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与梁实秋说相声

阎泽川

在抗战时期，老舍先生一度住在重庆北碚，梁实秋也住在那里。

有一次，北碚各机关文化团体发起募款劳军晚会，老舍自告奋勇，表示要说一段对口相声，选中了梁实秋做搭档。老舍对相声颇有研究，排练时，他对梁实秋说：“说相声，第一要沉得住气，放出一副冷面孔，永远不许笑，而且要控制住观众的注意力，用干净利落的口齿在说到紧要处使出全副力气斩钉截铁一般迸出一句俏皮话，则全场必定会爆出一片喝彩声，哄堂大笑，用句术语来说，这叫作‘皮儿薄，言其一戳即破。”梁实秋听了之后连连辞谢说：“我办不了，我的皮儿不薄。”老舍却说：“不要紧，咱们练着瞧。”

他们说的两个相声段子是《新洪羊洞》和《一家六口》，都是老相声。老舍认为这些传统相声都已千锤百炼，到了至善至美的境界，不可稍有损益，因此，坚持不要删去其中的一些大众化的玩笑。后来经梁实秋再三要求，才同意在用折扇敲头的时候，只要略微比划，无需真打。到了上演的那一天，二人走到台上，泥塑木雕一般绷着脸肃立片刻，看到这副情景，观众已经笑不可抑，以后，他们只能在阵阵笑声的间隔中说话。该用折扇敲头的时候，老舍不知是一时激动忘形，还是有意违反诺言，抡起大折扇狠狠地向梁实秋打去。梁实秋见来势不善，向后一闪，折扇正好打落了他的眼镜，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手掌向上，两手平伸，托住了下落的眼镜，并保持姿势不动。喝彩声经久不绝，有人以为这是一手绝活，还高呼：“再来一次！”

自那次演出成功以后，引出不少人的邀请，但他们相约不再露面，除非是抗战胜利再度劳军的时候。但抗战胜利后，老舍赴美讲学，梁实秋迁居台湾，两人各奔东西再无机会，这次表演就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次合作。