论如此发展,具有自身的特点是由多种因素综合一起,交织影响的,重建古史和确立中华民族的编年史,也可以说是我国特定的国情决定的。

三、理性主义研究方法的看待

陈淳先生认为我国目前考古学理论与方法有很大的不足和问题,仍然处于将无数考古发现当作材料和现象来处理,并没有将他们转变为层次有别的各种科学问题,或至多停留在与文献相关或探寻when,what,who和where的初浅认识上,而不深入研究背后的how和why,采用经验主义方法治学,将理论看作缺乏事实根据的空谈或主观想象的胡诌以及我国学者很少坦承自己可能存在主观偏见、传统价值观和专业知识陈旧的偏颇,缺乏对自己研究能力的反思,不欢迎对立或不同的批评意见,这种看法确有些过偏。但其提出与经验主义相对的理性主义,主张通过逻辑推理而非根据表象来获得真知,强调科学解释必须在对不同现象的观察和对这些现象的归纳之间建立起某种规律,用演绎法来探究科学问题,通过理论来指导研究,并对结论作出阐述。这种全新的考古学理念和方法是非常值得我们思考的,能否应用需要作深入分析,在此简单的提一下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1.考占学要有自己独立的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有自己的研究目标和价值,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而不应归属于历史学的范畴。它既不是西方的“人类学的考古学”,也不是我国的“历史学的考古学”,而是“考古学的考古学”。作为一门独立而特殊的学科,理应具有自己的研究对象、独具特色的理论方法和研究目标,而不仅仅局限于年代学和尽可能的复原历史,考古材料中提炼出来的人类信息,对历史记载的有效补充等等,这些独特的功能和优势,是任何学科都难以取代和囊括的。

2.运用实证主义不可走极端。无论是已有的考古学理论所谓的经验主义,还是陈淳先生呼吁的理性主义,都不可过分的强调某一种方法或理念,这两种过于绝对的对立态度狭隘了人的思维,容易导致错误的判断。“唯材料”,“唯技术”都是不可取的,考古学的研究对象是整个古代社会的遗存,可谓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涉猎,保罗万象,这为不同的视觉、不同的层面、不同的重点研究提供了基础,因而研究的方法和理论也势必多样化。这要求学者们要有严谨的治学态度和良好的理论素养,力求从偏执和狭隘的好恶中解脱出来,尽可能对采集和分析的材料采取严肃的客观态度。

3.正确处理已有的考古材料,将考古学理论与方法用于实践,建立统一的研究范例。陈淳先生提倡采用实证主义的新方法,要如何合理的将这一方法和具体的物质遗存结合起来,将二者很好的契合起来,从而更合理的解释考古学文化,有待于更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和思考。诸如西方考古学理念是否适合我国考古学,又如何将其合理的引入并建立我国统一的考古学范例,如生态学研究,地理学模式,经济模式,系统论等等方法。目前我国考古学理论仍处于没有完善的理论体系,没有统一公认的学科语言,不具有范例的状态,高级理论建设薄弱,和西方国家存在相当的差距,我国迫切需要旨在阐述社会演变的规律和动力的这一整体理论的指导。

总而言之,对于陈淳先生这种破除常规的新思维和新方法,不应是批判对立否定的态度,更多的是一种反思和启发,它为我国考古学注入了新活力,不意味着抛弃否定传统的方法,而是增加我们思维的新内容,一种新理念新方法有时不能只看到是否适宜当下的发展,更要注意到它对未来考古学发展的指引作用——引领未来。

注释:

1.苏秉琦.《关于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问题》,见《苏秉琦考古学论文选集》,第225—234页。他在1999年由三联书店出版的《中国文明起源新探》中,又对六大区略为作了调整,以燕山南北长城地带为重心的北方,以山东为中心的东方,以关中(陕西)、晋南、豫西为中心的中原,以环太湖为中心的东南部,以环洞庭湖与四川盆地为中心的西南部,以鄱阳湖——珠江三角洲一线为中轴的南方。

2.苏秉琦.《辽西古文化古城古国——兼谈当前田野考古工作重点或大课题》.《文物》,1986(8):41—44.

[1]俞伟超.《考古学是什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3]杜正胜.《新史学与中国考古学的发展》.文物季刊,1998(1).

[4]俞伟超.《当代国外考古学理论与方法》.三秦出版社,1991.

[5]陈星灿.《中国史前考古学史》.三联书店,1997.

[6]福尔肯霍森.《论中国考古学的编史倾向》.文物季刊,1995(2).

[7]栾丰实、方辉、靳桂云先生,《考古学理论·方法·技术》.文物出版社,2002.

本课题系浙江艺术职业学院院级课题《关于当代考古学理论几个问题的探讨——由<考古研究的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引起的思考》(编号:QNJS201203009)的研究成果

潘文娟(1986-),女,安徽芜湖人,浙江艺术职业学院,主要研究方向:海洋考古、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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